第94章
姜悯回了个ok,退出。
手机里没有新的消息。
她往下翻,终于找到了跟林绪青的对话框。
最近的一条消息。还是上次她回定安时……林绪青发来的。
她问她有没有事需要帮忙。
她回复没有,谢谢。
她不习惯展露自己的软弱,也不想因为家里的事麻烦身边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次拥抱之后,她本能地觉得她们之间距离太近了。
就算她再迟钝,从那个拥抱开始,也多多少少感受到了超乎亲友界限之外的……情愫。
那天她说,我们都再想想,好吗。
因为她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姜悯自认自己从来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
但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她回避了这个问题。
不仅是回避了林绪青,也是……控制着自己,不去往深里去想这件事情。
客观上来说,这段时间,她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这样的事。在明川和定安之间的几次往返消磨了她太多精力,项目申报、聆音的前路、母亲的病,以及自己身体的不适……桩桩件件,需要她面对的事太多。
她只有摒除所有可能干扰自己理智的因素,尽可能地保持着理性、情绪平稳,才能去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
但除去这些之外,也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绪青。
如果换作别的什么人,对她表露出这样的想法,她会直接拒绝。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追求过她的人,她都一一拒绝了。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下定决心,决定独自度过这一生。
那会她应该还不到三十岁。
少年时代,她很早就知道父母间没有感情,在外人面前、在她面前,装作相敬如宾罢了。
她装作不知道,冷眼旁观着,只觉得这样的婚姻,实在是乏味。
人跟人之间,哪来什么天长地久,多是无聊的消磨。
再到后来,她想做的事越多,越觉得时间不够用。
也愈发觉得,感情这种事,多是负累。
她也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因感情而失去理智的样子。
这些年来,她早已做好了独身一人的准备。
无论是经济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可是,林绪青不是别的什么人。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
也许人跟人之间的磁场就是这么神奇。
姜悯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是自己喜欢的那种人。
过去那许多年,她知道林绪青把自己当成姐姐,小心翼翼地依赖着自己,却又总是怕给她添麻烦。
以前的小林同学比现在还不爱说话。
但也有点奇怪,姜悯总能知道她的心思。
譬如,她最喜欢自己独自去明川大学看她。
雪姿一同过去的话,也还不错。
她不喜欢宁柔。她不想见到她。
以前宁柔去了两次明川大学之后,姜悯就不让她跟着了。后来有宁柔的饭局,姜悯也不会叫她。
姜悯不由回忆起,去年冬天,再次见到林绪青的时刻。
因为过去的事,她们起初有些隔阂,冷淡而疏远。
也有过一些争执和不愉快。
但更多的是,无声的默契。她们是同频的人。有时她不需要说什么,林绪青都会懂她。
她对她的好,她都知道。
只是,林绪青对她……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在意她一些。
她……没有办法对她狠心。
她们之间,总归与别人不一样的。
她不想让她伤心。
姜悯轻轻叹了一口气。
思绪如浪潮般起起伏伏,时间也悄然流逝。
高铁即将抵达站台。
出站时,天空飘着雨丝。
姜悯从包里翻找出伞,正要往前走,过了马路再坐车,眼角余光正好瞥到进站口处,正相拥着的恋人。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其中一个稍高些的背着包,紧紧抱着她的女友,沉默不语。她怀里的人,正泣不成声,不舍而眷恋,伤心极了。
姜悯下意识多看了她们两眼。
可能是因为这个背着包的姑娘,她的背影清瘦而高挑……跟林绪青的背影有点像。
……恍惚让她想起,许多年的夏天。
姜悯匆匆忙忙赶回明川,只看到那个清瘦沉敛的女孩子,独自站在人群之外。
阳光炽热,天空万里无云。
鲜花、学士服、气球、欢呼声……唯有她,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对什么也不期待。
她……应该也不会想见到自己的吧。
姜悯看了她许久,直到她转身离开。
收回思绪,她不由笑自己。
这么多年前的事,怎么还记得呢。
一旁相拥的女孩们还未分开。
有送客的司机大姐路过,不由感慨:“朋友之间感情这么好啊。”
姜悯下意识反驳:“怎么会是朋友。”
直觉告诉她,不可能是朋友。
哪有朋友会这么抱着哭的。
“啊?那是啥?”大姐驻足,也好笑:“不是朋友还能是仇人啊?”
“是恋人啊。”
“啊?”
姜悯心头一跳。
她忙收回目光,拿起手机,一副很忙的样子。
大姐纳闷地看她一眼,走远了。
过了片刻,姜悯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得走了。就算今天不赶时间,也不能耽误在车站看热闹。
撑着伞在雨中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
只见刚才紧紧相拥的恋人已经分开。流泪不舍的女孩大概已经离开了,只有那个先前沉默的女孩,还站在原地。
神色落寞,但凡谁看见她,都能感知到她的伤心。
姜悯瞬间想到了林绪青。
她转身,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细密的雨丝,有些出神。
那天,自己的话,会让她伤心吗?
-
水珠串连成线,从窗台边沿滴落。
林绪青站在窗边,看着大雨落下,长久的出神。
直到手机响起。
她本不想接听,等了一会,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名字,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倩倩,什么事?”
以前林倩很少打电话过来。
不过,自从上次她过年回家后,林倩会时不时打个电话给她,在她面前要更活泼了些,话也变多了。
“姐,你在忙吗?”
“没有。什么事,你说吧。”
“咱爸他老人家哦,前天下大雨,屋顶漏雨,昨天天晴了,他非要爬上去换瓦,结果摔下来了!”
“检查了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在县医院看了,外伤之外,小腿骨折。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医生叫他住院观察一下,因为那会摔到头了,怕他有什么其他毛病。结果他倒好,这会非要出院!”
“为什么要出院?”
“我哪知道。我昨晚夜班,今早才回家休息,嘉树刚给我电话,我在去医院路上了。我和嘉树的话,爸他又不听。他就只听你的话。我……我就只好打给你了。”
“知道了,我看下回来的票。”
“不用不用,”林倩忙说,“你工作忙。我和嘉树长大了,上次说过啦,家里的事,交给我们。等我到医院了,你就跟爸说几句,好不好?”
林绪青想了想:“好。我知道了。你到了直接打给我。先挂了。”
“哦,好,”林倩说了声拜拜,快挂断前又叫住她,“对了……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没有。不说了。”
林绪青挂断妹妹的电话,看到唐小语站在门口:“有事?”
“没,就问问你晚上吃什么。”
唐小语往里走了两步。
阴雨天。
房间里也没开灯。
“随便煮点,你吃自己的,不用管我。”
“行吧。刚听到电话了,你爸有事啊?”
“摔了一跤,医生叫他观察一两天再出院。他非要回家。”
她语气始终平平淡淡,似没有情绪起伏的样子。
也就是周五那天,她喝了些酒,情绪不似平时那么内敛,掉过几颗眼泪。从那之后没再哭过,好像不是很伤心的样子。
但唐小语太了解她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见过她最伤心的时候。
也和现在差不多吧。
那都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是她们毕业典礼那天。
唐小语抱着家人送来的鲜花,跟老师、亲人、室友都拍完照,兴冲冲跑去找林绪青拍照,找了半天才找见她人,只见她穿着学士服,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旁人也有家人朋友来看望,送花,合影。
唯有她孤单单的,神情也淡淡的,目光却在人群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