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和高危物种谈恋爱![快穿] 第411节
卫灵尘笑了:“商人谁要嫁。”这句话轻飘飘的,实际上以卫灵尘权势身份,攀附者已是络绎不绝,只是他对这件事的优先级相当低。
十岁的荆榕看起来放心了:“好。”
这趟路途遥远,艰难阻塞,卫灵尘心里已经有了预估,带上荆榕算是个冒险,也是带未来天子见见世面。
深更半夜,一辆朴素的马车从卫府出发,赶路的时间就要耗费十天半个月。卫灵尘赶时间,除了换马修整之外,停下来的时间不多。
这期间,荆榕仍是一如平常的沉稳和安静,两个人一起窝在马车中,卫灵尘闲了就给荆榕讲一些识画、识古董真伪的关窍,荆榕又有悟性,把这当解谜游戏来玩,非常热闹有趣。
连走几日,终于到了河段路程,此时离上游桃源里还有十几公里,但卫灵尘已经让车夫停了车,自己先去县府报了钦差名帖,指明要查府县近年的河渠情况。
县府的人一早就听说卫大人要来,料定京官来此,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连年水灾,治水有银两拨下来,他们县衙的能贪一半,这是默认的。于是只陪卫灵尘吃了顿饭,言辞恳切,哭诉每年灾民如何如何困难,听得卫灵尘耳朵起茧。
荆榕在席间充当万事漠不关心的小公子少爷,扒着卤鸭子吃,并琢磨当地的风味卤料。与此同时,悠闲地听卫灵尘伶牙俐齿,面带微笑,根本不玩虚的,以退为进,聊着聊着就要来了府衙百十人,分组下去考察,限三日内报回近年水文数据看看,另外并要了一列府兵,随自己考校核实。但有一处与记录有异,就记录在案,以后保不齐就要摘乌纱帽。
对面知府满头大汗,震慑于卫灵尘的名声和气度,只好乖乖配合。
626忍不住跟荆榕感叹:“兄弟,你老婆好牛,原来每天他上朝是这种架势跟其他人吵的,真可怕!”
626:“?兄弟?”
它好像看见小执行官眼里闪闪发光,透着喜欢和欣赏。
怎么,事业狂也能变成性癖吗?
三日内,卫灵尘就要到了核准的数据,近几年水位多深,洪水波及多大,都从当地考察到,当地人口中问到了。
这期间,卫灵尘自己也去了地方踏勘,荆榕时常跟着他听和看,有时候回来还要比卫灵尘晚一些。
知府因为巴结卫灵尘的关系,真当荆榕是卫灵尘内侄,派了人跟在荆榕身边上下伺候,却发现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就爱往深山、荒野里跑,而且寡言少语,性冷如雪,根本不似寻常小童,连怎么哄的门道都摸不出来,更别说通过他打听卫灵尘的态度和行事风格了。
卫灵尘此人,初见觉得玉树临风,沉静和蔼,但做起事来让人怕得厉害,素日一张笑脸挂着,别人却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知府只剩下一个字:愁!
一大一小,都见鬼似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愁!
室内。
卫灵尘还在看卷宗,点一盏灯,手边拢着荆榕的肩,两人在春寒的夜偎着暖。
荆榕原本在把玩翠屏折书佩,瞥见卫灵尘看一行字已经看了许久,于是念出来:“周边农人说,此前如遇三月冰汛,则此三县府安然无恙,伏秋大汛却更猛于他县。而近三年来,冰汛与夏汛皆不能幸免矣。”
卫灵尘十指交叉,虚放在胸前,是在思考:“三年前上一任督水官修堤,令附近几条汛河分道入江,尽早入海。”
两人都略想了一下。
荆榕很快说:“底下有庞大的暗河水系,以前河流通常的时候,上游融冰的水被山川吸纳,所以这几座山附近的河流不发冰汛;而到了夏汛时,山川已经吸纳了一个春天的水,暗河水加上雨水,所以又比其他地方发得更厉害。”
卫灵尘侧目看他,荆榕窝在他手边,仍然面无表情。
这小朋友穿着雪白的寝衣,外披一件乌黑毛茸茸的锦棉披风,浑身散发着皂荚的香气。
卫灵尘接着他的话说:“而改旁支水系入河海,造成大量泥沙阻塞于地下,这下连冰汛的水流都无法吸纳了。当务之急,清淤积,开山河道。”
这是大发现。
卫灵尘摸着荆榕的头,凝神看他半晌后,叹道:“我早知道殿下不是凡俗人物。若你年长十岁……”
恐怕就已经没有代祯帝什么事了。
这话卫灵尘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不过荆榕已经顺滑接了话,一脸平静说:“若我年长十岁,我就做卫大人的门客,来日得钱得势,第一个送卫大人大金锭子。”
这是小孩拿他打趣呢。荆榕看着年纪小,不动声色的却藏着许多叫人笑不出来的冷幽默。
卫灵尘:“。”
第352章 逆天权臣(失忆世界)
此处事已毕,卫灵尘即刻又动身,带荆榕往上游找自己人汇合。
本朝治水才子ssr人物之一名叫图方,五年前的举子,曾在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做知县,如果不是被卫灵尘注意到,恐怕会做一辈子知县。
卫灵尘在先帝时提拔他一次做州府司法,现在又调来西北管理河道,目前职衔是知事,从六品。
两次提拔,虽然越调越偏,品级也没见长多少,但图方是个智慧聪明人,这份差又对得上他性子,所以做得很好。
现在卫灵尘人还未到,路上已经连着有府衙的人前来引路、慰路,送瓜送果,待遇逐渐变好。
卫灵尘不常吃零食,甜瓜甜果都留给荆榕吃,又差人提前知会图方,要对方多备点心书本,因为“内侄随性,年纪尚小,惟爱看书”。
卫灵尘没觉得什么,图方身边的差办却啧啧称奇——他们不是没见过卫灵尘,卫灵尘三年前也作钦差,下县查过粮食税收,设过河运司衙。
那时卫灵尘还谦逊随性得过分,年少一身清风,逢下榻必住驿站,逢宴请必推得干干净净,还没见过卫灵尘为谁破例的。
“听说这位图知事性情很怪。”马车里,荆榕靠卫灵尘坐着,正在翻卫灵尘这次带出来的资料,其中有图方从前的奏本,卫灵尘已经无所谓让他翻了,自己则把玩着这次给荆榕带的翠屏折书。
卫灵尘说:“是。三年前这位因瞧见州府讼师断案不公,险些辞了官吊死在城门口,那时候还是个迂官呢。”
荆榕说:“那现在呢?”
“现在他已历练几年,嫉恶如仇,不过已经不算迂腐了。”卫灵尘说。
荆榕饶有兴趣地问:“什么叫不迂?”
“为官者嫉恶如仇,察觉不公便大声疾呼世道污浊,没有昭昭天理,甚而为此偏激气愤欲死,觉得世人皆蠢,最后反而坏事。这叫迂。”
卫灵尘声音柔和宁静,翡翠绿影淡淡透到他指尖上,“谁不曾迂过,不迂便是遍观事情后,知道万物如何运行,万人如何生活,可以冷心做事了,这就是为官之妙。”
他偏过头,琥珀色的眼底又亮起一丝微笑:“冷心做事,其乐无穷,小殿下。”
荆榕冰雪聪明,知道卫灵尘话里话外都在安慰哄着自己,让自己少钻牛角尖,于是沉静地表示自己很受用,又往卫灵尘身边挤了挤。
卫灵尘伸手将他拢在怀里,两人闭眼靠着睡了。
这两天的路是荒郊路,路边没有驿站客栈,两个人也就在马车里对付着睡了,车夫也在外边打盹。
一方面是地方荒凉,另一方面是半月前才发了冰汛,地陷泥多,遍地腐草,马车难行,行动变得格外慢,卫灵尘也怕夜里出事,让车夫找个地势高的地方,停车修整。
休息到半夜,听见有雨打车篷的声音,闷如滚珠。
荆榕还睡着,卫灵尘将他慢慢放下,又给他盖上锦毯,撩开帘门往外看了看。
山中漆黑无月,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插在一边的马灯昭示着这是一场多么迅疾猛烈的雨,狂风吹得人呼吸都困难。
卫灵尘夜视能力极好,他眯着眼正看南北方向,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荆榕裹着被子探出头来,也跟着他往外看,看了一会儿后说:“下暴雨了,恐怕不能继续呆着了。”
卫灵尘当机立断,告诉车夫:“截断车辕,你带着公子,物资盘缠往回歇脚,雨停了跟上。留一匹马给我,我需要立刻开往上游,免得冰汛还未尽,又发洪水,到时候过去就是添乱了。”
车夫也一个激灵,清醒了,当即就开始清点车马物资。
卫灵尘带了两日的干粮和换洗衣物,解下一匹马,提了灯就要飞身而去,却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抹小小的黑影也扒了上来,荆榕一手抓着马鞍,半边身体挂在脚蹬上,脸被灯映照得白而冷静,一双乌黑眼睛看着他,冷静说:“我跟你一起去。”
马已经飞驰下山,卫灵尘急忙将他拉到自己身前坐着,又将挡风披给他围上:“好。不是不带你,夜冷风寒,我怕你着凉。”
荆榕的身体他是一直关照的,这下风雨兼程赶去上游,比在马车里遭罪多了,不过既然荆榕跟上来了,他也不再多说,只是将他往自己怀中多带带,为这个小朋友遮蔽风雨。
不过,两个人靠在一起,倒是比只身一人暖和。
荆榕替他掌灯照路,安静却极其靠谱。
“冷不冷?”等到了平缓路段,卫灵尘也松了口气,开始跟荆榕聊天,“快马加鞭,早晨就到。”
荆榕说:“还好。”
他又静了一会儿,说:“京中没有这样的暴雨。”
这边地平山阔,一年里十个月的强风,雨不厉却厚重,沉甸甸地迎面落下,滚雷中仿佛还能听见地底的轰隆隆响声,令人心惊肉跳。
一段快马加鞭的夜路,仅有互相依靠的两个人传递温暖,倒是真的生出一番相依相偎,天地独有的感觉。
到了早晨,雨势渐小,卫灵尘这个成天躺着摇来摇去盘大金锭子的人居然骑术了得,天刚破晓就已经到了图方的府衙。
所有人都没料到卫灵尘居然现在到了,一时间上上下下急忙接待。
图方的家中仆役围着送热水、干衣、吃食,告诉卫灵尘:“图大人半夜也出去了,他说看雨势,没有洪水,田地也得涝,小麦要烂根,现在正和庄稼人一起挖渠抢涝。”
卫灵尘说:“知道了。”随后又问了地点,他坐下来换了身衣服,让仆役把马迁回去休息,吃了顿饭,很快又起身准备出门查看情况。
荆榕跟在他身后。图方家的人没见过这场面,夫人小姐都赶着拉荆榕:“小公子,先前身上还湿透了,现在不烤烤火,万一伤寒了,如何了得?”
卫灵尘回头看了看,见到荆榕头发还微湿着,一双眼望着他,漆黑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卫灵尘心一下就软了,对荆榕招招手说:“来。”
又对其他人颔首说:“没关系,寻常人照顾不好公子,让他跟着我。给他也备一匹马,一套蓑衣。”
两人很快赶赴抢渠现场。
雨还在下,不知道洪水会不会发,图方已经派了人去盯着水位了,剩下的人全在给小麦遮雨,引渠排水,在场所有人俱是一身泥泞,冒雨忙活。
图方治下管理井井有条,卫灵尘现场看了,又让另召人手,在四处高低设置避难所,转移粮食、财产,分工更明确,井井有条,向他报备。
这正是未雨绸缪——虽然雨已经够大了。
“报告——已经通知十里田庄,三百三十二户人口,还有一户独身老汉,半夜上山采草,至今未归。人手不够了,怎么办?熟悉山路的都在避难所。”
卫灵尘和图方还没出声,荆榕在旁边清声说:“我去看看。”
他蓑衣下一身乌黑锦袍,看着十岁出头,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旁边人听得汗都下来了。
卫灵尘这回不许他去:“殿下,太危险了,稍等我抽调人手。”
荆榕说:“我知道是哪座山,卫大人。此地三山无税八九渠,来前我已在水文图志中看过。许你十五拜相,不许我暴雨上山?借我一把剑吧,卫大人。”
卫灵尘看着他眼睛,直觉告诉他,荆榕身上的能量远比世人想的要大,虽然才十岁,做出的决定虽然随意,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挠。
他仍然不许他出任何闪失,于是要两名侍卫跟着荆榕,又从库里拿来一柄长剑,伸手替他配上。
卫灵尘垂下眼,声音温和,神情却尤其凝重:“我应当陪你同去,但眼下抽不开身。切记,一切以安全为要。哪怕武将世家公子,哪怕你再长十岁,也应有人时常为你遮风挡雨。”
荆榕握着马缰,本来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听完他这样说,忽然露出一抹淡却真心的笑意:“好。”
他调转马头,留下一句:“那你忙完了接我。”接着就心情很好地带人离开了。
周围人都没想明白这小公子怎么了,只有卫灵尘看了片刻,心下清明。
好好哄。
大抵没有被人真心关照过,又天性纯善,所以这么好哄。世间再没有别的少年,如此可怜、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