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和高危物种谈恋爱![快穿] 第267节

  荆榕点头:“好。”
  但“好”字太过苍白。天高路远,再回来时,他们或许都不知道对方会在何处。
  卫衣雪张了张口。按他的性子,他本想说若是没见到他回来,就让荆榕再找个喜欢的。
  他想了想,这样的话实在令人伤心。荆榕要是再找到一个喜欢的,他会非常伤心。
  他于是说:“从前我是无根之萍,水上浮木。”
  直到遇见了他。这一双草木姓名的人,和琴岛这个地方永永远远地联系在了一起,从今往后不论卫衣雪去往何处,这个地方和这个人,都长在了他心间,午夜时分,唯一会梦回的地方。
  他没有将这样的想法说出口,但他知道荆榕能明白:“期待下次见面,荆公子。”
  第197章 致命长官
  卫衣雪很快出发了。当局的记载中,他登上了去往江浙的船,实际上并未上那一班船只,而是登向去往青城的船只,并在第一站泊船的小村落下了船。
  他叫了一辆车,随后辗转抵达京城。
  京城人多眼杂,却也便于隐藏自己。卫衣雪和一家人拼了一辆骡子车,往冰城去。
  这家人是冀州人,原来在京中做手艺活讨生计,但实在年景太差,夫妇二人合计了一番,决心带孩子闯关东。
  他们问:“您是哪里人?这回去哪儿?奉天么?”
  卫衣雪说:“冰城。”
  “冰城!那也太远了,去冰城作甚?”夫妇俩露出震惊的表情,寻常人去东北,顶多也就到奉天了,再远就是藤原人和寒地人争地盘的地方了,虽然当局开禁放垦了,但那种地方,并不像是卫衣雪这样的人会去的地方。
  卫衣雪笑着说:“去那儿相亲。有人介绍了好的,看好了就结婚。”
  “哦!那确实得去一趟。”那两个夫妇一想,确实这事挺重大的,很快就和卫衣雪唠了起来,“相亲去冰城,那得是之间已经见过了吧?”
  卫衣雪说:“是挺喜欢的。”
  “哦哟,那得是郎才女貌。小兄弟长得这么一表人才,姑娘肯定也不差,相亲好,早日定下来,有个伴儿,日子好过。”
  他暂无闲事,兴致上来了,也配合人家一起聊,聊聊去,脑海中都是那一对乌黑的眼:“是,‘姑娘’生得漂亮。人也好。”
  性格宁静,却也凌厉,很劲的一个人。
  “哎,真好,这事可真好……小兄弟。”
  卫衣雪打开马车窗,手却往下落,指尖轻轻摸了摸手上的云南杉木。底下的蓝玉微凉,好像和他贴在一起。
  这对夫妇在奉天就下车了,说是之后的路靠走,自己也省点路费。卫衣雪看他们孩子年纪小,却勤劳有力,将自己准备的干粮都送给了他们,自己随后一路坐到洮昌道。
  过了榆关后,东北部的气息就已经弥漫在身边。人们的话语变得更硬更直快,虽然是七八月的天,但开出奉天后,热气就完完全全留在了外面,只有夜晚凉风吹拂。
  天极蓝,极近,空气好像比别的地方要清晰一个度,也因为纬度高的缘故,日光更烈,更清朗,多晒一会儿就会感到灼痛。一切都辽阔而高远,虽是秋日,却奇异地能嗅出冰雪的味道。
  奉系做主的的地方,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军务府的人,还有藤原人与寒地人。他们都对外来的生面孔十分警惕,卫衣雪仍是用原来的那套说辞,说自己来这里相亲,如果相中了,说不定就留在这里了。
  他说话真诚,而且证件都带足,没有引起怀疑。到了冰城的第一晚,其他人还没到,他借宿本地的联络人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卫先生,你从琴岛来,这次的事我们都听说了。”
  联络人姓李名敏之,每年夏日在边境倒腾一些兽肉和兽皮、蜡油之类的玩意,还未成家,家里只有一个胞弟,在冰城士官学校念书。
  他低声说:“您来得早,便先去边境,奉天的人已经盯上我们的人了,其他几位,路途大约要辗转一些。”
  卫衣雪说:“好。他们那边盯得紧么?我可来帮忙。”
  “李先生此前联络同伴时,已经被奉天的军阀盯上,先生,这事怪。”李敏之压低声音说,“对外,都说是要把藤原人赶出去,可对内却严查我们的人,只查不捕,禁止出省。您说,当局是个什么意思?”
  卫衣雪沉吟说道:“查人的是谁?”
  “他们的三省巡阅使,姓张的那个,从徽城投奔过来的。他和上面政见不合,而且一力护主,一直在和嫡系真刀真枪地撞。”
  卫衣雪说:“我预感恐怕不好。”
  李敏之沉默了一下,说:“是,其他几位先生都这么说。他们不打算抵抗藤原人了?”
  卫衣雪说:“琴岛的事还没有争论出头绪,去年藤原人占领琴岛,会谈的事他们已经拖了六个月。”
  起初大部分人认为,拖字诀是为分散藤原人的注意力,也给本国人足够的时间,去斡旋各方势力,想要依靠国际声势,拿回琴岛和其余被抢占的土地。
  但这件事继续往下拖,有点变味了——藤原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既想要琴岛,又想要三省,愿意暂时退让,在京中和三省扶持自己的势力,让他们同意将琴岛拱手相让。
  这已经不是外事可以左右的事情了,想要那些卖国鬻爵的人畏惧,只有实实在在地动刀兵。
  卫衣雪已经知道柏岚那边的布置,知道一场兵变迫在眉睫——而这场兵变,如果成功,也足够拖延藤原人入侵的脚步。
  卫衣雪说:“眼下也急不得,等我和另外几位先生见面再说。若是不成,我带兄弟们投军就是。”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已经让人心定了下来。
  是啊,如果什么都不成,他们亦可以起兵——不如说,他们之中,谁不想起兵?正是因为后勤和联络是更重要的事,他们才会暂待于世。
  卫衣雪不是别人,卫衣雪是真当过不出山的军师,给过人指点,将仗打赢的。这世间万事想要推动,都不过是一句拼尽全力而已。
  四天后,卫衣雪踏上了异国他乡的土地,寒地。
  他是一个人前来的,等待其他人与他汇合。一江之隔的地方,风物人情已经大不一样。他自己租了一个农户的小木屋,暂时住下。
  一道寒江,隔开了累累焦土与成片的庄主农园。这里是边境,时常有骑兵队和宪兵游走巡逻,神情都冰冷索然。
  物资比在东国时更少,租房给它的农户甚至点不起蜡烛,白天同时做六份短工,说是这样再干上三四十年,就能给家人留下一片完全属于自己的土地。卫衣雪的到来,反而还给他们贴补了一些,令他们十分惊喜。
  这家人八岁的小男孩在锅炉房做夜班短工,白天夫妇都在附近的烟囱厂干活,除去吃饭日用,几乎不剩什么。
  卫衣雪静静看着,并不多说什么。
  第二日,村里来了消息,知道有个白净的东国人来这里租了房子,傍晚间就多了一些形迹可疑的高大男人,游走在林地之间;正是走投无路,想要劫财害命的村中匪盗。
  卫衣雪也不睡,他拎起农家的大柴刀,往门口一坐,目光点寒如雪。
  到了白天,那些人都离开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对他动手。
  凭着卫衣雪这把刀,他等到了后续的几个同伴,一起进入寒地。接上头后,他们很快离开边境,前往寒地城市彼得格勒。
  来人中名叫萧别的人,长卫衣雪二十岁,远赴欧洲十余年;他对卫衣雪很赞赏,合作几次之后,几度极力相邀,这次也是他写下邀请信,力请卫衣雪来寒地看看。
  “寒地会的大多数人都在格勒城,但更核心的人暂时无法归国,因为寒地国内到处都是要杀他的人。我本来和他们不是一路的,但我细听了他们的理论,和国内的大家商讨了一番,觉得或许对我们的事业有所帮助。”
  “不论是立宪,君主或是共和,这都不是根本的问题。立宪者有英帝国,共和者有合众国,君主更有寒地与藤原,但他们是我们吗?不是。”
  “我们的地要更大,人要更多,且我们的人,性情纯善,古有侠气。大家都是忠肝义胆,满腔热血的人,我们缺的是方法,我想,继续多走走,我们多讨论讨论,会有帮助。”
  这套理论,卫衣雪在欧洲时听过,那时他身处布拉格,冷眼看着欧洲与寒地的冲突与战火,那时已经多有留心。
  “他们二月已打了一仗,没有成功。”另一人说,“他们在动员下一场战役,这次能成功吗?我们若是联合他们,也得等他们成功。”
  “不,我们一定要联合他们。”卫衣雪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甚而要帮助他们。之后,他们的力量便可以为我们所用。”
  卫衣雪说:“我们也有七八万东国长工,在寒地国。我们必须分出力量帮助他们,即便再微小,这将是我们的合作的第一步。”
  “能叫动吗?”其他人思索一番,很快认同他说的话,但还有一些忧虑,“我们没人。我们不可能把人从那些人眼皮子底下送过来。”
  “没有人,但有钱。”卫衣雪说,“钱的事我来办。”
  “卫先生,这么说,你赞同他们这套说法?”事情太快,其他人还来不及反应。
  他们被叫过来只是来看一看诞生在寒地的这些新理论,没想到卫衣雪须臾之间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卫衣雪停顿了片刻,说:“我来时,坐了马车,马车里有一对夫妇,一个孩子。”
  “他们是直隶人,早年北上京中讨生活,但难以生活。关东耕地开放后,他们带上全部家当,坐车到奉天,接下来的八百里路,打算靠脚走。”
  “没有地,种不了粮食,活不下去。出门讨生活,没有地,每日搬货十个小时,只给一餐饭,攒不下来钱。”
  卫衣雪说话很简略,转弯也和他的思路一样,切换极快,“随后我来了这里,看见这里的人们,生下来背上债务,要给庄园主纳赎地金。一月收入八布币,只能买得起十分之一个鸡蛋。”
  ——其他的话已经不必说了。人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今的东国土地,与寒地是最相似的。一样的地广物博,一样的各国夹击。
  不想入局也必须赌这一把了。
  他们置身事外,不妨帮上一手,静观其变。前人的经验,最后都可以为我所用。
  他们最终要的,是寒地这片新燃起的烈火,也能烧过寒江,烧向敌人和蝇营狗苟之背。这才是他们远赴边关的真正目的。谁说一把小刀,不会左右最后的战局?
  一场会议,拉起了几乎素不相识的七八个人,却决定了一个新的目标。
  卫衣雪退回边关的小村落,开始以书信和电报的方式联络人脉,调动金钱。
  跟他一起留下来的有萧别,萧别在寒地是有关系的,他负责运送物资、提纲挈领,还有发展更多的人入会。
  人人都知道寒地要打仗了,人人都在等待彻底爆发的那一刻。
  *
  国内渐渐的,也有人知道要打仗了。
  一江之隔,隔着口岸,许多纸质的消息往往要囤积起数天,才能转送到卫衣雪手中。
  八月的一个周末,卫衣雪将一个月的报纸叠在一起,挨个看过去,便看到上个月的消息。
  “云南将军因病卸任,远赴藤原治病!”
  “必须拿回琴岛!是可忍孰不可忍,谁能动兵?谁敢动兵?”
  “司法府二十三义士直谏!必须拿回琴岛!”
  ……
  字字句句,背后是参与了另一场会议的人们的努力。
  云南将军选择了一条极为曲折的逃亡路线,从京中离开到藤原,再从藤原坐船到港城,由港城入境,回到滇中。而所有的消息,在将军离开北京后,就开始变化莫测起来,广为人知,为人言之凿凿的,还有另一条线路:从京城到琴岛,随后由琴岛转回陆路,日夜兼程,先去湘,再回滇。
  这条假路线足够混淆京中的视线,两月之后,将军已经回到了云南,正式起兵,直讨京中!
  “卫先生,别担心,我们的人也在加入,这次讨伐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别看卫衣雪一直在看这张报纸,以为他关心这次的事,“一路都有友军加入,京中那些人不敢硬接。”
  卫衣雪点点头,合上报纸,又问了一声:“琴岛的小报呢?上次订也没有。”
  “太远了,订不了那么远的。”萧别也十分为难,安慰他说,“消息总会到的,卫先生。”
  的确是太远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