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和高危物种谈恋爱![快穿] 第132节
荆榕一直到回到佐伊家中时,才接到这通电话。
周转的地区太多,接线时间又太长,不过他回拨回去的时候,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拿起了电话。
索兰·艾斯柏西托低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您好。”
电话背景中似乎还有加尔西亚的雨声。
荆榕觉得有趣,他也很正式地说说了一声:“您好。寄送的包裹收到了吗?”
索兰·艾斯柏西托没急着说话,他在电话那头很放松地舒了口气。医生的声音让他的神经都舒缓了。
荆榕听见这声音,问道:“你在吸烟?”
索兰断然否认:“没有。”
他往后靠了靠,在监狱的沙发上摆正自己的姿态,停顿片刻后,他说:“我在和五个帅哥喝香槟酒。医生。”
荆榕显然预料到了他的胡说报道,开始配合演出:“说来听听。什么样的帅哥?”
索兰·艾斯柏西托开始即兴发挥:“上次我们吃饭餐厅的老板送来的,各种各样的都有,有一个也是联邦念书的医学生,很高很帅,还会调酒……嗯……”
他的胡说八道并没有进行得很顺利,因为他察觉只要医生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透过来,他就想不起来其他的东西,眼前只有医生似乎近在眼前的脸,连思维也停止了运转。
荆榕说:“多看一个帅哥就多喝一剂中药。”带着点笑意的威胁。
索兰说:“那么我今夜将点一百个帅哥,医生。你要给我熬一百天药,或许会过劳。”
荆榕说:“过劳是小问题。我很愿意为你煮药,先生,不过我不希望你需要服药的时间太长,好不好?”
他的声音尾音往下落,又温柔又低沉,勾得人心痒痒的,明明没什么别的情绪,可就像是平地起了风波。
索兰·艾斯柏西托的声音恢复了正经,他思索片刻后,认真道谢,“医生,谢谢你送来的书,我这几天正好可以看。”
“不客气,先生。”荆榕说,“我之后又找到了一些好东西,已经紧跟着寄来过来,希望你喜欢。”
“哦?”索兰被勾起了好奇心,“是什么?你找到那位作者后续的手稿了吗?”
“不是这个,你提的这样东西随后另说。”荆榕说,“我已经订了去往联邦中央的火车票。”
索兰想了想,说:“你跑得很远,医生。又需要出诊吗?”
荆榕说:“你知道这次前往加尔西亚的审判官是谁吗?”
索兰眉毛抬了抬。
这件正事说得在他意料之外,不过他想了想:“中央联邦的两位正级大法官之一,加帕斯与拉黛尔,他们会派其中一个过来。”
都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完全默认荆榕为自己人:“我的人已经有所安排,加帕斯是个内部知名的收受贿赂者,哪一边开价高,他就判哪一边赢。拉黛尔是最年轻的大法官女士,她出身于贵族,有一个称号是‘铁面无私者’。”
荆榕问:“你的人去接触了哪一方?”
索兰说道:“拉黛尔。我的异母兄弟想必已经给加帕斯那一方塞了钱,我对卖方市场没有任何兴趣。”
荆榕说:“你想要劝说她不插手是吗?”
索兰说:“是这样的,我希望她能将目光放在她手里的事情上,联邦中央还有几个大案需要裁决。加尔西亚不需要铁面无私者。他们的存在不会拥有任何实际的助力。”
荆榕笑了:“我认为我们应当尽力争取让她加入。”
索兰说:“说说你的判断,医生。你更了解中央联邦,不是吗?”
荆榕说:“我为她的父亲动过手术,她本人也与我有过几面之缘。”
——准确的是说,是一些贵族曾经试图撮合他与这位年轻的大法官女士,不过两边都没有这样的意愿,最后两人聊了聊天气就作别了。
不过他们对彼此的印象属于非常不错,还算是能交个朋友。
索兰笑了一下:“不愧是医生,人脉广阔。”
荆榕听出了某些人话里并未较真的阴阳怪气,笑了一下。
索兰也没有认真,他只是开了个玩笑,随后问道:“你有什么把握?”
“没有把握,但法庭派出大法官时更多取决于他们本人的参与意愿,这位女士可以争取,是我的判断。”荆榕说。
“要不要信任我,听从你的判断。”
索兰只思忖了片刻。
他的直觉永远先于他的思考:“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可以争取到这个人,那么有利于我们的胜利砝码又将多出一件。我准许你去做这件事。”
“那么,我现在是你的家族成员了,是吗?”荆榕问道。
索兰·艾斯柏西托被这个说法惊得微微一震。
他一时间没说出话来,他停顿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吗?”
荆榕说:“当然。”
索兰沉默了一会儿。
面对这个议题,他忽而变得格外慎重,他说:“医生,等你回来或者等我这件事结束,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荆榕问道:“为什么?”
黑手党家族的加入需要经历一系列严苛的考核,对于荆榕来说,这些考核当然无足轻重,但是索兰清楚,医生是本该在无暇的城市任意翱翔的鸟——
他又开始使用比喻了。而且是没什么创意的那种。
他想不出来什么更好的词来形容。
索兰·艾斯柏西托换了一个比喻,他对荆榕说:“就像你生了一个孩子——不要打断我,我知道男人没有办法生孩子。假设你有一个孩子,或者你就是这个孩子——你会送他去加尔西亚还是南部镇?或者条件更好的中央联邦。医生,用你的理性去思考。”
荆榕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会让他自己选,如果他选不出来,就都陪他去看看。”
索兰说:“不,这个假设并不成立,重点是南部镇的确优于加尔西亚,选了加尔西亚,你将没什么后悔的余地了。我希望你已经充足地考虑过这件事,医生。”
听到这里,荆榕的声音停了停。
过了几分钟后,他说:“我后悔没有选择加尔西亚,没有陪他离开加尔西亚,也没有陪他回到加尔西亚。”
索兰·艾斯柏西托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不知道说什么。
*
索兰·艾斯柏西托在十五岁那年犯下了第一起人命案件,而且是连杀三人,每一个死者都是体格数倍于他的成年男子,而且是学校的教师。
那一天的日记并没有出现,索兰·艾斯柏西托在那一场动乱中失去了右手,半个月后,他才在剧烈的疼痛感中性转。
参与那场动乱的人不少,只有他真正杀死了地位高于自己的成年人。
高年级的学生对低年级的学生进行体罚,男性教师们对此不闻不问。每天都有新的刁难和折磨的方式,在被欺负的对象里,孤儿是最好的一个群体,其次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娘娘腔、贫穷职工们送来的孩子。
即便所有的人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送入沙克中学“锻炼勇气”,但入学之初,鲜明森严的阶级和等级就已经立在了眼前。
那是一个小的社会,小的军营和战场。
弱小的人最先被蚕食。
索兰·艾斯柏西托曾在加尔西亚的街头得出这一结论,他靠着不要命的疯劲儿避免了被蚕食,当他踏上前往南部镇的火车时,他以为自己终于要和血腥、暴力和反人性的地方告别了。
他曾想要做个和加尔西亚地区的人完完全全不同的人,故而他从不率先使用暴力,他不说那些粗俗的俚语,他将通用语学得很好,期待着有一天走向不同的生命。
他在学校里学到的第一课,仍然是弱小会被蚕食。
弱小的教师被同性蚕食尊严,被异性压榨身体;弱小的学生会被命令脱光衣服头顶尿壶站在走廊中;弱小的成人绞尽脑汁使用言语的欺凌;弱小的警察以暴力对待妇女和孩童。
并无不同,甚至更加隐晦,也更加高级。人们蚕食的是更高级的东西,而加尔西亚只用付出血与骨。
他杀人的那一天,是学校的退伍兵教师们终于玩腻了“镇上千篇一律的女人”,他们聚众嗑@药后,终于将目光放在了未成年的学生们头顶。
他率先发起战争。
就是那一次,他察觉自己可以运用和率领更多的人,他用一把改锥直接捅进了一个男人的心脏,随后将它交给了那个正在流眼泪的瘦弱男孩。
他缜密而冷静地发动众人,袭击了剩下的男人,并缜密地划伤了所有人的眼睛,好让他们无从对证;这一场争斗彻底挑战了自认为权威不可侵犯的教师们,也激发了剩下的学生们的恨意,那几乎变成一场全校参与的死斗,死伤者无数。
没有人在乎荒草的围墙之后,那个破落的学校里正在发生什么。会从里边走出来的无非几种人:暴力狂,抢劫犯,杀人犯;里边的成人尚且是被社会看不起的下九流,学生更如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
索兰·艾斯比波西托的右手受了伤,并不严重,他被一个持刀的退伍军官拖在地上生生压断了右手胳膊,随后又挨了一刀;他拖着手臂点了一把火,正是这场火焚烧时的滚滚浓烟引来了外人的注意,当地警局在两个小时后派来了警车和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只有两个,周围的居民纷纷前来围观,捂着鼻子叹息说道:“那真可怕!我就知道那所学校有一天会出这样的事!”
“太荒唐了!民风淳朴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这样血腥、恐怖、毫无人性的师生死斗,这个世界是否不公正?是否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如果有人愿意投给我一票,那么我将承诺,在我出任镇长之后的第一时间,我就将取缔这所混乱的学校。是社会关注的不够导致了这样的惨剧,我们完全有理相信,里边的所有人精神你都已经不正常,他们需要接受更加专业的诊断和治疗,在此,我们呼吁社会各界进行捐款,这笔善款将被用于教育基金。”
那是索兰·艾斯柏西托两天后在镇上的医疗室听见的内容。
他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断裂的骨头也没有人处理,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断裂的骨头突出血肉。
镇上一共只有两个医生,而需要处理的伤患和病人实在太多了。
他习惯沉默,习惯等在角落,许多人走来走去,还有记者对着他拍照,更多的人是叫他“等一等,孩子,医护人员马上就来”。
“等一等”、“等一等”。
“这真是一场可怕的动乱。”
他身边的瘦弱男孩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呼吸,后来人们说,那个孩子死于长期的营养不良。
男孩死前紧紧握着他递给他的改锥,很珍重。
索兰拖着已经没有知觉的右手,站起来说:“他死了。”
他有一双苍绿色的眼睛,瞪着人时清凌凌的,几乎令人胆寒。
没有大人回应他的话,但其他人穿梭的脚部因此停下。
索兰·艾斯柏西托重复说道:“他死了。给我救治。”
“我的天哪。”
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道,“那不是修兰家的那个孩子?听说从加尔西亚来。”
“他真的和加尔西亚人一模一样,你们看他那双眼睛,好像只会说脏话和杀人似的。”
索兰·艾斯柏西托的右臂终于得到了救治,但救治结果是:已经感染坏死,需要截肢。
除此以外,他学会了:不要将命运放入任何人手中。
医生、教师、养育者,这三种是比女人、小孩、老人更容易掌控他人命运的存在,他发誓从此以后不会再信任这其中的任何一种,他发誓从此以后回到加尔西亚,他要自己每一滴血都流得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