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待牢门打开之时,薄星夏才睁开眼,侧首朝那隔壁的牢房瞧了过去。
这一瞧不要紧,却无端端的让薄星夏眸中慵懒乍然尽消。
“林谷渊?”
那熟悉且清冷好听的女子端腔在旁侧响起,语气带着些错愕。
林谷渊虽面上淡漠,可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却缓缓落下了。
早在刚进牢房之时,她就瞧见了薄星夏。
薄星夏的身上有许多伤痕,囚服上带着血,新伤旧伤,错乱不均,可精神却不错。
林谷渊仿若没听见薄星夏的声音,身形淡然,继续往关押的那间牢房里走。
由于没有穿鞋,那赤白的脚丫便踩在肮脏的地面上,不一会儿就黑了一片,牢狱中的地面都是些粗糙的石块拼凑的,偶尔还有不平整的凸起,硌脚得很。
薄星夏是把林谷渊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哪里看得下去她受委屈,当下便运气破了牢门,三两下便打晕了那几个押送林谷渊的狱卒,在外头捧了些干净的稻草,从隔壁牢房走到了林谷渊的面前,略微弯下身子,在她脚下铺出了一块软草垫。
林谷渊没想到薄星夏竟这么猖狂,当着那些狱卒的面就走了出来。
想必这牢房真是她自愿待下的,否则早就将狱卒杀得干干净净,一走了之了。
正想着,林谷渊却被人搂住了腰,薄星夏上前将她轻柔着抱了起来,放在了铺好的草垫之上。
薄星夏在狱中待了也有好几日,却一点味道也没沾染上,身上仍旧保留着冷香,只是多了些血腥气,那都是她身上被人凌虐的伤口散出的气味。
薄星夏被人凌虐抽打时没有反抗,自己只不过是赤脚走了几步路,她就破门而出,打伤狱卒。
林谷渊心中震撼不已,一时之间也忘了松开放在薄星夏后颈上的手臂。
第65章 财迷女仵作和魔教女教主26
“不在幽冥谷好好养着, 跑来京城受什么罪?莫不是想我了?”
“这牢里湿气重霉味也大,实在住不了人,你暂且歇会儿, 歇够了我便带你出去。”
薄星夏看着身前的林谷渊, 话里虽有责备的意思, 可语气却温柔得紧。
“你当这刑部大牢是金玉满堂教的地盘,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谷渊推开了薄星夏, 自己则稳稳站在那堆干净的稻草之上,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苏沉。
去了官服的她身上少了一些冷冽的官场之气, 却也出淤泥而不染,哪怕穿着囚服,却不像个罪人,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薄星夏盯着林谷渊看了许久,又随意低眸扫了一眼自己的穿着, 最终才幽幽叹了口气。
“早知你要来,我便出去换身衣裙了, 如今身上又是伤又是血的……头发也乱了吧?”
说着,薄星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她瞧不见自己的模样, 但也知道不会好到哪儿去。
思索再三,薄星夏还是决定要先出去换身衣裙再回来,以免林谷渊还未对她动心,就先瞧见了她这般萧条的模样, 留下不好的印象岂不是得不偿失?
林谷渊眼睁睁看着薄星夏如同进出自己家门一般从牢中自如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才归来。
回来的薄星夏已经换好了衣裙, 脸上妆容素净,乍看浅淡, 却也能看出来是精心化过的。
薄星夏走进关押林谷渊的那间牢房,进去后,纤纤玉手微动,轻巧着带上了牢门。
林谷渊后背靠着牢房那冰冷的墙壁,听见声响,这才缓缓睁开那黑亮的眸子。
薄星夏手里还拿着一套衣裙和绣花鞋,款式与她自己身上的相同,却又在细微之处有所不同,显然是为林谷渊准备的。
“这衣裙是云雾绡的料子,我看你平常爱穿这个。”
薄星夏一边说,一边弯下身子,极其自然地在林谷渊身前屈膝蹲下,先是将林谷渊的脚镣劈断,解开了脚镣之后,又细心替她穿上了鞋子。
薄星夏用的是巧劲,既不会让林谷渊疼,又牢牢攥着她的脚踝让她无法动弹。
林谷渊虽不自在,却也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薄星夏替她穿鞋。
绣花鞋的尺寸刚刚好,林谷渊有些奇怪地看向薄星夏。
薄星夏似乎从她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意思,轻笑着解释道:“你全身上下我都看过了,知道尺寸没什么好奇怪的。”
林谷渊张了张唇,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想,大概是在幽冥谷的时候,她身上的衣物都是薄星夏亲手脱下的。
两人在牢里待了一会儿,倒是相安无事。
外头被打晕的狱卒们也都一个个清醒了过来,接连从地上爬起。
起身后,他们惊慌着看向薄星夏的牢房,发现人不在还吓了一跳,可转眸却看见薄星夏好端端地坐在隔壁的牢房里也没出逃,还与那新关押进来的林仵作十分亲昵,又放下心来。
一个腿脚有些不利索的狱卒对另一个狱卒小声说道:“那妖女身上的囚服怎么换下了……”
另一个狱卒眼中露出惊恐神色,当即回道:“由得她们去好了,你怎么不长记性,还敢惹那女魔头,当心她给你另一条腿也打折了!”
想起自己的遭遇,狱卒当即打了一个寒颤,倒是也真不敢再说什么了。
……
林谷渊与薄星夏在牢中只待了三日,第四日便传来了圣上大赦的旨意。
狱卒们谁也没想到这犯了事的人还能无罪释放,尤其犯下的还是虐杀太子的大罪。
可牢里的两人却是半点也不觉意外,皆是背脊挺直,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杀死太子的确是大罪,可太子犯下的罪过也着实殃及了皇室一脉,如若皇帝要薄星夏给自己的太子偿命,恐会失了臣民的心,而这民心一旦失了,便是再也难以挽回。
太子已死,就算处置了薄星夏,他也活不过来了。
皇帝正当壮年,没了一个太子,还能再扶持另一个太子,这天下就还是他们康氏一脉的。
既然都不追究薄星夏了,那么林谷渊也就一并放了,也好获得一个贤君的好名声。
林谷渊换下了囚服,视线落在了自己脚上那双绣花鞋上,逐渐深邃起来。
薄星夏在门口等着,林谷渊刚出来,她便拉上林谷渊的手,不疾不徐地往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林谷渊拧眉问道。
“大理寺。”薄星夏看了一眼林谷渊,牵着她手的力道不由地重了重。
“去那做什么?”
“你去了便知道了。”
林谷渊看了眼做派一贯强势的薄星夏,知道自己抵抗也是徒劳,干脆跟着她去了,姑且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
这会儿正是大理寺忙的时候,外头进出的官员不少。
薄星夏带着林谷渊来了这,很快就见到了从里头赶忙着出来迎接的苏漾。
苏漾身边还跟着一位脸生的女子,眸色淡然,气质非凡,走出的每一步都透着沉稳,身上同样穿着官服,月眉星眼,倒是生得一副好模样。
林谷渊抬眸稍稍打量了几眼,便瞧出这女子便是大理寺卿,薛丹鹤。
薛丹鹤竟与苏漾一齐朝着她们走了过来,难不成,这薛丹鹤就是苏漾口中的那位‘姐姐’?
林谷渊心惊不已,大理寺的两位主官竟然都是薄星夏的旧相识。
苏漾得知薄星夏被圣上释放的事,开心坏了,这一路从大理寺内快步走了出来,却在看见林谷渊的一瞬再次蹙起眉梢。
这妮子三两句话便能将同她说话之人活生生呛死,她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口舌凌厉的女子。
薛丹鹤先跟薄星夏行了礼,淡笑着喊了一声教主。
薄星夏却只扫了她一眼,不曾搭理,转而朝苏漾摊开了手心。
只见那白皙的掌心上也有伤痕,隐隐渗着血迹,林谷渊瞧见后,眉眼不动声色地闪烁了一下,却也没多言。
“叫你带的卷宗,可带来了?”
“苏漾自然谨遵教主吩咐,只是教主为何要我带一卷无关紧要的卷宗来?”
“为何?”
话音刚落,薄星夏便将手里的卷宗砸向了苏漾,卷宗从苏漾的身前砰然落地,动静不小。
周围的官员们都朝着她们看了过去,眼中露出些好奇八卦的神色。
苏漾被薄星夏这一砸,当真是一头雾水。
薛丹鹤那淡然的面庞忽地僵住,想要上前护着苏漾,却也来不及了。
“教主,你这是做什么?”苏漾有些委屈,一双眼盯向薄星夏,不明白教主朝她撒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