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为这一消息感到激动不已,有了这两人的强强联合,定能巩固本院在学院杯竞争中的统治地位。球队的队员们尤其兴奋,在前任队长的坐镇下,今后使用场地可要容易多了,说不定都不必开批条了呢。
  马尔福却兴奋不起来,他还惦记着那场婚礼,甚至在圣诞假期里已经去脱凡成衣店挑好了礼服的样式。每次结束训练,他都想着去小屋打听情况,然而,如果他的感觉没错,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艾丝特尔没有之前那么快乐了。
  刚入学那会儿,艾丝特尔还离他很遥远,等到二年级加入球队之后——严格来说是他的魁地奇首秀之后,他才和这位前辈真正熟悉起来。她并不像其他学院的学生眼中那么可怕,她也会在早餐时开玩笑,也会在写魔法史作业时打瞌睡,也会在聚会上拿起酒杯闻一闻,再依依不舍地放回去。
  一个暑假之后,以猎场看守身份回归霍格沃兹的艾丝特尔却好像变得和学生时期不太一样。她不常在图书馆出没,不常去场地观看球队实战演练,有时在半空中,他会看到她坐在小屋后的石堆上久久地望着一个方向,但那里分明什么也没有。最近一个月,完成每日的工作后,她连外出都很少了,小屋的门总是关着,他路过几次,都只是对守在门口的瑞秋点点头。
  今天的门是虚掩着的,瑞秋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马尔福给自己打着气,走上台阶,慢慢推开了门。
  “西弗勒斯?”摇椅上传出一声呼唤。
  马尔福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先敲门——但一只脚都已经进来了,现在好像只能站稳静等挨批评。想着最坏的结果,他大胆地看了眼艾丝特尔,摇椅上的她盖了层薄毯,穿着白色的家居睡衣,再往上看——没有戴墨镜!梅林啊,他都快要忘记她墨镜下的长相了。
  “怎么了?”艾丝特尔仍闭着眼睛,“外面——”
  话说到一半,她的眉心突然皱了起来。“……是谁?”
  与严厉的质问一同出现的还有她抽出的魔杖,马尔福吓了一跳,立刻把双手举过头顶,“是我,是我!”他紧张地连连重复道,“我只是路过!路过!”
  “……”
  几秒钟后,艾丝特尔终于把魔杖收了回去,惊恐之余马尔福这才发现她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毛毯下滑了几寸,她往上又提了提,裹住了自己的整个肩膀。
  ”……你还好吗?”没有收到逐客令,马尔福大胆地往前走了几步,“你看起来……好像很冷。”
  靠近后他趁机仔细地看了看这张完整地暴露在外的脸,依然漂亮,但却因为缺乏日照而显得格外苍白,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没有露出下方的一丝缝隙。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艾丝特尔偏过头去,面向了另一侧的壁炉。
  “水壶在炉子上,想喝茶自己泡。”
  “我不是来喝茶的!”马尔福急切地说。即便再迟钝,现在他也注意到了明显的不自然,“——你的眼睛究竟怎么了?”
  “我说过,我生病了。”艾丝特尔却只是摆摆手,“没事就回去吧,把门关上。”
  马尔福当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他的视线快速搜寻,看到能遮挡半张脸的墨镜在艾丝特尔手边的桌上,与它相伴的还有一颗带着系带的亮蓝色圆球,他上次好像就见过……蓝色的圆球……
  脑海中突然间有了个令人震惊又悲伤的猜测,他张了张嘴,想要向她确认,但又开不了口,最后变成了一阵发抖的喘气声。听到他的声音,艾丝特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上次取血,晕倒了没有?”她莫名地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马尔福用力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没有。”他生硬地说。
  艾丝特尔扬起嘴角,居然露出了微笑。“等会儿应该还要去吧?辛苦你了。”
  这份微笑在马尔福看来却格外刺眼,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血液究竟会用于什么实验,他现在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会这样?”
  摇椅停止了摇晃,艾丝特尔轻点魔杖杖柄,控制那个沸腾的水壶撤离了壁炉——在上一次治疗过后,她就开始尝试一些不依赖魔眼的日常行动了。茶水缓慢注入杯中,经过前几天的失败,她这次完成得很好,没有一滴洒出来。
  花香味的蒸汽模糊了两人的距离,艾丝特尔伸出手,把茶杯慢慢推到马尔福跟前,“……这是‘选择’,德拉科,我的选择造就了这样的结局。”她一字一句,温和地轻声说道,“对于这个结局,我很遗憾,但我不后悔。”
  “……”
  马尔福彷徨地把茶杯端在手里,他听不懂艾丝特尔对自己说这些话是何用意,但对于其中一点,他坚决持反对意见。“……这才不是结局,”他自顾自地摇头,“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你说过,你还要邀请我参加婚礼呢!”
  这次艾丝特尔没有再揪着细节不放。她笑着点头,壁炉的火光映照着她微睁的眼睛,马尔福觉得她还是和两年前在长桌边初次看见她时那样光彩照人。
  第二次治疗之前,艾丝特尔的血液被送去了圣芒戈做检验。检验结果出来以后,珀特维教授特意赶到霍格沃兹,“如果你还想尝试……”她停顿了很久,才又艰难地说,“站在治疗师的角度……我不建议你再尝试了。”
  一整个周期过去,药水中原以为可能起效的成分不仅没有被分解代谢,也没有与她的血液产生任何联合。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继续注射,等同于将过量的未知时间的定时炸弹堆积在身体里,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展现出无法挽回的负面效应。珀特维努力客观地陈述了其中利害,一席话结束后,她飞快地偏过头,避免了与她灰暗的眼睛对视。
  艾丝特尔久久不说话,等到她因为干涩闭上双眼时,“……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珀特维不忍心驳回她的期望,但更不想看到她出现意外。于是她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斯内普,希望他比自己多一些理性,然而,对方却没有和她站在同一边。
  “明晚,我们会准时抵达的。”他语气很淡,握着艾丝特尔的手却很紧。
  第二次注射的过程和第一次没有什么区别。伊妮德的手依然在微微发抖,流入血管的药水依然凉得刺骨,留观等待的那半个小时依然比过去的每一段半小时都要漫长。同样的过程之后是同样的结果,珀特维支吾许久,这次她无法再说出以“可能”为开头的安慰了。
  艾丝特尔善解人意地主动离开了医院,没有戴魔眼和墨镜,沿着墙壁从楼梯慢慢一路往下,独自摸索着找到了冰冷的玻璃大门。伦敦又在下雨,行人撑着伞路过,匆匆赶往他们想去的地方。雨水融进大衣,坠在肩上又湿又冷,她睁着眼睛,就像在观望这幅繁忙无趣的雨景,当身后透明的伞隔绝头顶的雨时,伞下的雨却更汹涌地落了下来。
  这是她在那之后的第一次宣泄出心底压抑的情绪。嚎啕的哭声被雨声稀释,合成了一阵阵令人心碎的奏鸣,斯内普放下魔杖,双手将她抱紧,把她的脆弱珍重地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过了很久,直到两人都被这场痛苦的雨淋透,“……我累了,”艾丝特尔抬起头,声音疲惫又嘶哑,“西弗勒斯……我想回家。”
  斯内普抬起手,仔细抚去她眼尾的水珠,“好,我们回家。”
  这场雨或许冲散了艾丝特尔的最后一丝期许,也实打实为她带来了一场严重的感冒。喝了斯内普加紧熬制的退热药,她坐在床上,靠着柔软的羽毛枕头,“我想看看你的守护神。”她突然说。
  斯内普俯身,用额头感受了她的体温,仍然高得惊人。趁此间隙他犹豫了片刻,并非是因为不愿满足她无缘无故冒出的想法,刚开始那段时间,她也常常不习惯调整原先的表达方式,比如“看”这个词。
  魔眼应该在她的大衣口袋里,而大衣在进门时就被她甩脱了。斟酌的结果是不动声色地将它取回来,他抬起手,想要使用召唤咒,但艾丝特尔的贴近打破了他的目的。滚烫的手在毫无防备的怀中搜索,很容易就抽出了他的魔杖,“我想看看你的守护神。”她把魔杖塞进斯内普手里,又重复了一遍。
  喝了药后她的声音不像之前那么沙哑,至于语气中罕见的懵懂,斯内普倾向于理解为她烧得有些迷糊了。他握着魔杖,轻声念动咒语,丝丝光束从杖尖显现,串联成了一只生动灵活的淡蓝色影子。
  “它是什么?”艾丝特尔眨了眨眼,像是想要辨认它。
  “是一只小鸟,”斯内普不愿收回咒语,深刻地凝视着她被守护神照亮的淡蓝色眼睛,“……像你一样,很漂亮。”
  象征着智慧的渡鸦抖抖翅膀,乖顺地停在艾丝特尔面前,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它在期待自己的伴侣,那个使“它”转变为它的另一只小鸟。仿佛能感受到它的期待,艾丝特尔也抽出魔杖,以标准的手势划出完美的弧线,在一年之后再次念出了那个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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