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 第99节
高-岗下,县令领着十余个长老正向我们这边走来,其中一个长老边走边咳嗽——此人是内功上层修为,他人在六十余岁。
“那个长老,你什么时候得病的?”
我在高-岗上冲他大叫,
“前几日偶感不适,大夫说是昔日和妖兽战斗时的陈年内伤复发。”
“你负责县里的哪块事务?”
“丹药库。”
他在山岗下回话。
——是记忆被篡改了吗?
我振身而起,
“线索马上要浮出来!要大干一场了!”
然后我回首凝视着白衣少女,
“恩,还有一件事我想在见到南宫磐石前确认——哑巴美人你说过,公孙纹龙先找到磐石就杀掉我;那么,如果我们先找到磐石,你会怎么做呢?”
“这天下,南宫磐石只能由我亲手杀死。”
“有人阻挡你呢?”
“那我就杀了他。”
她面不改色地回答。
——果然如此。但我不会让你杀掉他。
我眨了下眼睛,拔出剑来。
我握着银蛇剑的指头痊愈如初,石子明的黑玉七虫膏药效确实不凡。
“琳公主,在我九难试结束前,如果遇到大凶,你会怀着必死的决心助我三次,是吗?”
“恩,完成一次,这里的一道念刃就会消除。你现在就要用掉第一次了?敖狞那次都没有用啊。”
颜若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与我把霍星沉合围起来。
我注意到白衣少女的眉头皱了一下。
“为我出手吧。”我叹口气。
颜若琳的剑风驰电掣地刺向白衣少女的后心。
霍星沉飘然陡升至半空,一枚水袖向我卷来,水蛇般灵巧地绕开我剑芒笼罩的银蛇剑,缠到了我的手臂上;另一条水袖绕回后背,像围障那样把自己护起来。
我的手随着她的水袖扭曲转动,臂上的肌肉和骨骼绞成了麻花状。身体也被她拉上空去。
水袖沿着我的手臂爬上肩,绕到我的后颈,我的脖颈一阵冰冷的感觉,我清楚袖子转到我脖子前时,我就等于被上了一个随时可以收紧的绳套。
“嗞!”
我的手腕旋转了半个周天,真气灌注的银蛇剑也线圈般地沾在了她被气灌注成坚硬如钢的水袖上。
“嗞——”
她的一只水袖被我的剑切开,我向山岗下飞了出去,我向空中发出了数百雷电蛇卫。
我望见颜若琳被木愣愣地定在半空中
——那只是一个分身。
我的嘴角露出微笑。
“太阳真火!!!!!”
在霍星沉的上方艳阳之处,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金莲庆云护身的红衣少女,她高举耀目的金剑,直劈下去。剑芒成光,孕育出一枚小小的太阳球,和我的雷电蛇卫把正中白衣少女包裹起来。
——再过一个呼吸,霍星沉不死也要重伤,我们再无掣肘,能放心地和南宫磐石会面了。
白衣少女忽然从纳戒里取出一把大芭蕉叶子做成的扇子。
同时,我看到颜若琳的眼睛陡地睁圆。
“芭蕉扇。”
白衣少女把那面扇子扇了两下,万万凶兽咆哮和嘶叫的声音从那扇子凭空营造的罡风中释放出来!
飞沙走石肆虐,周围瞬间成了昏黑一片!
尘埃落定,太阳火球不知所踪,我的蛇卫不知所踪。
高-岗上的林子被毁去大半,一片片四五人围的古树被连根拔起,另有一大半随着芭蕉扇的罡风不知道去了哪里。
霍星沉的脸色惨白,她站在地上,赤足终于沾上了大地的泥污。
高-岗下的人死死贴地匍匐,我喊了好多下,他们才大着胆子起来。
“你,原剑空,找到磐石就可以。接下来是我和他的事情,再阻挡就杀掉你们。”
白衣少女皱眉看自己沾了泥的脚趾,
“下次我会直接扇你们的人——如果你们的金身还没散架的话,大概能在万里外降落。”
“这扇子也是元婴者的法宝吗?”
颜若琳绕回我前,和我站成一直线,警惕地望着她手上的芭蕉扇。
霍星沉不做回答。
我问颜若琳,
“你的第一枚念刃消除了吗?”
“恩,还有两枚念刃。如果你要我再去杀她,我不介意,只是杀她有点棘手。想象下,你眼前是握着名利圈的翩翩姐就行。恐怕我搭上性命也不能完成师叔的要求。”
红衣少女遗憾道。
“可以了,逼她出底牌就行,琳公主可以旁观去了。流云飞袖、定身术、还有现在这枚芭蕉扇。我完全知道,这就是你的得意手段了。”
我走到颜若琳前,把手挡住霍星沉芭蕉扇的方向,我的诸天雷法总纲运作起来——
“敖萱,有我在,你无法杀死南宫磐石。你可以试着用芭蕉扇再扇我一下,这件元婴者的法宝我不害怕。”
第108章 磐石心(三)
颜若琳的神念问我。
霍星沉的第一扇朝我正面扫了过来,颜若琳鹰隼一般跳纵上空,
“——师叔,你可不要装逼不成,真被扇死了啊!不然,我还要另费功夫去升宗门长老,和你两月来的争吵也全成浪费精神了!”
我的毛孔生寒,根根如针竖起。
上讲,天下有九火、八风、六水、五雷,能生能杀,有阴有阳,正奇凶吉兼备。
这一扇的风从东南吹来,是最最正统的巽位之风。
她的第一扇很谨慎,但凭谨慎是杀不死我的——连伤我也做不到。
我的双掌把来风捧在手心,这种风以前我和小芷过风暴环时就领教过,金丹的我毫无压力。
我的双掌用手印拳划出阴阳鱼形,手心的风被我的十指分解成阴阳两股,互相对撞、抵消、湮灭。
“第一个理由是:你在提到敖狞的时候,霍星沉的神色有异——你能想象这样眼高于顶的女子会在意一条金丹中层的无脑小龙吗?——他们之间必然有联系,敖狞说他妹妹长得不错,小哑巴美人也长得不错。”
“这个理由不够强啊。我以为是她当时怕了我呐!”
红衣少女忽然又飞到了霍星沉的背门。
我注意到白衣少女的鼻尖沁出了一颗汗珠,就像瓷器上的水滴一般。
——她是动摇了。
身世猜出、腹背受敌、屡试不爽的元婴法宝受挫。
——她是动摇了!
“你认出我的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随着霍星沉第二次挥扇,她也开口了。
我又听到了万万凶兽的咆哮、嘶叫、呼啸
——这次是把太阳真火与雷电蛇卫吹得无影无踪的罡风!
敖萱动真格了!
我曾遨游九天,天上的罡风煞雷海一半就此风所聚,一半是煞雷所聚,这是宇宙之间的大罡风大煞雷。
煞雷也是修真者提取本命金气释放的霹雳,罡风也是修真者提取本命木气释放的风刃,这是修真者周天的小罡风小煞雷。
她的第二扇混合了大罡风与小罡风,就像九头乱舞吃人的毒龙吐出了不胜计的信子。
大风撼山岳、小风钻穴窍。
撼山岳者摧城池,钻穴窍者入膏肓!
——这是我出道以来,诸天雷法总纲要应付的最强之风。
如果能接下来,我对雷法总纲的领悟或者说温故,将更上一层楼;
如果接不下来……
——我的道路漫长,不会在这里被吹成灰的!
我要以风破风,乘她的风、破她的风!
在我的眼中,这无数的风有大小不同的风眼,风眼的形状左右了风势、风威、风潮、风变——无数的风眼相互呼应帮衬,在大处掀起种种风涡、波波浪潮;在小处又悄然生出诸种拐弯抹角、暗中害人的歪风邪风。
过去之我破解凡火、凡风、天火、荧惑真火诸种风火雷,纯是发自本能;今日之我研读有时,浑然一体的总纲在我心头演化出万千头绪。
过去之我视诸般风火雷如无名花草,今日之我视诸般风火雷——就像从一片叶子能看出树的生老病死。
——这个有点夸口了……但我应付上了敖萱的大小罡风!
我的心无外物,口里反复哼着简单的避风咒,十指用新学的手印拳变化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手印,在无数关键的风眼上牵引、搅乱、离间、指挥、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