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咚咚、咚咚。
那颗刚才被他托出,找好绝佳角度的球,在距离他后背不到半米的地方坠落。
影山飞雄滞在原地。
和那一次一样,没有人想接
他的球。
哔哔——!短促的哨声宣告了白鸟泽的胜利,与之相伴的是,整场令人窒息的嘘声,和几乎能把人洞穿的视线。
影山飞雄低下头,少年一直挺直的脊背,在此刻弯了下去。
五指指尖嵌进掌心,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发梢滴落地面,那颗无人去接的球,慢慢地滚到他的脚边。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片漆黑的迷雾之中,队友隔着浓重的雾气中与他对视,随后抛下他一人转身而去。
黑雾逐渐浓郁,遮盖住他的全部视野。看不清球网、看不清落在脚边的排球、以及向队友背影伸出的手都被吞噬。
可在下一刻,一道明亮清澈的月光落下,轻柔温和地撒在他的头顶,照亮前方漆黑一片的视野——
“飞雄!挺起胸膛来!往前看!”
在场内的一片嘘声中,端端正正坐在观众席的望月佑子站起身,对着位于球场焦点无助的身影喊道。
这一声刺破所有的嘘声,响彻整个排球馆,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望月佑子身上。
包括影山飞雄。
啊?学姐也会这么大声说话吗?
那个温温柔柔的望月学姐,即便是面对再无礼搭讪的不良也只会和颜悦色地说话。
所以,她是已经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还愿意出声吗?
脑中一片空白,他仰望着望月佑子的脸,呆呆地想。
第110章
全场的目光一半聚集在影山飞雄身上,一半落在望月佑子身上。
刚才事发突然,连原本过来应援的拉拉队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要不要挥旗庆祝。
毕竟最后这一球结束得实在太突然、太意外。
顿时,议论声纷起——
“这就是那个‘赛场上的王者’?”
“是他是他,但是他全中那次不是已经和队友闹不和了吗?为什么还要过来和他队友打比赛?”
“哦,据说是他被白鸟泽退货了,所以想来这个比赛露一手,让白鸟泽再录他来着。”
“那看来他的美梦是要破碎了。真可怜啊。”
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不应该出现的失误,同情、嘲讽、轻蔑的目光在影山飞雄身上流连。
连带着全场唯一站着的望月佑子,黏稠的、带有恶意的、和窥探欲的目光也上下扫视着她。
能帮“赛场上的王者”说话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人?
但她依旧坚持着没有坐下,纤瘦的身影固执地站立,为影山飞雄做仅有一个人的应援。
“不要听外面在说什么,往前看。”
望月佑子的手攥紧栏杆,指节发白,但用着近乎平静的语调向下说。
她没有在乎周围说了什么、怎么看她,而是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影山飞雄的瞳孔颤了颤,失焦的眼神才慢慢恢复一点高光。
“双方列队!”裁判的声音重新控场,场地恢复平静。
裁判连吹了两次哨子,影山飞雄似乎才稍微恢复一点意识,缓缓地、僵硬地走到球网前列队。
望月佑子看着他的背影,满眼都是担忧。
在裁判的组织下,双方队伍互相握手,随后队列解散,球队自行休整退场。
影山飞雄虽然穿着北川第一的队服,但从上面看过去,反而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这时,一直在候场区蹲人的菅原孝支匆匆跑回来。
“我的学弟问到了,左半场上那两个队伍还有人没被保送。”他急匆匆地说。
毕竟是决赛和半决赛的球队,选手都是县内的佼佼者,大多都被提前高中教练挑走,走体育升学的道路。
所以,他们想要问,只能去没被保送的选手那里碰碰运气。
但平时对此事回应最积极的望月佑子却没什么反应。
而是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场内。
菅原孝支也跟着她的目光往场内看,语气微愣:“诶?这俩队伍已经比完了吗?那么快?”
“是的,已经比完啦。还有……”
“我想先出去一趟,菅原前辈。”望月佑子扯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想出去找个人。”
“诶?你不想去问谁来乌野了吗?”菅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开始套外套。
毕竟,望月佑子之前为了凑齐一个队伍,可是费尽心思去拉人,什么事情的优先级都没这个重要。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她放弃任何可能性。
“我是想去问的,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一口气拉上拉链,“就是……我的学弟现在不太好。”
“我觉得他现在可能需要我。”
……
………
在比赛结束后,北川第一一行沉默无言。
没人提及那故意不接的一球,也没人出言讨论这个比赛输了会怎么样。
大家只是沉默着,沉默地收拾行李,然后沉默地走出体育馆,在路边等待学校大巴。
虽然比赛已经结束,但回学校的反省会还是要如常进行的。
北川第一的教练站在最前面,伸出食指,点着围在他跟前的人头。
10、11、12、13……。还少一个人。
他再次清点一遍,得出一模一样的人数,皱着眉头四处张望,才发现站在远处的影山。
影山飞雄跟在队伍后面,但却远远地保持距离,低着头一言不发。
明明都是一样的队服,但看着却好像只是路过的路人。
人数点齐,教练默默将视线收回,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比赛已经结束了,但反省会还是必要的。”教练兀地开口,“虽然你们马上要引退了,但不要想着搞特殊,要学会合群。”
“是!!”
队员们都知道教练意有所指,互相看来看去,最后目光落在形单影只的影山身上。
但影山似乎对教练的话没有反应,而是继续呆呆地站在原地。
“影山……!”
教练似乎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正要发作,却被一道女声打断。
“那个……教练,影山其实是我的表弟,我们晚上家里有点事情,我想替他请个假可以吗?”
望月佑子匆匆地从出口跑来,胸口起伏着,虽然天气很冷,但有几缕额发黏在白皙的皮肤上。
“望月?”教练还记得这个刚毕业一年的经理,眉头皱起,“你们俩是亲戚?”
他可不记得这两个人有什么亲戚关系。于是,直勾勾地盯着望月佑子的脸,想发现一些心虚的痕迹。
“是的。”望月佑子点点头,眼睛毫不畏惧迎上对方的目光。
她再次强调一遍:“今天我们家里有事情,所以影山去不了部里的反省会了。我想请个假,可以么?”
这回教练知道她突然跑过来是什么原因了。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要想着搞特殊,这样只会越来越不合群。”教练眉头拧紧,“不管怎么样,影山得去反省会。”
这回反而倒是把望月佑子给气笑了。
现在队内气氛都成这样了,还要急着抓人回去反省?反省能反省出来个什么?怕不是要搞个影山飞雄批斗大会。
不过,她装出颇为认同的表情:“确实呢,不能搞特殊。”
这时,料峭寒风袭过,带起一股冷流,吹动望月佑子的长发。
“那么,教练是不是也不能搞特殊?”
她上前几步,挡在影山飞雄的面前。
虽然个头不够高,影山飞雄还露出大半个脑袋,但气势却像雄赳赳的母鸡在保护小鸡崽。
“望月,你什么意思?”教练看着她,眼神中却隐含着几分恶意。
“字面意思。”望月佑子说,“我只是有点好奇,身为排球部的教练,是不是也应该像别的社团教练一样,不搞特殊,保证出勤率?”
“社团人员的出勤表都是由经理记录和保存的,虽然另外两个经理被您威胁更改记录了,但是我留有备份哦。”
她冷静地看着北川第一的教练脸色由白变红,继续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只不过是她们求我不要上交,我想着也没有太影响球队,才没有说出去这件事。”
“不过教练现在强调不能搞特殊,那我肯定要身先士卒咯?”
对面顿时急了:“你……你就算交上去,有几个人信你?”
“我乐意。”望月佑子耸耸肩,“清者自清,教练不怕查那最好咯。”
“况且,我也经常转学。谁知道能留在宫城多久,所以对我来说没关系,但对教练你来说,那可就要好好考虑了。”
这些话如同连珠炮式抛出,教练的脸色不好看到了极点,青一阵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