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太子:“………”
四王爷冷笑:“能力不足、心态不稳,何必将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
太子:“…………”
他默然良久,说道:“从前只知四弟不爱说话,不想也有这恶语伤人的时候。”
薛虯站在四王爷身后,心说那是你不够了解他。这位爷就是这样的性子,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骂起人来毫不留情,只是小时候被皇帝骂过,所以收敛了而已。他也是忍了太子太久,今儿一股脑都发泄出来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四王爷适可而止,别把人气出个好歹,事情可就闹大了。
四王爷收到薛虯的暗示,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官差我已经叫人打点过,路上不会太为难你,岭南那边我也派人去修整了,安生过日子应该没有问题。这些银子你拿着应急……”
他把一包银子推到太子面前,又拿出几个荷包:“这些是药香囊,这一路山高水远,岭南那边瘴气横生,戴上这些多少有些用。”
作用有多少就不知道了,朝廷派了那么多官员去岭南,未必他们弄不到药香囊,还不是有很多死在了异土他乡?
太子诧异地看着他:“你既想要我死,为何还要助我?”
“你即便要死,也该死在刑场上,而不是流放途中。”
太子哑然。
四王爷:“大嫂和侄子侄女我会照应的,你不用担心。”
皇帝判处太子及十四岁以上男丁流放,可是太子成婚晚,头两个又是女儿,最大的儿子也才十二岁,都被废为庶人赶出东宫,如今在太子从前部下的帮助下,落脚于京郊一处别院。
四王爷看着他:“我一直记得幼时你与我说的一句话: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太子默然许久,收下了银子和药香囊,对四王爷道:“你既一心为公,兄便盼你坚守本心。我不白收你的东西,这个给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四王爷,还不等四王爷细看,远处传来马蹄声,转眼就到了跟前,一人翻身从马上下来,正是五王爷。
他穿着浅色衣裳,前襟被染红了一小片,想是这一路走得太急,伤口被崩开了。见到太子还没走,他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含着眼泪道:“大哥,弟弟来晚了!”
太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厌恶,很快又恢复正常,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温和的太子殿下:“你身上有伤,还跑来做什么?”
“我与大哥乃骨肉兄弟,只恨不能跟你一起去岭南!莫说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便是站不起来,爬也要爬过来送大哥一程。”五王爷流着泪说。
薛虯:“……”
有点反胃。
他看了四王爷一眼,显然四王爷也不适应这种恶……煽情的场面,垂下眼睑只当看不见。
但其他人明显很吃这一套(这里特指太子从属),有人面露欣慰之色,甚至有人跟着一起流泪。
薛虯:“……”
想到在他的那个梦里,后世之人都说古人保守,实在是有些坐井观天了,古人肉麻起来就没有后世什么事了。
太子拍拍五王爷的肩膀:“你打小就重情义,我是知道的。每每对你有几分好,总说要回报我,其实哪里要计较这么多,咱们是亲兄弟,你又比我小那么多,对你好不都是应该的?”
翻译一下:打小我就对你好,你也说要回报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五王爷:“大哥对弟弟的好,弟弟都铭记于心,万死也难以报其一,此次好不容易保住大哥性命,你在岭南一定要好好的,或许咱们兄弟还有再见之时呢。”
翻译:我保住了大哥你的命,怎么能说什么也没做呢?
太子却不再纠缠此事,叹了一声:“此生再见应无期1,我也罢了,只盼你能关照你嫂子和侄子侄女,给他们一口热饭吃,叫他们不受饥饿严寒之苦,我在岭南也会感谢五弟。”
话说到这个地步,五王爷岂有不应的道理?
且因为他欠了太子的情,为了不叫人家指摘,他还得把太子一家照顾好了才行。衣食住行、婚丧嫁娶,都得安排得明明白白,日后他若有机会登顶帝位,少不得还得给太子的子女封赏爵位。可以说只要五王爷不倒,只要太子一家不再犯什么错儿,他们的日子就难过不到哪儿去。
至于说五王爷倒了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四王爷吗!他既说了会照顾太子妻儿便不会食言,太子虽然与四王爷不睦,却十分相信他的人品。
反正上位的不会是老二,多半便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太子妃他们的生活算是有保障了。
*
太子一行走了,五王爷舍不得兄长,依依不舍地跟在后头护送。
薛虯打趣四王爷:“您要不要也送上一程?”
四王爷瞥他一眼,凉凉道:“你忘了我们今日来的目的了?”
他们是来骂太子一顿,以发泄心中怒气的,可不是来表演兄弟情深的!更何况太子与四王爷之间隔着深仇大恨,哪有什么情谊可讲?
四王爷看向太子离开的方向,沉默良久才问:“你知道太子从前是什么样子吗?”
薛虯没见过,但是听说过。
听说太子从前极为出色,生来尊贵、父母看重,他自己也十分聪明,文武兼备、性情谦和、气度不凡……是所有人心中的完美储君,就像是小说里女主的儿子。
最广为流传的事迹,一是在出阁讲学时舌战群儒,辩得众大儒无话可说。二是在外国挑衅不逊,一人打倒了三个力士,扬大庆国威。三就是某年去某地赈灾,不惧危难身先士卒。
四王爷微微抬起头,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时光:“大哥自小便是太子,父皇喜欢他、大臣赞扬他、先生看重他,就连宫人对他都格外恭敬,但我从未觉得嫉妒,只觉得那都是他应得的。”
薛虯点点头,从前的太子的确配得上。
“若没有后面许多事情,大哥或许也能做个不错的守成之主。”四王爷叹了一声,“可惜……”
薛虯却不觉得可惜:“正如王爷所说,今日没有二皇子的压力,来日也会有种种压力,太子既承受不住,便不适合做这个储君。”
“你说得对。”四王爷默然片刻,终究没再说什么,只道,“走罢。”
二人上了马车,车夫挥动马鞭,马儿嘶鸣一声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马车上,四王爷拿出太子给的东西。
当时这东西被塞到手里,还没来得及看五王就来了,四王爷只能揣到袖子里。只知道是个硬硬的小物件,本以为是玉佩之类的贴身物件,留给他做个纪念,没想到拿出来一瞧,竟然是一方小印。
四王爷没见过这方印玺,想来是太子的私印。这时候还被贴身带在身上,怎么想都不简单。
薛虯和他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不是吧?跑去骂人,骂了个好东西回来?
第76章 第76章李家退婚
太子倒台,他的从属也遭到清算,抄家、流放、斩首……菜市口的血就没有干透的时候。
京城内外人心惶惶,百姓多半只是看个热闹,大户人家——尤其是与太子有点关系的,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与自己家扯上关系。
王子腾幸运地在此之前离开京城,并没有被卷到此次谋逆案中,但他作为太子一党,也难免受到牵连,虽然官职没有被撸,但是皇帝派了个心腹给他做副手,显然是架空的意思,或许哪日找个借口就会把他换了。
薛母在家中走来走去,十分焦躁:“也不知你舅妈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她?”
不用薛虯说话,宝钗便说:“这时候舅妈低调还来不及呢,咱们贸然过去,引起上头注意反而不好。再一个,舅妈如今关门谢客,咱们去了,叫舅妈见还是不见呢?她要是不见,咱们白跑一趟,她心里也过不去,要是见咱们,旁人又难免计较。”
“那也罢了。”薛母叹气,“我只是担心你舅妈。”
“母亲放心,此事一时半会牵扯不到舅舅头上,对舅妈不会有太大妨碍。”宝钗安慰。
薛母这才略略放心。
可惜她放心得太早了,次日便收到消息,礼部尚书刚刚遣人上门,退掉了嫡次孙和王熙瑶的婚事。
薛母“唰”地站起来:“快准备车,我要准备车。”
这回宝钗没有阻拦,只是遣人知会薛虯,跟着薛母往王家去了。
薛虯收到消息赶过去,王家已经乱成一团,院门大开,下人门脸上都尤带着怒气,院子里放着几个箱笼,是李家给悔婚的赔礼。
王义和王仁都在,王仁看着那几个箱笼直撇嘴,王义眼眶发红,手紧紧握成拳,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显然是气得狠了。见到薛虯来了表情才松缓了些,哽咽地喊了一声:“表弟。”
“表哥。”薛虯拍拍他的肩膀,问,“舅母和表妹呢?”
“在里面呢,外面闹得不像,没叫她们出来,姑妈和表妹陪着呢。”王义抹掉眼泪,请薛虯和薛蟠进去坐,又命下人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