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薛蟠:“……”
“妈不会答应的,她最疼我,你敢打我,她跟你没完!”
薛虯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便与你无关了,你只要安心养伤即可。”
薛蟠:“………”
他眼睛一转,扭头便往门外冲。他打算得很好,这里距离正院不远,只要能见到薛母,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
可惜薛虯早有准备,不等他靠近大门,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仆拦住去路,架着他去院子另一侧行刑。
薛虯:“罔顾国法、触犯家规,打他二十板子。”
薛蟠气得要死,在家仆手里费力扑腾:“不过是个乡绅,又没有真的打死,你至于吗?”
薛虯:“三十板子。”
薛蟠:“……薛虯,我不会放过你的!”
薛虯:“四十板子。”
薛蟠:“…………”
不一会儿,院子那边便传来木板敲击皮肉的声音,以及薛蟠震破天的哭嚎。薛虯也不叫人堵他的嘴,只让这院里的人都听着。
法不责众,下人也有自己的难处,薛虯没打算为难他们。但也该给他们紧紧皮,免得还和从前一样纵着薛蟠胡作非为。
直到四十板子打完,薛蟠趴在春凳上被抬了回来。
他髻上的梅花掉了,锦袍被鲜血染成暗色,脸上糊满了汗水和泪水,趴在春凳上不断哀嚎。
不过中气挺足,看来只是皮外伤,实则并不严重。
薛虯看了行刑的老仆一眼,没有说什么。再看向仿若一条死鱼的薛蟠,良久才道:“我知道此事不能全怪你……”
薛蟠将头埋到胳膊里,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薛虯:“……你会对冯渊出手,也是替郑六郎出头的缘故。重感情、讲义气,这是一件好事……”
薛蟠还是不吭声,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薛虯:“可是你太莽撞了!”
薛蟠唰地抬起头,气冲冲地反问:“我哪里莽撞了?我的朋友跟人打架,难道我不该帮忙吗?虽然出手重了一点,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帮忙有许多方法,你却选了最下乘的一个。”薛虯低头看他,“若冯渊伤重不治,你和薛家将会面临什么,想过吗?”
薛蟠不以为意:“不就是个小乡绅,还能叫我偿命不成?”
薛虯:“……”
四十板子还是打轻了!
他微笑:“为何不能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薛蟠眨了眨眼睛:“但我可是薛家人!”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薛家又能如何?”薛虯叹道,“况且此事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你让我们怎么办呢?”
薛蟠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梗着脖子说:“大不了我给冯渊偿命!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连薛家就是了!”
薛虯拊掌:“你倒是很有担当!只不知是否替母亲考虑过?她一片爱子之心,这些年一句重话都不舍得与你说,到头来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她为着父亲的事,身子本就不大好,你是想要了她的命吗?”
薛蟠一愣。
“还有薛家,若你成了杀人犯,薛家百年名声必将扫地,内府的差事自然保不住,其他生意也要受到影响。如今薛家便已摇摇欲坠,届时更是风雨飘摇,父祖数十年的心血,只怕要毁于一旦了。”
“至于宝钗……”薛虯叹了一声,“若薛家败落,又有一个犯罪的兄长,宝钗还能有什么好婚事?可怜她从小金尊玉贵长大,这般好的相貌人品,若家中得力,做王公高门的宗妇也使得,日后不知要落入何种境地。”
薛蟠想起曾经见过的泥腿子庄稼人、浑身穷酸气的酸秀才、奸滑成性的小商人、甚至街头插着草标被卖的女子们,再想想自己端庄娴雅、才华出众的妹妹,脸色十分难看。
又想到端庄慈和的母亲,想到她会多么伤心,薛蟠表情变得茫然,梗着的脖子也缩了回来:“我、我当时没想这么多……”
“我知道。你只是年纪小、想得少,可旁人却不会因此姑息,好在这次没出大差错,只是下次却未必能这般幸运。”
薛蟠惭愧地低下头:“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乱来。”
薛虯这才满意。打板子不是目的,让熊孩子知道错误才是最重要的。好在薛蟠虽然长得歪了点,却还有拯救的空间,只是要多花一点心思。
他站起身:“我让人请府医过来,这些日子你便好好休养吧。”
薛蟠一脸感动,大哥虽然打了他,但对他还是很好的。
薛虯:“没事便抄写家规,改日我要检查。”
薛蟠:“………”
第6章 第6章改名香菱
出了碧梧院,薛虯前去正院给薛母请安。
路上长瑞忧心忡忡:“太太恐怕已经知道了二爷挨打的事。”
他倒不是担心大爷,太太虽然宠二爷,但是更心疼大爷,从小到大二爷和大爷争宠就没赢过,更别说他们是有理的。
只是如果太太过于伤心,恐怕大爷也会难做。
到了正院,果然气氛略显怪异,轻松中带着几
分压抑,守在门口的小丫鬟替薛虯打帘,动作都比往日更轻一些。
薛虯微微一颔首,缓步走了进去。薛母坐在搭着灰鼠椅搭的玫瑰椅上,捏着帕子抹眼泪,宝钗则在一旁轻声安抚。
薛虯心中一叹,撩起袍摆跪下:“儿子不肖,让母亲伤心了。”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薛母吓了一跳,亲手把薛虯扶起来,“此事与你有什么相干?原是蟠儿造的孽,受些教训也是应当的。”
薛虯扶着薛母重新坐下,解释道:“不是儿子非要打蟠儿,只是外头物议如沸,咱们总要给个交代。”
“我明白。”薛母擦掉眼泪,想了想,咬牙道,“你是长兄,管教弟弟是应该的,以后蟠儿的事都交给你吧,我再不插手了。”
薛虯心中讶异,薛宝钗也颇为稀奇。薛母性子软和,对自己的子女更是溺爱,从前薛父管教孩子,她每每都要护着,这次薛蟠闯下滔天之祸,薛母即便恼怒至极,也只是将他关在院子里不许出去,连茶饭都正常供应。这会儿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薛虯可不会惯着薛蟠!
薛母如何看不出两个孩子的想法,叹气道:“蟠儿是被我娇纵得过头了,倘若不严加看管,还不知要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来。别的也就罢了,我只怕连累了你们兄妹两个。”
倘若因她对薛蟠纵容,叫薛虯和薛宝钗受过,那绝不是薛母愿意看到的。
薛虯默然,单以教导孩子论,薛母并非合格的母亲,可谁能说她不是一位好母亲呢?
他道:“只怕母亲届时要心疼。”
“不哑不聋不做家翁,你们只别叫我知道就是了。”薛母摆摆手,又问起在冯家的事。
薛虯也不隐瞒,捡着重要的说了。旁的也就罢了,只听到英莲时,薛母有点不高兴。
此事虽然不怪英莲,却到底因她而起。薛家上下为此担惊受怕,薛蟠还被打了四十板子,薛母难免迁怒于她。
随即又是一叹:“罢了,她也是可怜人。既然你说了要让她自己选,便将人叫来问一问吧。”
那日英莲到底被带回了薛家,管家给她安排了个地方住着。主子既然要见,不一会儿人就被带来了。
英莲不愧是《红楼梦》中榜上有名的美人,果然长得极为出众,眉目如画、气质楚楚,眉间一粒胭脂痣更添几分动人,仿佛含苞待放的粉荷,即便才十二三岁,也能看出未来的风姿。
只是性子稍显怯懦,低着头不敢有丝毫逾矩,声音也是轻轻怯怯:“奴婢见过太太、大爷、姑娘。”
薛虯低头品茶,并不开口。
薛母叫了起,细细打量英莲片刻,含笑道:“是个好孩子,难怪那孽障能看得上。”
英莲把头垂得更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母:“听说你是被拐来的,可还记得原来家住何处?有何亲人?”
英莲摇头:“那时年纪小,又发了一场热,什么也记不得了。”
薛母:“可有好友亲朋?”
英莲再次摇头:“爹不许我们出去,不识得几个人。”
薛母闻言叹了一声,她也是有女儿的,若经历这些的是她的宝钗,只怕要心疼死。将心比心,对英莲也多了几分怜惜:“可怜的孩子,如今既出了那虎狼窝,以后便不用受罪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英莲低着头:“奴婢不知道。”
薛母便说:“那冯家小公子你见过,对你一片心意,还想将你要过去,你是怎么想的?”
英莲垂着的睫毛颤了颤,先是问:“冯公子如何了?”
“难为你惦记着他,已经没事了,只要好生休养即可。”薛母说,“这件事叫你受了惊吓,说起来也有蟠儿的不对。若你想嫁人,便由薛家给你准备嫁妆,从薛家的庄子上发嫁。不愿意去冯家也无妨,不拘是留在府里还是出去另过,总不叫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