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唉……”右相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都这么抗拒,明明吉祥平日里很乖,只是自己玩自己的,偏偏一去长生观就满是抗拒。
别的也就算了,这一点右相是不会纵容他的。
他闭上眼,充耳不闻,任由儿子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管。
“吁……”马车绕开满是百姓的正门,照旧停在长生观隐蔽的后门。
孙吉祥哭累了,一抽一抽吸着鼻子。
“来,吉祥,跟爹下去。”
孙吉祥不理他,自顾自哭自己的。
“孙公子又闹脾气了?”孔文山缓缓走来,右手上还搭着一根雪白的拂尘。
他的面容看起来很年轻,挂着和善的笑容,但是眼眸却很深邃,黑得不见光,不知道是不是瞳孔太大的缘故,当他直勾勾看着人时,会显得有些瘆人。
孙吉祥听见他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嗝。
“快下来吧,我这里有好玩的。”孔文山哄着他,“是很难得的象牙球,可以给你当蹴鞠踢。”
纵使右相知道他的奢靡做派,也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孔文山手里的象牙球自然也是宫廷造物,内部刻着镂空精致的祥文,层层叠叠转动起来时让人眼花缭乱。
通体洁白,制作繁复。
这样应该被小心赏玩的珍宝,孔文山把它当作蹴鞠。
孙吉祥被吸引住了,他探了脑袋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挪不开了。
“真的给我玩?”
“当然,我从来不骗人。”
右相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嘴角一抽。
见孙吉祥高高兴兴捧着球,孔文山挥了挥手,身后的道童便把孙吉祥带走了。
右相对这个流程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收回凝视着儿子的目光,转而与孔文山迈步进道观里。
孔文山的道房陈设看起来很简单,也不算大。
甚至有些阴暗了,不管是什么时辰,都透不进阳光。
还有些湿湿潮潮的。
“你的那些东西怎么不摆上来?”
“看腻了,先这样朴素一点。”孔文山不急不缓喝了一口清茶。
右相抬手,把一个锦盒放在孔文山面前,“还是有些看不习惯你的这副模样啊。”
“哈哈哈。”孔文山大笑,“现在难道不比之前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好看吗?”
右相但笑不语。
孔文山也没在意,他打开锦盒,里面装的是满满的银票。
“这次倒是多了不少。”
右相:“先前地龙翻身,陛下派了不少赈灾粮,高价卖了。”
“嗯?我听说这次赈灾去的可不是你的人。”
右相睨他一眼:“是与不是,我自有办法。”
“哈。”孔文山就喜欢和他这种人说话,“看来原先那人是凶多吉少啊。”
右相没有和他继续打太极,“如何,这次可还满意?”
孔文山不置可否,“当然,你的事我也会办好的。”
他将清茶一饮而尽,“走吧。”
两人走到隔壁的房间,右相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儿子开心摆弄象牙球的声音。
“哇,好漂亮!”孙吉祥爱不释手。
“开心吗?开心的话接下来就要听话了。”孔文山推门而入。
里面陪着孙吉祥玩耍的道童见到观主来了,识趣地离开。
“别走啊……”孙吉祥挽留不住,只能瞪眼看着孔文山,又气又怕。
孔文山像是没看见一样,摸摸他的头,“来治病吧。”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孙吉祥极其抗拒,“爹,阿爹!快带我回家,我没有病。”
右相把他的手拉住,不让他跑,“乖,再来几次你的病就好了,以后就不用来了。”
孙吉祥已经不再信这句话了,他像蛮牛一样,在房间横冲直撞。
右相拿他没办法。
“你松开他吧。”孔文山嫌他碍事。
右相默默叹了一口气。
孔文山一把捏住他的脖颈,孙吉祥瞬间动弹不得。
“呜呜呜爹,不要走,带我回家,他是坏人!”孙吉祥叫得很凄惨。
右相只能不断安抚他,“爹在这里看着你,别怕,别怕。”
孔文山拎着他,就像拎着小鸡仔一样轻松,他把孙吉祥绑住,随即坐下,与他面对面。
右相期盼地看着孙吉祥。
只见孔文山将手覆在他的眼前,孙吉祥便安静下来不动了。
紧接着孔文山嘴里快速念着什么,双手不停掐诀,最后高呼一声:“醒!”
右相提着一口气,难掩激动。
孙吉祥缓缓睁开双眼。
重新醒来的孙吉祥很内敛,他看着右相,轻轻唤了一声:“爹。”
“吉祥……”右相眼中的欣喜怎么也藏不住,“爹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看的诗集和游记,你看。”
“谢谢爹。”孙吉祥伸出手接过,眉眼间的文雅之色让他看起来与先前判若两人,一举一动尽显从容。
尽管右相知道,这样的儿子只会存在几个时辰,但也足够他欢欣。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儿子打开诗集,看似垂下眼眸品读,实则眼底闪过的是和孔文山如出一辙的讽笑。
第126章
右相在一旁絮絮叨叨:“吉祥, 等你彻底好了之后,就去科考,爹都给你安排好了……”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
右相每次都要说这一出。
仿佛让孙吉祥走进官场, 平步青云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执念。
不过孔文山对此很满意。
他看中孙吉祥的身躯就是这个原因。
有钱哪里比得上有权?
若是他成为了右相的儿子,何须他人施予钱财, 他自己就有一万种方式敛财。
孔文山在知道右相有一个痴傻的儿子之后,就产生了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他想尽办法接近右相,让右相知道自己的实力, 一步步获取他的信任。
同时借机从右相那里搜刮好处。
皇宫的宝贝啊……
这些他从前根本不可能碰到的东西就这般如流水般送到他的眼前。
而且,他炼丹要用的童子太多了, 再这样下去, 说不准哪天就暴露了。
孔文山需要一个人, 帮他遮掩。
右相就这样成为了最佳人选。
获取右相的信任花费了孔文山不少精力。
这样人老成精的老狐狸, 如果不是爱子心切,也不会轻易转进他的圈套。
孔文山对右相说, 孙吉祥生下来时受了惊吓,魂魄从身体里逸散了出去, 所以才会呆呆傻傻。
但是他有法子把四散的魂魄凝聚起来。
在右相怀疑的目光之下, 当时还是老观主模样的孔文山贴了一道符在九岁的孙吉祥眉心, 没过一会儿, 孙吉祥呆滞的眼睛竟然渐渐凝聚起了眸光, 小脸带着犹疑的神色看着眼前的右相。
右相看到神情变得灵动起来的孙吉祥,有些不可置信。
纵使孙吉祥开口叫了他一声“爹”, 右相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他试探性地问孙吉祥:“你认得我吗?”
孙吉祥带着天真的表情:“你是阿爹啊,今天早上阿爹还带吉祥去放风筝了,好大好大的老虎风筝,爹画得真像!”
孔文山适时解释道:“令公子对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其实都有记忆, 只不过魂魄没能凝聚起来,所以在肉身上无法显现出来,看起来才会是呆呆愣愣的模样。”
右相在孙吉祥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相信了,风筝是他在书房里和孙吉祥画的,书房只有他们二人在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右相老泪纵横,将孙吉祥搂在怀里。
孔文山见状,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孙吉祥先天痴傻,哪里是这么容易治好的。
右相眼中恢复正常的孙吉祥,不过是孔文山的一魄钻进他的体内所造成的景象罢了。
至于记忆,魂魄钻进去,在脑海里搜刮一圈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只不过这样相当于搜魂了,痛觉相当于千万根针戳在脑子里,还不断翻搅。
这也是每次孙吉祥一看见孔文山就下意识害怕抗拒的原因。
孔文山对右相说要经常带着孙吉祥过来,凝聚魂魄不是一夕之功。
于是每隔几个月右相就带着孙吉祥来长生观。
长达十余年。
孔文山的魂魄时不时钻进这个身躯,免得届时他换成孙吉祥的身体时会有排斥反应。
可怜右相还以为自己的儿子真的有恢复的可能。
孔文山要什么,他就想尽办法搜刮。
不过要说他有多爱孙吉祥也不对,他只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光耀门楣的儿子。
右相前前后后生了这么多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女儿,他的后院纳妾纳了一堆,还是只生了这么一个傻儿子。
别无他法,右相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孔文山身上。
他本来还害怕孔文山年纪大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掉了,那他的儿子岂不是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