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chapter17“你知道一个老……
  他的心跳从未如此之快,情绪波动强烈,加之早上也没有吃东西,胃酸一阵阵涌上来,他明明睁着眼,却觉得眼前不断地闪黑,但却无暇顾及,心里的防线全部被池阮突如其来的放肆击溃。
  他有些愠怒地喘着气,想说的话很多,但却无从说起,他明白自己的解释苍白又无力,但是早就自乱阵脚。
  池阮微微眯着眼看他,心里或许有羞愧,但或许因为酒精是她自欺欺人的帮凶,更多的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快感。没错,快感。她心里隐约生出一种期待,想要迫切地窥探他对她的态度,想看他要如何故意严肃地拒绝她的示爱,如何张皇失措地辩解她的情感。
  她不相信,这么多年对她细致入微的体贴,对她人生无孔不入地参与,他柜子里藏着的写给她的信,就算自己病重也非要为她撑腰,他为她来回辗转的几千几万公里,这么多并不算得上单纯的瞬间,难道他都是绝对正直的吗?他难道没有任何恻隐之心吗?
  她不信。
  “俞叔叔,你说我不懂喜欢,不懂爱,那你懂吗?你可以告诉我爱是什么吗”她靠在他的肩上,心里燃起隐秘的兴奋,她字字质问,看着他皱着眉头无言以对:
  “俞叔叔,你为什么要让我住在你家,你未来的妻子不会介意吗?”池阮斜着眼,语气很轻,气息在俞允淮耳边浮动,痒得他浑身燥热。
  俞允淮眼睛低垂,半晌,才努力辩解:“爱也有很多种类......”
  池阮轻轻一笑,打断他:“那你对我呢?你爱我吗?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俞允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受不了:“阮阮,你喝醉了。”
  池阮从他肩上抬起头,她坐到另一边,直视着他的眼睛,眼中带泪,一字一顿地问:“你对我的爱是因为可怜吗?”
  俞允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低声认真说:“当然不是,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觉得你可怜,是因为觉得你很好,你不应该被命运这么对待,”每当聊到这样的话题,他都一遍又一遍向她确认,让她清楚:“阮阮,你值得所有美好的东西。”
  池阮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来,她却开心地、满足地笑起来:“俞叔叔,我也一样。我想照顾你,是因为你太好了,你不应该这么难受,”池阮指了指自己左胸:“看到你难受,这里,会很痛。”
  俞允淮的视线难以控制地停留在她脸上,一
  个他生命中唯一还有留恋的生命,她说这话时,眼睛里带着泪花,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的心似乎被她轻而易举地攥在手里。
  池阮接着说:“俞叔叔,你说,这难道不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吗?爱不是同情,是渴望另一个人参与自己生命的全部,爱是舍不得,是心疼,是不忍心,你看我哭的这么难过,你的心不会痛吗?”
  池阮一字一句问,她的声音带着挣扎和颤抖,语调却是很轻很轻,如同一阵小雨淅淅沥沥落到听的人心里。俞允淮瞳孔缩了缩,痛苦而决然地推开池阮,转过头,他的声音恢复了清明和理智:
  “池阮,你看清楚。”他皱着眉站起来,眼眶有些红,扯开他的大衣,一个导出液的袋子还挂在他身上,“坐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是你的叔叔,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是一个浑身是病随时可能离开的病人!”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微微的颤抖和威严,池阮第一次被他这样对待,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我现在能够陪伴你,照顾你,安慰你,你很小,你现在一无所有,所以你依赖我,亲近我,误以为你爱我,可是以后呢?池阮,你的人生是崭新的,你还有无限的可能性,等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你需要的伴侣是一个能够在工作上和你一起前进的,一个能陪你说走就走去体验人生的,而不是一个天天躺在病床上靠呼吸机续命的病人!”
  池阮咬着唇,低声说:“我不在乎这些,只要你相信我……”
  俞允淮叹了口气:“阮阮,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和我信不信任你无关,你以为我害怕的是你会抛弃我吗?不,我恰恰害怕你在我身上耗光自己的青春,我害怕你毁了自己的人生。我能给你什么呢?你和我在一起,每天忙前忙后照顾我,你现在可以忍受,这样天天往医院跑的日子,你真的愿意过一辈子吗?”
  池阮盯着他的眼睛,尖锐又固执地回答:“我愿意。”
  他自嘲地笑笑:“你现在说愿意,是因为你还年轻,你还有无限的激情,你还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残酷。你知道吗?甚至连你想要成为一个母亲,拥有自己的孩子,我都不一定能做到。这是你想要的吗?等你的新鲜感不在了,我不能陪你去做你想做的,不能给你你想要的,甚至当别人议论你伤害你,我已经变成了一捧黄土,只能让你独自面对人生的痛苦,你能忍受吗?到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到那个时候,爱真的还有用吗?你每天面对一张遗像,你会幸福吗?”
  “我会,幸不幸福,都应该是我自己选!”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仿佛在后悔为什么会开启这样的话题:“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池阮看着他,不服输地回答:“我喜欢你的全部。从你选择资助我,从你开始关心我,我就喜欢你!”
  俞允淮突然笑了,接着,他换了一种严肃的语气:“你所谓的喜欢,是因为现在你还很无助,因为你需要钱,需要关照,因为你仰慕比你强大的人,就算那个时候不是我,换做另一个人出现,你也会出现这样的情感,这不是爱,等你变强了,你独立了,你已经不需要关心,不需要别人给你钱的时候,你就不会再需要我,你清楚了吗?”
  池阮还想要继续争辩,她的脸因为激动变得红彤彤的,不管如何,她要向他证明她是坚定的,另外,他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悲:“这和钱有什么关系……”
  俞允淮放低了声音,他的眼睛里漂浮着无奈和痛苦,似乎是恳求她一般说:
  “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浪费青春,你懂吗?我的年龄几乎快要和你爸爸一样大,你知道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像你一样弱势又年轻的少女在一起叫什么吗?这叫占便宜,叫包养,叫哄骗,叫诱、奸,你口口声声的爱,让我觉得……让我觉得自己可耻又可憎,我又老又病,我不可能在明知道会毁了你的前提下继续装作无知沉溺在虚假的幻梦里,我也不会允许,我精心养大,不舍得她难过受苦的女孩被一个像我一样的废人糟蹋!”
  俞允淮说完,似乎绝望地摇了摇头,他伸手扶住自己的头,然后贴着椅子滑坐下来。
  池阮呆坐在椅子上,眼泪似乎流干了一样,她神色迷茫,不知是因为喝醉糊涂了,还是因为俞允淮的一番话。
  他们之间唯一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争吵,竟然发生在她人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之后。
  第18章 chapter18“俞叔叔,你……
  俞允淮看了她一眼,睫毛轻轻颤了颤,脸色恢复了平静,他轻声问:“你……明白了吗?”
  她突然用手捂着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她哭的那么伤心难过,以至于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双手都痉挛住,但还是难以自拔地大哭,哭到上身倒在长椅上,夜色很黑了,公园里偶尔还有行人路过,朝她投来奇怪的目光。
  俞允淮的胃不停痉挛着,似乎有无数把刀一次又一次地反复捅在胃上,他冷汗涔涔,青筋暴露,几乎快要眼前一黑晕过去。可是听到池阮的嚎哭,心里突然漫上愧疚和自责。
  他不应该说这么重的话。
  他勉强支起身子,扶着椅背一点一点挪过去,直到她的面前,俞允淮虚脱一般坐在地上,颤抖着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轻轻给她擦着眼泪。
  池阮感受到,抽抽噎噎地说:“既然……拒绝我,请……请不要……再……再……对我……这么……这么好……”
  俞允淮轻轻叹了一口气,忍着胃里剧烈地疼痛叫了车。他轻轻给池阮擦着眼泪,眼睛突然有些酸:
  “对不起……是叔叔不好,今晚,是最后一次。”
  他冰凉的大手一遍遍帮她按摩着因为哭的太过而痉挛的手,又极其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等车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秒也舍不得挪开视线地看着她,仿佛看一生中的最后一次一样。
  他做不到看她流泪,她说的对,或许爱一个人,看她难过,心是会痛的。
  他默默想。
  池阮哭了一会,突然抓住他的袖子,晶莹樱红的嘴唇在月光下翕动,问:
  “俞叔叔,你……会因为这件事讨厌我吗?”
  她的声音很低。
  俞允淮低下头,觉得浑身燥热,他喉头又痒又干,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半晌轻声回应: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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