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二当家停下动作,回头看她:“怎么,改主意了?”
  凌双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伸向那支针管。二当家笑了,将针管递到她手里:“这才对嘛。”
  凌双握住针管,指尖冰凉。她低头看向阿南,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却还在努力聚焦,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说“师姐……”。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针管几乎握不住。
  就在这时,陈锋突然用尽力气撞向二当家,嘶吼:“跑!”
  凌双的身体
  猛地一颤,几乎本能地抓起针管冲向二当家。然而,二当家早有防备,反手一枪托砸在她头上。
  她又错了,她该跑出去传递情报,而不是在这里妄图救下队友。
  她望向陈锋——他的左眼依旧死死盯着她,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失望。那眼神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剜进她的心脏。
  二当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怎么,还想让他救你?”他抬手一枪,子弹穿透陈锋的头颅,鲜血和脑浆溅在墙上。陈锋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无力地垂下,脚边的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凌双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她想挣扎,却被二当家死死踩住手掌,动弹不得。二当家弯腰捡起地上的针筒,将残留的液体挤进阿南的动脉。阿南的身体猛地抽搐,随后彻底瘫软,眼神空洞得像一具木偶。
  “不——!”凌双终于崩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她猛地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二当家,手指死死掐向他的喉咙。然而,她的动作还未完成,身后的枪手已经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穿透她的身体,鲜血喷溅而出。凌双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的手指距离二当家的喉咙只有一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她的身体缓缓倒下,视线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二当家冷漠的脸和阿南瘫软的身影。
  “因为我的愚蠢,我的贪功,他们全都死了。”凌双的声音沙哑而破碎,“我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赎罪。”
  她抬起头,目光空洞而痛苦:“穿越到这里,或许是上天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祆教的阴谋我必须阻止,但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因我而死。你要是可怜我,”她用力看向魏明翰,“就不要参与进来。”
  魏明翰沉默了半晌,目光落在窗外,仿佛透过夜色看到了什么遥远的记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当初救出周念慈后,是我好心让她留在军营。没想到,最后却害得沈戬他们十二人掉进她的陷阱。”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我当时那样防备你,其实我心里知道你可能是无辜的,但……”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愧疚与悔恨。凌双的拳头攥得更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过了许久,魏明翰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却坚定:“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斗不过他们。我知道事情危险,但我能为自己负责。如果死了,也不该怪你。”
  凌双别过头,并没有被说服。晨光下,魏明翰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惜:“凌双,你以为你一个人扛下所有,就能赎罪吗?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他们最希望的,或许是你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把自己逼进绝路。”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却克制:“祆教的阴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也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我知道你害怕连累我,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我魏明翰行事,从不后悔。若我因你而死,那也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凌双的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震动。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魏明翰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我,也不愿再看到你一个人孤身犯险。若你执意推开我,那才是真正的自私。”
  凌双对上他的目光,才发现他深邃的眼底燃烧着炽热的小火苗。
  她呆呆凝视了一会,才避开那灼人的目光,“连玉面灵傀都托孤,那接下来就是腥风血雨、九死一生,你何必——”
  魏明翰手指按住她的唇,“你这样会让我误认为你心仪于我,不舍得我犯险。”
  凌双白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忽然响起两下敲门声,玉面灵傀在外面提示道:“天亮了,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魏明翰不舍地放开凌双,给她拢了拢被子,解下贴身佩戴的玉佩放她手上,“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凌双低低嗯了一声,目光不舍地看着他推门而出。低头抓紧手中还残留着温度的玉佩,忽然想起这是古人的定情信物。
  第74章 自请脱教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伊州刺史的大宅里,丫鬟春桃端着漆木托盘,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还未等她看清屋内情形,一只青瓷茶盏便擦着她的耳际飞过,在门框上摔得粉碎。
  “滚出去!”房婉容的声音沙哑却凌厉,“告诉林弘彦,要么让我见戒现,要么就等着给我收尸!”
  春桃吓得浑身发抖,连忙退了出去。她蹲在廊下收拾碎瓷片,指尖被划破也浑然不觉。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了,县主摔了早膳的粥,午膳的汤,现在连茶盏也不放过。
  林弘彦站在院中,听着屋内传来的摔打声,脸色铁青。“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女儿嫁人两年,她倒好,整日与那和尚厮混,如今还敢以死相逼!”
  春桃低着头,不敢接话。明明是自家老爷要谋害两人,却变成了对两人私情的惩罚。可怜的县主,前几日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人,今日却连摔茶盏的力气都弱了许多,那声音里的嘶哑,分明是饿了三天的缘故,何苦呢?
  “去把那个和尚带来。”林弘彦终于松口,“我倒要看看,他能劝得动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
  春桃如蒙大赦,连忙跑去传话。片刻之后,面带血迹的戒现被两个侍卫押着走进院子,僧袍上还沾着柴房的霉味。林弘彦负手而立,目光如刀般在他身上扫过。
  “和尚,”林弘彦冷笑一声,“你私自逃跑本官只是稍稍打你一顿,是本官心慈手软。这次若再敢耍什么花样,”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婉容我得留着,但杀个面首,不过是碾死只蚂蚁。”
  戒现双手合十,忍而不发:“贫僧明白。”
  “明白就好。”林弘彦挥挥手,“去,让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吃饭。她要是饿死了,你也别想活到天启那天。”
  戒现接过春桃递来的漆盘,小米粥的香气若有若无。他推开房门,只见房婉容躺在锦绣堆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听到响动,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盛满傲气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亮了起来。
  “你来了。”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戒现的手微微发抖,漆盘中的粥荡起涟漪。想起半月前,她也是这样笑着,一路上时不时伸头出马车窗外调戏他。那时的她神采飞扬,哪像现在这般,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县主……”戒现站到房婉容床前,犹豫着不敢上前。
  房婉容的手无力地抬起,又重重落下。她望着戒现,眼中泛起一层水光:“我都快死了,你还在乎那些清规律例?”声音轻若游丝,“在你心里,我的命就比不上那些条条框框?”
  戒现握着碗的手微微发抖,指节发白。他垂眸看着碗中微漾的粥,热气氤氲中,仿佛又看见老住持的教导:“持戒如护眼目,宁舍身命,不犯戒律。”
  “县主,”他声音沙哑,“请用些粥吧。”
  房婉容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锦枕。她的呼吸越发微弱,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戒现望着她苍白的脸,心中只感无尽酸楚,终明白世人为何总说为情所困。同情是情,爱情是情,恩情是情,这段时间他终日受其纷扰,才明白之前仅是因为身在寺里远离俗世,方能心如止水,一朝踏入这红尘,千丝万缕的情丝竟是如此难以斩断。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他是做不到了。
  “阿弥陀佛。”他长叹一声,“贫僧犯杀戒在先,如今又要犯色戒,实在愧为佛门弟子。”他放下粥碗,双手颤抖着解开僧袍的系带,“自今日起,戒现自请脱教,再不是佛门中人。”
  僧袍滑落在地,他赤着上身,露出精瘦的脊背,血痕累累。房婉容睁开眼,怔怔地望着他。
  “借你一件衣服。”他找向房婉容的衣柜,好不容易找
  到一件宽大的中衣披上,系好衣带,然后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她的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隔着单薄的衣衫,能感受到她微弱的体温。戒现舀起一勺粥,轻轻吹凉,送到她唇边:“县主,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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