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站住!”赫连震大步跨出城门,玄甲铿锵。他浓眉紧锁,盯着那辆疾驰的马车,“再不停下,休怪本将无情!”
  马车速度不减反增,马蹄声如雷。赫连震脸色一沉,挥手喝道:“搬路障!快!”
  士兵们手迅速去抬那沉重的圆木,刚好拦在路中央。横冲直撞的马车猛地勒住,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车帘翻飞间,一道白色身影如燕掠出。
  “凌姑娘?”赫连震瞳孔骤缩,还未及反应,对方已至身前。他下意识格挡,却见凌双双手空空,只是直取他咽喉。
  “你这是做什么?”赫连震又惊又怒,一把扣住她手腕。两人近在咫尺,他能看清她额角的汗珠,还有眼中决然的光。
  “放我出去!”凌双借力翻身,却被赫连震重重摔在地上。
  尘土飞扬间,她顺势翻滚拉开距离,借用助跑的惯性腾空而起,双腿如剪刀般交错,绞住赫连震脖颈。
  还没弄清楚这奇特的招数,赫连震只觉呼吸一窒,正要发力挣脱,却觉喉间一凉。
  “得罪了!”凌双已拔下发间木簪,抵在他颈侧,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回来。”时间紧急,她只能速战速决。果然,抬头便见远处有飞马接近,凌双手上木簪深了几分,厉声喝道:“快!”
  “放行!”赫连震喉结滚动,终是抬手:“撤路障!”士兵们惊疑不定,七手八脚地把路障往旁边挪。
  顷刻间,快马疾驰而来,马上士兵高喊:“上头有令,务必守住城门,活捉妖女!”
  一旁的哈桑再也等不及,猛甩马鞭,马车轰然启动。车厢内,玉面灵傀苍白的手指一扬,几颗烟雾弹滚落在地,瞬间腾起浓重的白烟。守城士兵被呛得连连后退,阵型大乱。
  “驾!”哈桑一声厉喝,马车冲破烟雾,直冲出城门。凌双松开赫连震,一个翻身跃向车尾。马车颠簸,她几次险些脱手,指尖被粗糙的车板磨出血痕,终于攀上车厢。
  赫连震站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烟雾渐散,他抬手抹去脸上的灰尘,目光复杂。士兵们面面相觑,无人敢追。
  暮色中,马车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官道尽头。赫连震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皱眉走向过来传讯的骑兵。
  ……
  ……
  马车在暮色中疾驰,车轮碾过砂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哈桑紧握缰绳,不时回头张望,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才稍稍放缓了速度。
  三人终可松一口气。
  “吁——”他轻喝一声,马儿渐渐慢了下来,喘着粗气,口鼻间喷出白雾。车厢内,凌双撕开自己的衣襟,将布条紧紧缠在玉面灵傀的伤口上,鲜血缓缓止住。
  “往哪走?!”哈桑回头大声问道。
  “西北,”凌双出来看了一眼,指明方向,“咱们去伊州。”回头又问向玉面灵傀:“估计要六七天,你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啊。”玉面灵傀并不领情地回了声,“还能往哪走?”
  凌双仔细检查了车厢,搜刮出一些备用的水和食物,“这些水和干粮,只够一个人吃一两天,咱们得小心分配。”她又一顿翻找,“有张旧被褥,可以御寒。”
  “要是将哈桑的车子拿来用就不用发愁了,吃的用的,香料茶叶样样俱全。”再也找不到别的物资,凌双不甘心地坐回位置上,嘴里念叨着,“你怎么想到让哈桑来救人的?在路边看到他吗?按理说没有黄金万两让他冒这险不可能……”
  玉面灵傀一直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也不搭理她。凌双大声叹了口气,扯了扯自己被割破的衣袖:“为了你我可是豁出去了,神使成了通缉犯,你还对我爱答不理。”
  这次玉面灵傀连回话都欠奉。凌双可不管,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险救她出来,可没必要再看玉面灵傀脸色。
  “我能理解今天你承受了太多。所以我不逼你,咱就一件件讲起吧。”凌双想了想,“要从哪里讲起呢?”
  对方那副绞手的姿态分明表示不合作,可谁叫她的弱点早就被人看穿呢?
  凌双定定看向玉面灵傀,“那就从戒现大师说起吧。今天戒现表现很奇怪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孙嬷嬷?”凌双像聊家常般地提起,“你给他的内衣下料太猛了?”
  玉面灵傀的黑纱突然一颤,“你胡说什么?”一把阴沉的声音传出。
  凌双虽然看不到她黑纱下的表情,但能想象出她要杀了自己的样子。“很好,是个突破。”她暗忖,要先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接下来的谈话才可能顺利进行。
  “本来这件事你做得天衣无缝,站在你的角度,几乎没有什么漏洞。”凌双乘胜追击,略带赞许般地分析道,
  “很久以前我听说戒德说过,总有一些狂热的姨姨娘娘给戒现送内衣。一想到自己亲手做的内衣贴上喜欢的人的肌肤,那种感觉真的是……”凌双做出陶醉的样子,“为了让衣服味道更加怡人,姨娘们还会想尽办法让布料在香料里浸泡,好让香味经久不散。”
  “你在醉仙楼房间里泡的那件内衣,就是送给戒现的吧?”凌双不急不慢地说道。“只是你泡的不是怡人的香气,而是迷幻的香气。它跟荷尔姆兹庭院里点的、还有七圣刀会里你使用的香雾一样,里面都含有大*麻和曼陀罗。”
  “胡说八道。”玉面灵傀不屑地道。
  “祆教既然挑起这场论战,肯定是要拿下的。迷晕对方辩手,掉包评判,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手段。我只是不明白,其他人送衣服他不穿,为何你确定戒现会穿上你送的衣服?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情侣?他如此信任你,为什么你又要害他输掉比赛?”
  凌双逼视玉面灵傀,玉面灵傀无动于衷,软软地靠着车厢内壁。
  “戒德就是因为勘破此事而死的吧?”凌双加重语气,目光紧紧盯住玉面灵傀,“安远亭中那些话,你是说给戒现听的,因为你知道,戒德是他杀的!”
  玉面灵傀手腕一抖,三枚银针破空而出!
  第60章 江南谢家玉面灵傀的悲哀
  凌双早有防备,身子一侧,银针擦着脸颊钉入车厢木板。她一步上前,反手扣住玉面灵傀的手腕,另一只手直取她咽喉。
  玉面灵傀想要挣脱,却因肩伤牵动,一阵剧痛。她抬腿踢向凌双小腹,凌双轻松避过,顺势将她按在车壁上。
  “别动!”凌双恶声道,“咱们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什么斤两我清楚得很。包括你模仿魔影门的倒吊金钩,也没见你和我拆过十招,不就是怕被我看穿吗?”
  玉面灵傀还在挣扎,但伤势和姿势都限制了她的发挥。
  “你那些功夫,不过是东拼西凑的三脚猫把式。暗器、巧劲、障眼法,样样都会一点,可样样都不精。对付普通人还行,遇到真功夫,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凌双稍稍加重了掐住她喉咙的力道:“今天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你早就落在魏明翰手里了。识相点,给我老实一点!”
  玉面灵傀终于停止了挣扎,浑身透着不甘和戒备。果然,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曾经看起来那么诡异阴狠的玉面灵傀,现在在凌双面前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我不绑你,一是因为这大漠茫茫,你跑也跑不了;二是同为女子,我体谅你的不容易。”凌双将手移开,一根根拔出车厢木板上的银针,从车窗扔出去。“但你如果再不知好歹,那这辈子就别想再见你儿子!”
  玉面灵傀浑身一抖,身体紧绷要出招,但见凌双震慑的眼神,又坐了回去,把头偏向窗外,语气仍然轻佻:“你既然什么都能猜到,那我没什么好讲了。”
  窗外夕阳已落到地平线下,残阳余照,马车沿着官道不紧不慢地前进。
  “你难道不好奇我怎么猜到的吗?”凌双淡定坐回到玉面灵傀对面。“反正有时间,我讲讲我的推理吧。”
  “悉随尊便。”玉面灵傀身子一扭,把头别到一边。
  “戒德的死因,在安远亭我就已经推测过了,不管你编什么故事,反正是你们两人的秘密让他惹上了杀身之祸。那在两人之中,谁是凶手呢?”
  “这个很明显,要是你的话,不会跟踪他回到伽南寺再杀,还推到水井里,伽南寺里人进人出,尸体抛在井里迟早会被发现。这明显是思虑不周、冲动杀人的表现,绝非你这种掉包裴知礼的老手手段。”
  凌双心平气和地说着,“你看戒现今天那个样子,跟中了迷香那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不同,他恐惧、苍白、不安,小沙弥跑出来说找到戒德尸体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完全沉浸在迷香里的人应该是呆滞的,而不是害怕到失语。”
  玉面灵傀渐渐坐直了身子,凌双知道她听进去了。对于玉面灵傀这种老油条,威胁利诱是撬不开她嘴的,最好的审讯技巧就是一步步让她信服,在不知不觉中突破她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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