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人慎言,可不敢和她有关系。”买卖御赐玉佩,谁能和她有关系,只不过刚好在她被抓前,许明棠去她老巢捞了点东西出来,又恰好那些东西和主簿薛静有些关联。
  薛静被一个平民抓着把柄,心中压着火,径直发问:“许明棠,你意欲何为?”
  她对许明棠有些印象,年前一口气买了十亩荒地,年后又买了上十亩,作为一个村民来说,实在阔绰了些。
  后来又得知她在镇上开了烧饼店,很红火,县衙里的捕头捕快都去了好几回,这个名字不光她有印象,县令大人都提过一嘴。
  哪曾想,这人竟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许明棠拍了拍她的肩膀:“大人,别那么紧张,我要真想做点什么,你就该在田金被抓的那天一道被查办了。”
  “所以你现在拿来威胁我?”薛静见多了这种小人,面上嫌恶。
  “怎么会是威胁?只是有个合作想和大人谈谈。”
  宋星正好敲门进来,有小二端着菜盘鱼贯而入。
  两人止住话头,许明棠笑道:“来,大人,咱们边吃边聊。”
  薛静不动筷子,许明棠也不在意,给人倒了茶说:“再过三个月,镇上要征税了吧。”
  薛静眼皮微动,瞥她:“你想逃税?”田金之前就是这样干的。
  不光田金,很多人,花点钱,就能把数字改一改,少交或者不交。
  许明棠笑道:“怎么会,大人,我可是良民!”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明棠不答,又径自说:“大人瞧着年纪不小了,在主簿这个位置当了有八年了吧。”
  薛静搁在桌上的手指握拳。
  许明棠如同没瞧见,“大人就没想过动一动?”
  薛静觉得许明棠实在过于狂妄自大。
  之前下面村长递交上来的田契审核材料她是看过的,许明棠不过云山镇下面村子里的一个村民而已,今年也才十九岁,吃了豹子胆了敢和她聊官职一事。
  村民能懂什么?懂四书五经,懂策论时务吗?懂个屁!愚
  蠢至极!
  薛静没那个耐心与许明棠耽误时间,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许明棠,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十天前,我在镇上开了家烧饼店,”许明棠去看薛静。
  和她有什么关系?薛静觉得莫名其妙。
  “十天,店里流水超过三十两。”
  薛静一怔,“多少?”
  “三十四两多吧。”许明棠随意道,“对了,那些荒地我年前下种,半个月多前也收获了,每亩收成超过五石。”
  薛静这回是真的惊了,“荒地?五石?”
  她觉得荒谬!
  “大人如若不信,自可派人去问,您在县里当主簿,届时下村审核,这点事哪骗得了人!”
  许明棠把茶杯往薛静面前放了放:“大人喝点吧。”
  薛静顿了顿,坐下来,冷哼:“就算是真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是关系不大,毕竟一个店的税顶了天能有多少呢,荒地收获再多前三年也不收税,对于县里税务的数字帮不上什么大忙。”
  薛静鼻子里又哼出一声,算是表示她还有点自知之明。
  “一个店的税不多,十个店呢?”许明棠睨了一眼薛静,“荒地不收税,买卖的作物收不收呢?”
  “村里数个农户都跟着我买了荒地,今年六月份,云山下村光荒地的粮食产出就能超……”
  许明棠顿了一下,道:“一百石。”
  话音落地,平地惊雷。
  薛静猛然扭头去看许明棠,眼眶瞪得酸痛,觉得她异想天开,觉得自己疯了,明明知道是假的,心脏却不自觉跳得快极了。
  这是她在县里当主簿的第九个年头,九年,她知道自己的官途差不多一辈子也就到这了,所以想趁在职的时候多捞些。
  九年,她也深知云山镇下面的几个村子每年加起来的作物产出都不一定能有一百石。
  可现在,面前的女子告诉她,今年六月份,云山镇下面一个村的荒地粮食产出能超过一百石。
  而地方官员每年的考课最看重税收,民生,如果许明棠说得属实,那她……
  薛静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端起面前许明棠给她倒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放得久了,有些微凉回涩。
  一杯茶下肚,她也清醒了一点,“你要我做什么?”
  许明棠笑了,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我年后买的荒地下面有煤。”许明棠开门见山。
  薛静又是一愣,煤在当朝是属于官府管制的范围,但不及盐铁那般严格,官府设了冶监处,私人可以经审批后进行开采,但要缴纳相应矿税。
  矿税是小事,但这个开采权的归属在官府,明面上是竞价,价高者得,实际上,暗地看谁家背景硬归属权在谁。
  她有点明白许明棠为什么找她,但她又不是很明白,她道:“你太高看我了,这事你找县令可能有点用,我没那么大权利。”
  “我自不会让大人为难,只是希望大人在县令择选之时帮我添几句话就行。”
  许明棠轻声与她耳语一番。
  待听了许明棠的话,薛静看她:“你既知道会有赵家、王家这等身家的人与你竞争,你还要去拿这煤矿?你拿到了,是与他们树敌,你没拿到,只怕之后在镇上做生意都难了。”
  许明棠笑了笑:“劳大人操心,这事小民自有分寸,只盼大人帮我一帮,小民绝对让大人帮得物超所值,小小心意,请大人收下。”
  话毕,许明棠将一锭银子递过去,数额不大,一两银子。
  薛静入手便觉得比寻常银子重些,指尖一翻,看到银锭底部的京制官印。
  京城制的银锭。
  她和京城还有关系?她很快想到,抓捕田金的就是京城大理寺来的官员……
  薛静心下一凛,收起银子站起身:“祝你得偿所愿。”
  许明棠恭敬行礼,笑道:“也祝大人官运亨通。”
  ……
  薛静走后,宋星忍耐再三,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主家,光靠一个主簿就有用吗?”
  许明棠头也不回地出了包间,道:“当然不够,备车,去州府。”
  田金的那些往来信件中,还有个长史大人。
  按律,矿产归属权竞价之时,要有至少高一级的长官监察,以免偏颇。
  待晚上和长史吃完饭,出了酒楼天都黑了。
  “主家,我们现在回镇上吗?”宋星问。
  “不,去月桥仙。”
  人搞定了,她得去准备钱,她现在点身价总共才六十多两,想和赵、王两家竞价,还不够格。
  ……
  许明棠进月桥仙的时候,此前拿过许明棠竹炉的小侍一下子就认出她来,只是这回却见着挽画亲自带许明棠去了后面的阁楼。
  心里惊讶,这人何时与公子这样相熟了?又想起那日,公子亲自问话自己那竹炉的出处……小侍只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挽画把许明棠带到了暖厅,厅里燃了熏笼,是许明棠时常在观月身上嗅到的香,浅淡舒神。
  许明棠坐了一会儿才看见观月进来,入了春,他衣着也单薄了些,月白色衣裳,描银竹纹的封带束在腰间,衬托得身形颀长,仪容雅正,他一进门便颇为抱歉道:“不知道明棠今日来,让你久等了。”
  “是我临时起意,打搅你休息了。”许明棠看见观月封带系歪了,想来是来得匆忙,心下顿觉抱歉。
  观月闻言,眼眸带了笑,为许明棠斟茶:“未曾休息,在房中抚琴而已,不知明棠这么晚来寻我,是为何事?”
  “想和观月谈笔生意,就是不知道观月感不感兴趣。”
  “洗耳恭听。”
  ……
  小梨和柳玉姝一起,酉时就到了店里,明天学堂放假,等许明棠一道回家,可是等到亥时都不见许明棠回来。
  店里已经关门了,但柳白余和柳玉姝也没走。
  亥时一刻,街外响起马蹄声。
  宋容时常套马,对家中马匹很熟悉,而且镇上鲜少有马车,她站起身道:“许是主家回来了。”
  贺云景和小梨立时往门口去看。
  柳白余在宋容说话之前就听到了店外马车动静,可他不能有什么动作,只等着小梨和贺云景到了门口,才和柳玉姝一道站起身。
  果真是许明棠回来了。
  许明棠进店率先看见门口的贺云景和小梨,道:“忘了和你说,要是我回来得晚,你们就自行先回家,下次可别等了。”
  又看到他们身后的柳氏兄妹:“白余哥你怎么也还在?快些回去吧,天都这样晚了。”
  “你做什么去了?”小梨问。
  “谈生意,快上车。”她又似想起什么,对马车旁的宋星道:“把车上买的糕点拿来一些。”
  她把糕点递给柳白余他们,“在州府买的,正好给你们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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