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众人簇拥之中,千机毒宗新宗主继任。有人传这位新宗主是弑师上位,灭德立违,亦有人说她脸冷心慈,曾救千人于水火之中。
  萧萧按照约定将她带去秘殿,两人在一众毒法中寻到了贺无涯的封钵之作九转散。秦悦正点开系统将解药清单汇入,一旁查询账册的萧萧却朝她招了招手。
  “你看,九转散的买家……是个宦官。如此高昂的价格,区区一个宦官是付不起的。”
  说明下毒之人在皇宫内,且地位不低。
  萧萧将账册收好,轻声道:“解药配好后你有何打算?劝他服下吗?”她虽然与谢隅多年未见,却知晓他的性子执拗至极,一旦决定的事几乎没有可能更改。
  秦悦摇头:“如果要我苦劝才能让他服下,那这药相当于毫无用处。”
  毒法记录完毕,当前世界应当不存在让她束手无策的未知毒素了。同时依照萧萧先前的承诺,藏药阁内药物可任她取用,秦悦便对着233号一顿忽悠,将藏药阁也纳入隔空取物的储存空间范围。
  一切安排妥当,这位新任毒宗宗主将她送至河岸旁。
  “这是扶光和裴砚以前留在毒宗的东西,我猜他俩今后不会再回来了,你代我转交吧。”
  萧萧递给她一个玄色檀木盒,上面挂着略微生锈的铁锁。
  “好,多谢你。”秦悦迈上小舟,思忖片刻问出之前一直好奇的事:“你本名便叫萧萧吗?为何名与姓同取一个字?”
  萧萧笑道:“师父曾想赐名给我,我拒绝了。裴砚说既然我母亲唤我萧萧,便不要轻易让旁人更改姓名,也算祭奠她吧。”
  顿了顿,她似是想到什么无奈又好笑的事:“没想到对我说这句话的人,自己却舍了本名。”
  一叶扁舟远去,那抹高挑的墨绿身影消逝于迷雾之中。
  两个多月后,玄冬褪去压枝的厚雪,暮春到来。
  云岫居内,秦悦伸了个懒腰。忙活大半月,终于能够点下投影板上一键合成的按钮。零碎的水丸落入手心,她将这些大小颜色各异的解毒丸置入药瓶。
  系统:[恭喜用户破解神秘毒药,完成解毒剧情,声望+5000。]
  秦悦满意地抿了一口新茶。
  她这两个多月都在云岫居义诊,萧萧有时会携门下弟子一同前来帮忙,偶尔两人还会聚在一起探讨毒理,日子平淡却也有趣。有萧萧带领,她尝了辰州不少菌子和虫串,品相不太雅观,味道倒不错。因为并不长居辰州,她便将云岫居的地契和钥匙都托付给萧萧保管。
  算了算,如今应该攒下不少声望值,也不知有没有达到一万。
  正想打开属性条界面,翻飞的苗绣布幡外悄无声息站了一道黑色身影,衣摆金绣狻猊纹泛着微弱的日光。
  “秦小姐,殿下来信。”
  接过影卫递来的信笺,秦悦心中突生一阵不好的预感,展开信纸,她愣了一下,眉头微皱。
  信上只有两个字。
  她起身,“劳烦帮我备一匹快马,越快越好。”
  第四十七章
  夜色渐浓,暮春的凉风卷着碎叶呼啸而过,山道两侧新芽枝木被吹得簌簌作响。
  “殿下,梅月大人已经抵达青岚都,三日后入京。”陆眠扯住缰绳停在谢隅身旁,两人俯瞰山崖下扎营的大片黑云。
  铁甲森寒,旌旗猎猎,两万边关精锐如乌云压境般铺满山间平野。
  谢隅目光落在主帅帐前的林晔臣身上,那人银甲未卸,满脸浓密胡茬像是许久未修,此刻手中握着一封密信。
  “陆眠,你先回京。”
  陆眠有些担忧:“可……扶光和梅月大人都不在殿下身边,我怎能只留殿下一人。”他还未劝说完,谢隅眼神示意他不必多言,便调转马头领着剩余亲兵直奔山崖之下。
  平野上篝火星星点点,粮草辎重堆积如山,主帅帐旁的兵器库寒芒隐现,营内战马轻嘶,巡营的士兵正来回巡视。
  “将军,斥候来报,晏都侯奉诏调动三千禁军往青峪关方向去了。”副将上前禀报。
  林晔臣冷笑一声,将信纸揉碎在掌心:“太后那边消息倒是灵通。谢隅真是大不如前,这么久都没抓到内奸,难道不知他暗阁的消息随时都会被抄送一份到后党手上?”
  他指腹摩挲着腰间长刀,“传令全军,改走青岚关小路。”
  话音刚落,漆黑的密林中骤然迸出无数寒星,箭矢破空之声撕裂沉寂的夜空。
  “敌袭——!”
  哨兵的嘶吼戛然而止,一支羽箭已贯穿他的咽喉。营帐被无数冷箭刺得簌簌乱颤,掀翻的火盆溅上帆布,瞬间燃起赤金的火苗。
  “粮仓!粮仓起火!”
  凄厉的号角划破夜空,粮仓方向烈焰冲天,火舌疯狂吞噬着堆积如山的粮草,滚滚浓烟遮蔽了半边天幕。林晔臣拔出腰间长刀直奔粮仓,刀剑相碰间放火的黑衣影卫纷纷倒地。
  “是暗阁的人!”副将大惊。林晔臣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吼道:“一个都别放过!”
  营中大乱,士兵奔走救火之余还要与不知从哪冒出的影卫缠斗,林晔臣重刀落地转瞬间便斩杀意图烧兵器库的影卫。他眯着眼死死盯住密林,他和那个人曾在南疆携手作战多年,对他的战法熟悉到极点,直觉告诉他,那人就在林中。
  刹那间,黑压压的玄甲亲兵如狂风般自密林而出冲入火海。那个熟悉的身影纵马踏焰而来,须臾之间便杀穿了一列披甲士兵,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身首分离。
  他一袭轻甲,墨发以暗银发冠束起,额前垂下几缕碎发,衬得眉眼愈发锋利。
  那是令他极为熟悉的,在杀了一定数量的人后难以压抑的殷红。
  两军在熊熊烈火中厮杀,林晔臣一抖手中重刀,朗声道:“好久不见了,桓南王殿下。”
  他提刀左右开弓又斩下数十名亲兵的头颅,如疾速黑风般一路朝他的方向砍杀过去。
  短兵相接,谢隅飞身下马拦下他一式,冷笑道:“林大将军,别来无恙。”
  两人你来我往激战数十招,林晔臣刀势凌厉,谢隅凭借沉稳剑法招招拦下,却也无暇主动进攻。
  林晔臣脸色阴沉:“只凭这点亲兵就想拦我进京,你这两年摄政王是当得昏头了?”
  二人戍守南疆多年,早便熟悉对方的一招一式,打斗之中林晔臣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刀风急转,一记重斩,谢隅便被震退数步,虎口猝然崩裂,鲜血顺着手腕汇成一缕红线滴落。
  “你的功力怎么回事?”
  林晔臣收了刀,寥寥数十招,他完全能察觉到此时谢隅的功力还不及当初的十分之一。
  谢隅扶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微微喘息:“大将军难道不知其中缘由?”
  “胡扯!本帅还不至于给你下这种毒!”顿了顿,他恍然察觉谢隅并不是在怀疑他,惊异道:“难道是……”
  “报——将军,援军已至!”斥候的声音打断火圈中交谈的两人。
  远处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地平线上,挂着林字旗的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冲天火光中,谢隅的亲兵和影卫尸横遍野,他们燃毁了部分粮仓和兵器库,可人数实在太少,寥寥数百人怎敌两万精锐?
  “你的援军呢?”林晔臣蹙眉,谢隅不可能会傻到如此地步,像是直接来送死。
  谢隅撑着剑起身,剑尖直指他眉心:“大将军不是知晓么?暗阁有内奸。”言语中指的是严校尉刺杀一事。
  他说的不错,刺杀原因便是暗阁有人将他与京都暗线联络的密信传给了后党,经过长达一年的试探,林晔臣才大致确认那个叛徒。
  而这个叛徒如今并未带援军前来支援谢隅。
  斟酌间,谢隅又如一卷云雾般穿行在镇山卫间,那些严实的盔甲都难敌他手中那柄犹如诅咒的黑剑,寥寥几语间,两人周围的士兵喉咙全部出现一道可怖的血痕,鲜血随剑风喷涌而出。
  “既然是死局,不如你我二人再过几招?”
  火圈将两人与铺天盖地的兵将隔离。谢隅并没有等他的答复,直接提剑而上。
  林晔臣咬牙挥刀,“当!”一声抵住,他怒吼:“你疯了?!”
  领几百人、甚至以自身为筹码前来白白送死,简直就是个疯子!
  对方的细剑毫不留情直取他要害,一如四年前军中擂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不过那时他的眼睛也同现在一样幽暗不见底,仿佛蒙着一层冷雾,隐藏着更深层的秘密。
  援军骑兵逼近,为首副将朝着火圈方向拉起满弓,箭矢随那道浑身伤痕的黑影移动。
  “嗖——!”
  刹那间,箭矢狠狠刺入谢隅后背!他身形一晃,长剑拄地,鲜血自唇角溢出。
  林晔臣掷出长刀,伴随冷兵当啷的落地声还有他的怒吼:“都住手!”他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半路又恍然停下,整个人双眉拧成一团,惊诧至极。
  谢隅低笑一声,染血的手指抹去唇边鲜血,抬眸时,眼中仍是不灭的锋芒。他双唇轻轻颤动,在烈焰余温未散的灰烬之上,对他做了最后一个无声的唇形。随后整个人向前仰去,如同一柄折断的剑,重重倒在灰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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