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秦悦定睛望去,巡抚身旁那骑马的少年正是陆眠。看来他一早出门是去搬救兵来了。
  巡抚利落下马,大步走入屋内。如今太名都管辖之权在他手上,他又有陛下亲允的亲兵,满屋亲卫无一人敢动,自动让开一条路。
  他径直走到满身血污的谢隅面前,躬身行礼道:“下官来迟,王爷受惊了。”
  谢隅甩落剑上血珠,“来得正好,账本和赃物都在密道。”
  “是。”巡抚向身旁使了个眼色,陆陆续续的亲兵进屋将郭长庚等人控制,其余部分进入密道。
  秦悦正好将袖中合股书一起递给他,如此郭长庚一家便和烟花铺脱不了干系了。
  巡抚接过合股书确认,点头道:“此物的确重……”要字还没说出口,便见谢隅慢悠悠牵起秦悦的手,察觉到他呆滞的目光,还阴狠地睨了他一眼。
  “咳咳。”巡抚赶紧看向别处,“来人,将他们都带走。”
  郭长庚被亲兵反剪双臂,临死还不忘策反他,“巡抚大人!如今你我二人都有亲卫在,他只有一个人!此时正是杀了他的最佳机会啊!”
  巡抚一把扯下他头上的官帽,“郭大人要说胡言,便去诏狱对着墙面说吧!”
  被反手绑束的郭长庚发鬓凌乱,他咬牙道:“如此大好机会,若不除了他,这天下迟早大乱,到时你也不会好过!”
  皇帝卧病不起,后党一心想垂帘听政,手握兵权的摄政王和镇岳大将军都不是善类。多方势力近些年不断卯足了劲广结党羽,他郭长庚骨子里还是有对皇室血脉的敬畏,就算太后听政也比落在异姓王手里好千倍百倍。
  江南巡抚做到如今地位,自然是打太极装傻的一把好手。
  他冷笑道:“此事不是你我二人可谈论的,若你再大言不惭,休怪我不念昔情。”
  一行人拖着他往外走,巡抚回身朝二人拱手长揖:“下官先回府拟定参劾题本和供状,若王爷没有其他训示,下官便斗胆请辞了。”
  见谢隅颔首,他一刻都不多留。
  赃物和冶炼官银的茅屋被亲兵封锁,百余骑兵伴随着马蹄阵阵消失在村落边界。
  “看起来巡抚也是你的人,那圣旨岂不相当于对你没影响?”秦悦望着远行人马发出疑问。
  圣旨写将一切事物交由江南巡抚管理,撤了谢隅在江南一半的统辖之权,如今看来,那位江南巡抚是谢隅同党。先前在郭宅他愤然离去,她本以为是权力被削弱的愤懑,现在想想倒并非那么回事。
  谢隅双眼定定地看着她:“圣上不过是迫于太后势力,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秦悦歪了歪头:“他就如此信任你?”
  “不是信任。”谢隅收回目光望向清澈碧蓝的天幕,“他倒持干戈,我授人以柄,如此而已。”
  这句话她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之后总会解开谜团,倒不急于一时。
  她哈出一口雾气,笑道:“快下雪了吧。”
  谢隅也随她扬起嘴角,眼底笑意却尤为空洞。
  不可否认,皇帝对他的疑心越来越重。即使他已经有致命的把柄在他手上。
  ……
  夜幕之下,借着烛台火光,秦悦写完最后一味解药。
  在太名都忙活大半月,总算能睡个好觉。临近除夕夜,即便是夜间也较前段日子热闹不少,别院外偶尔能听见孩童燃放烟花、追逐打闹的声响。作为江南府城,太名都的除夕夜注定热闹非凡。
  她打了个哈欠,纸笔随手搁在床边,就着柔软的衾被躺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梦里她穿着白大褂,习惯性从口袋里掏出电子卡刷开实验室的大门。浓烈的药品、化学品的味道充斥她胸腔。
  她凭记忆走到玻璃柜前,同实验室的师妹问她在研究什么,秦悦神秘兮兮笑着说新毒。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与周遭场景极其不符、一身玄色蟒袍的谢隅目不转睛盯着她。
  “秦悦……”
  他连着唤了她两声,声色很轻而略显颤抖,像在压抑破腔而出的心思。
  而这道清晰又真实的声音主人,此刻正借着倾泻的月光凝视她。
  谢隅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看她铺开的长发像水流般散开,几缕微卷的发丝与她轻翘的长睫缠在一起,旖旎至极。她的睡姿算不上好,手脚之间抱着软枕,活像只八爪鱼。
  这张迷惑人的脸在阖眸后完全像个天真的小姑娘。白玉般无暇的脸和漆黑如墨的发在朦胧之中相衬,显得那玉更白,墨更黑。
  旁边散落的解毒药方都是写给他的。望着这些独属于他的东西,先前那些猜忌和醋意顷刻散去大半。
  “秦悦。”他又唤了一句,见她眼睫轻颤了下,情不自禁低笑两声。
  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倒映着弧状的月光,他俯下身,发尾随动作落在她脸颊上,带去一丝痒意。
  药香与雪松木香相互渗透,乌黑的发丝落在同一处缠绕。
  他的唇擦过她微凉的嘴角,然后彻底吻住了她。
  很轻很浅的吻,带着他炽热的温度,将她唇上些微寒意一寸寸融化。
  第三十九章
  秦悦眉间微微蹙起,鼻尖隐隐约约感觉到温热的气息。
  她无意识地想抱紧软枕,摸了几下床上却空空如也。刚想放弃,手上却忽然摸到个结实的东西。那东西说软也不软,像是塞满了棉花和决明子、睡几年都不会变形的硬枕头。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迷迷糊糊的秦悦伸手抱上了硬枕头。那枕头也得寸进尺,顺着她的动作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她的被窝。
  被八爪鱼缠着,谢隅却极为享受,不动声色将刚拿开的软枕又扔远了点。
  相拥一夜,衾被里是史无前例的温暖,以至于秦悦睡到日上三竿才有苏醒趋势。
  她刚睁眼,愣了几息,又缓缓闭上。
  不是吧?还在做梦?怎么好像看见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此时,“诡异的东西”正在装睡,听见心声后微微蹙眉。
  秦悦不敢置信地慢慢睁眼,心中疯狂默念:假的假的假的……
  卧槽!真的!
  她在心底歇斯底里怒吼。什么情况?谢隅为什么在她床上?还有这个紧紧相拥的姿势是怎么回事?她抱的不是枕头吗?
  不对,怎么看都是这只坏鱼趁她睡着了偷偷占便宜吧。
  秦悦迅速缩到床尾拉开距离,床上那只坏鱼被她这大动静唤醒,眼帘微掀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我床上?!”她惊叫。
  谢隅仍旧维持当枕头的姿势,刚醒的声音有些喑哑:“这要问昨晚的你。”
  “昨晚?”秦悦仔细回忆,昨晚她睡前一直在写解药方剂,谢隅也不在她房里。
  “昨晚你抱着不让我走。”谢隅点明。
  秦悦呵呵干笑:“前提是你趁我睡觉偷偷溜进来了吧?这是正人君子的作风吗?”
  谢隅挑眉,似乎根本不要脸面:“我难道不是狂徒?”
  秦悦:“……”演都不演了是吧。
  他神情平淡,从容地笑了笑便坐起身来。那双修长的手随意地搭在膝上,头发因她夜间的翻滚被扯的轻微凌乱。这一觉睡得太过轻松,他眉宇间的阴戾之气散了不少。
  察觉到他似乎不像之前那样躲着,秦悦忽然想逗一逗他:“怎么,现在不吃醋了吗?”
  谢隅眸底沉了沉,像之前一样,他并没有直接回答。
  床边的人逐渐逼近,黑色中衣衣襟半开,一只手撑在她身侧低下头看她,眼底嵌着明艳的妃色里衣。
  “你觉得呢?”
  秦悦杏眼里的笑意暧昧非常,“我主动牵你的手,应当能打消点醋意吧?”
  稍顿片刻,她又补充道:“我可没牵过徐若庭的手,当然,也不喜欢他。”
  谢隅勾起她垂在锁骨的发梢,探身凑近了几寸,唇边扬起不怀好意的笑。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柔顺的发丝在他指尖溜走,眼前少女显而易见被他的话惹毛,抬手用力将他推开。秦悦恶狠狠瞪他一眼,心想这真是条口嫌体正直的坏鱼。
  系统:[恭喜用户!攻略对象对你的好感度上升至60,请再接再厉!]
  秦悦眉心舒展,果然是口嫌体正直。
  霎时,门外传来梅月的声音。
  “秦小姐,你醒了吗?”
  这一声有如晴空霹雳,将正在沾沾自喜的秦悦拉回思绪。她登时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将谢隅推下床,“快!藏起来!”
  被她推搡的那人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任她如何使力都岿然不动,像是定在她床上了。见人着急,还不忘调侃:“为何要藏?梅月并非外人。”
  “不藏让她看到我俩躺一张床上吗?!”这人存心逗她玩是吧?
  谢隅按了按眉心,被她胡乱的心声吵闹一番,饶有兴致地问:“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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