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悦回神,将剑收在腰间,“梅月大人醒了。”
  梅月眼神停留在那柄短剑上须臾,轻笑一声:“他竟把这个给了你。”
  看出秦悦疑惑,她没有多解释,笑道:“我已知晓秦小姐是自己人,往后你同王爷一样唤我梅月即可。”
  “这不太好吧。”秦悦推脱倒不是因为身份,而是梅月年纪看着比她年长好几岁。
  “无妨的。”
  她想了想,还是找个折中的称呼:“那我便叫你梅月姐姐吧。”
  梅月脸色闪过一丝惊异,顷刻恢复笑意,“好。随秦小姐喜好。”
  她身体较昨日恢复许多,人也精神多了,说话声音不似先前喑哑,渐渐同她英气的眉眼相符。
  两人从天南地北聊到草木花石,正午时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咕叫了两声。
  一行人原地分着干粮歇息,秦悦和梅月坐在一颗参天大树下吃饼。
  苍郁婆娑,树影摇曳。
  秦悦拍拍手,想再拿点个点心吃,却拆不开裹着黄纸的细绳。
  她拔出腰间短剑割开绳子,将糖糕分了一块给梅月。
  梅月哈哈大笑:“这剑若是被王爷知道用来拆糕点,不知得脸黑成什么样。”
  秦悦看了眼手里东西:“这剑很重要吗?”
  “重要。”梅月不假思索看着剑鞘,“剑下亡魂无一不是极为重要的人物,王爷很少用这柄剑,出鞘必见血腥。”
  “可我之前见王爷的佩剑好像长些。”
  梅月一语点破:“双剑。”
  秦悦这才注意到,不远处骑在马上的谢隅背上只有一柄长剑。
  少了短剑,红白交错的剑带将长剑缠绕得更严实了些。
  秦悦:“……没事。就当请那些亡魂吃糕点了。”
  梅月笑的合不拢嘴,“秦小姐性情中人,实在有趣。”
  秦悦瞟了眼谢隅,想起他在塔顶说的那句话,低声问:“梅月姐姐,你与王爷从前便认识吗?”
  “认识。”梅月细细回忆,“那时他与扶光差不多大,应该是十二三岁吧。”
  这么早!
  “那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咯?”
  梅月摇头:“他与扶光先相识。那时我住在寒杵山脚,偶尔会给他俩做些东西果腹。”
  “后来呢?”
  “后来啊……”梅月搁置手上的菜饼,抬头望向被层叠林叶遮挡的午日。
  “后来我有事离家了。归乡那日恰逢滂沱大雨,浩浩荡荡的军队踏着泥泞下山,每个人手里的兵刃都是血淋淋的。听乡里人说,山上死了很多人。”
  她不再往下说。见她心事重重,秦悦也很识趣的不再多问。
  队伍重新出发,四下无聊,秦悦从暗格取出茶具捣鼓。好在她上车前打了一桶水,眼下正好用上,
  她洒入参片和枸杞,准备泡个养生茶。
  帘外忽地传来谢隅声音。
  “秦小姐似乎对我的事很感兴趣?”
  秦悦掀开锦帘,谢隅背对她骑着马在前面慢悠悠地走。
  “果然什么话都逃不过殿下的耳朵。”
  秦悦靠在车框,手漫不经心支起下颌,嘴噙笑意看着他随马蹄节奏轻晃的乌发。
  “你既然感兴趣,为何不直接问我?”
  第二十一章
  他语气平静,好像并未因她的私下打听而生气。
  秦悦道:“那,洗耳恭听?”
  谢隅看她一眼,又回过头去,“不说。”
  秦悦:“……”
  合着你是在钓鱼呢?
  她想立刻朝谢隅头上砸两个大包。
  狠狠瞪了他两眼,她平复了下心情,问道:“听影卫说,梅月姐姐是在回京途中毒发的。”
  听见“梅月姐姐”四个字,谢隅眼眸微动,又很快调整过来回答,“不错。”
  “这就蹊跷了。她身上未受毒伤,应当是以食物方式吃入体内的。金岭叶自带腥味,若混入吃食,应当很好察觉。”
  她继续道:“除非,将其混入浓郁的香料之中,以八角、胡椒等香料掩盖气味。看来梅月姐姐途中在酒楼歇脚时被人盯上了。”
  谢隅接她的话:“不知对方是否专挑暗阁中人下手。”
  “若真是如此,那随行影卫怎么都平安无事?我倒觉得像是专门针对梅月姐姐。”
  两人一阵沉默,直至茶水沸腾冒出汩汩白烟,秦悦又钻进车内,将火苗盖灭,倒了一盏清茶出来。
  闻见茶香,谢隅侧首睨了一眼,似是觉得她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实在太过清闲。
  秦悦很会看眼色,猜测他这是心底不平衡了。
  毕竟叱咤风云的摄政王还在前面兢兢业业引路,她一个闲人居然半躺在马车里煮茶喝。
  于是她倒了一盏递给谢隅,“殿下劳累,喝口茶吧。”
  谢隅道:“不必。”
  “放心,没下毒,我刚才已经喝过好几口了。”
  “我知道。”
  秦悦只好收回,可惜地道:“这茶对肾大有裨益,很多人还从我这开方子回去煮汤喝呢。”
  谢隅沉声道:“不需要。”
  也不知是不需要喝茶还是不需要补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较以前不同的是,现在她无论说什么谢隅都会接话。甚至连探讨梅花糕和桂花糕哪个更好吃这种问题谢隅都能接一句。
  果真是世事无常。前不久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人,如今竟能相安无事的悠哉闲聊。
  ……
  天色渐晚。
  林间一座小城映入眼帘,城门上“青岚都”三个大字依稀可辩。今夜就在此处歇脚。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本以为一队人马进城会引人注目,不曾想这座小城却颇为繁华热闹,处处可见富商的马车和随从。
  行至客栈,秦悦先一步进入。老板娘正在大堂拨算盘,见到来人,笑脸相迎道:“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老板娘望了眼门外,“哟,真是巧了,本店刚好有五间上房。”
  秦悦讪讪笑道:“我们共六个人。”马车里还躺着一个。
  “那便让两人挤一挤嘛。这几日有贵人在城内歇脚,许多外地商户慕名而来,客栈几乎都住满啦!”
  正说着,便有两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来到堂前,“老板娘,两间上房。”
  秦悦不等他们开口,先一步将钱引拍在案上,“五间就五间。”
  她把情况告诉了谢隅,后者陷入沉默。
  秦悦倒觉得这事不难办:“我与梅月姐姐睡一间。”
  毕竟让谢隅屈尊降贵和影卫挤一间房显然不合理,况且应该也没影卫敢和他睡一块吧。
  “也好。”谢隅说着便拉开锦帘,“有劳秦小姐搭个手。”
  秦悦顿了顿,方才明白他是想将梅月抱进客栈去。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知道结果,她还是抱有期待似的问:“你要抱她进去吗?”
  心里莫名希望他否认。
  可他亲口说过,梅月于他而言很重要,甚至为了救她,可以满足任何条件。
  这样想着,秦悦也是微微一愣。
  谢隅挑眉,似是对她的话感到奇怪。
  马车外早已有两名影卫侯着,一人动作娴熟地将梅月背在身上,另一人默契地护着梅月身后,防止她掉落。
  秦悦这才看清,随行的三名影卫都是女子,并且对照顾梅月非常上手。
  谢隅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解惑道:“她们都是二司的人,之前随梅月一同处理京外事务。”
  她心底如释负重。看着陆续走进客栈的几人,不禁思考刚才怎么会产生那样的情绪。
  安顿好后,两人对坐在客栈大堂。
  店伙计殷勤上前:“两位贵客吃点什么?”
  秦悦莞尔:“房钱是我付的,这顿饭总要大人请吧?”
  谢隅点头:“自然。”
  “那好。牛肉一叠,辣子鸡一份,东坡肉一盘,鱼羹两碗,小菜要个水晶脍,再随便来个素菜吧!”
  点这么多也不知能不能吃完,但谢隅请客,她还是要吃回本来的。
  “好嘞!”店伙计毛巾一甩,正要去后厨,秦悦又道:“加辣!越辣越好!”
  她是点爽了,店伙计走了才反应过来没问谢隅忌口。
  她小声问:“你应该吃辣吧?”
  谢隅眉间微微一皱,没肯定也没否定,“按你意思来就行。”
  懂了,这就是不吃呗。
  果然当领导的都一个样。问是或否,回答:或。
  几盘菜很快上齐,秦悦毫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奇怪的是,谢隅的胃口似乎也不错,不似之前在游船夜宴上那样只动几下筷子。
  看来还是挺能吃辣的嘛。
  秦悦轻笑出声,对面那人却忽然问:“徐若庭也请过吃饭么?”
  “请过啊,灯会的时候。”秦悦不明所以,又夹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
  他不再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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