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当然能猜到,以暗阁的情报网,调查她一个普通官家小姐并非难事,她胜就胜在信息差,因为这个世界没人知道她会用毒,这一场有赌的成分。
但她赌赢了。
身前之人以剑撑地,即便烈毒发作仍能半立不倒。若他先前满目皆是取她性命,那么此时,他紧盯过来的眼神中多了些怀疑惊异。
来这之前谢隅不是没有查阅过秦悦的资料,但无论哪份卷宗都未曾提及此人擅毒。
他开始怀疑榻上女子的真实身份。
仅仅一个官员家的小姐绝不可能长期以往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试毒。
她究竟是谁?
秦悦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瓷瓶,递到他眼前。
“这是解药,但只能保你一个月的时间,每月我仅会制一粒,大人若想续命,就必须让我活着。”
要想消除对方的杀意,仅以解药威胁可谓毫无作用,他完全可能在解毒后背信弃义将她千刀万剐。
如此便只有靠时间和药效来牵制他。
眼前的黑衣人倏然莫名其妙地低笑起来。他的神色太过复杂,辨不清究竟是被算计的气恨难消还是今后不得不受制于人的自怨自艾。
“这是威胁?”
秦悦目不转睛与他对视:“不,这是交易,或者说是一种约定。你不杀我,我保你的命。”
谢隅握紧手中轻剑,那双尘封冰霜的深眸里倒映出一抹红影。
那恐怕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入他眼的人。
他确实失策了。
见他取过解药服下,秦悦补充道:“你中的毒,世间仅有我一人能解,大人不必费心力再找他人。”
这句是实话,虽未命名,但的确是由她特制的毒药。
前世她还没卧病在床时,整天没事干就泡在实验室里,配置了不少五花八门奇奇怪怪的毒药,功能不同并发症状也不尽相同,当然,这些东西死前都已被她尽数销毁。
“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找到除你之外的解毒人。”轻剑归鞘,阴影中的男人沉声道。
秦悦:……这人怎么拿别人解药还理直气壮的?
系统:[恭喜用户成功与核心人物结缔契约关系!正在建立信息连接,请稍候——]
突然打破沉闷气氛的系统音吓了她一激灵,“信息连接?什么意思?”
系统:[亲,常言道“心有灵犀一点通”,讯息联立可让双方心灵相通,是增进关系的绝佳利器呀!]
心灵相通?那她想什么岂不是都能被这人知道了?
那怎么行?!
“取消!给我取消!”一向镇定的秦悦难得手忙脚乱。
[资源包已自动下载,若中断大概率导致更新错误,用户是否确认中止?]
“确定!”
[滋滋——正在中断进程——]
谢隅发现秦悦兀突变得焦灼不安,像是极为担心一件事发生。方才取她性命时她都未表现出如此的心急如焚,他倒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危险即将来临。
忽然之间,颅内一道末微电流急过,谢隅眉间一蹙,警惕地环顾四周。
难道有人在远处操纵暗器?
不对,若真有人在附近,他一定能察觉到气息,但眼下他并没有感觉到第三个人。
[滴——取消进程成功。]
“关闭自动下载功能!”秦悦刻不容缓,心道千万得防着下次再发生这种事。
谢隅脑内逐渐出现一道声音,由弱至强。即便陌生,但他仍然精准识别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声音主人此刻并未开口,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最后停落在他身上。须臾过后,她像是听见了什么消息,微舒眉眼长吐出一口气。
随后又是一阵熟悉的嗓音传来——
“还好中断得快,要真心灵相通了,我还怎么拿捏他?”
“被拿捏”的谢隅:“?”
第四章
如今的形势已然非常清明。
两人相视无言,谢隅脑内却被灌入接连不断的声音,而声音的主人,正是秦悦。
他能听见秦悦的心声。而且很明显,对方并不知晓。
虚惊一场,气氛总算稳定下来。秦悦渐渐拉回思绪,抬眼看去,月光透过窗棂倾泻在谢隅身上,黑白分明之间,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
难不成这人反悔了?
秦悦不动声色靠近木榻旁的矮柜。制毒时她多留了个心眼,特意调了一瓶药性更烈的放在柜中,不如趁现在不动声色地挪过去——
“啪!”
矮柜被轻剑劈成两半。
秦悦:……这人怎么还会预判呢?!
谢隅冷笑一声,眉眼间难得有些愉悦。
秦悦:……没事!只要寻机摘下窗台那盆迷魂花,散出香气就能令人短暂眩——
“哐当!”
花盆碎了。
秦悦:……不打紧!只要点燃香炉里的——
“哗!”
蜡烛灭了。
秦悦:“……”不是,这对吗?
系统:[这说明核心人物十分敏锐,建议用户采取非常规方法应对!]
“什么方法?”
[经系统测算,现在躺下并邀请他一起睡觉有90%概率化解危机!]
秦悦翻了个白眼。
这根本不是正经系统!
好在那位探花大人并没有继续对她动手,至少她能确定自己的命保住了。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秦悦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大人自便,我先歇息了。”
唯独睡觉这件事,是任何情况都无法影响她的,尽管此刻她房间里还有个恐怖的刺客。
话音刚落,她果然就这么裹着被褥躺下了。
谢隅抱剑站在阴影里好一会,没听见任何心声,不禁多看了几眼秦悦那张迷惑性极高的脸。
阖眸时与寻常闺阁小姐无异,精致乖巧,犹如初浮小叶的不染芙蕖。然而当她睁眼时,浑身却透着这个年纪所没有的心机和无畏,倒与暗阁里的死士有些相似。
看来有必要再详细调查她的身份。
……
精神高度紧张了两天,秦悦本打算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不料中午就被沉重的敲门声吵醒。
“开门!再不开本少爷就把门拆了!”
秦悦伸了个懒腰,随手拾了根石药杵往外抛,只听“咚!”一声脆响,门外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腿哀嚎。
“我的腿!断了断了!”
秦悦不紧不慢走出门,捡起掉在地上的石杵,居高临下看着秦子游:“还拆么?”
秦子游被她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震惊之余转念一想,他竟忘了这人性格大变,不是从前那个软柿子轻易就能拿捏。
“我、我不拆就是了……”
少年盘坐在地,心疼地揉着小腿,“若非爹让我带你一同去赴宴,我才不会来找你。”
赴宴?
秦悦恍然想起昨日秦子游教训下人提过一嘴游船夜宴,再看少年身后停着的华盖马车,应当就是来接她的。
正好这两日没怎么吃东西,再不吃点山珍海味,味觉都快退化了。不过听他这话,秦老爷子估计不知道她被暗阁追杀的事。
“别装了,腿没断,起来。”她吩咐女侍把人拉起,掀开帘子便坐进车厢。
上车后的秦子游还在嘀咕,“要不是娘亲一早便先行了路,我断不会与你共乘一辆。”
他语气和缓颇多,不再似以往那般咄咄逼人,却也不甚客气。
秦悦拣了块女侍端来的糕点,皮笑肉不笑:“你若不想乘车,徒步走去赴宴也未尝不可,权当强身健体了。”
一听这话,秦子游立刻瞪大双眼:“徒步?!你知不知道夜宴场有多远?那可是在京都啊!徒步走去我两条腿就废了!”
秦宅地处晏都,与京都相邻,两城虽邻近,城外官道却曲折蜿蜒,即便乘车驾马也需半日才能到达。
没想到晏都的地形还没摸熟,这么快就要开新地图了。
哎,重活一世也难啊,懒觉都睡不得。
适应了摇摇晃晃的马车,秦悦干脆瘫在车厢里补觉。
端坐正中的秦子游嫌弃地看着半躺下的秦悦,叮嘱道:“今日游船夜宴来的都是京都大人物,若非母亲大人与白小姐交情颇深,请来一枚通行令,光凭你我二人身份根本不足参宴。”
正说着,神色还莫名得意起来,“白小姐乃工部尚书之女,待会我们与她共乘一舟,你可千万别如此失态,败坏秦家的名——”
“这游船夜宴是谁办的?”秦悦将手随意搭在窗檐,问道。
秦子游被她打断,也不敢恼,只能沉住气道:“自然是本朝摄政王。”
“你对他了解多少?”
绑定的系统很奇怪,关于北桓国和谢隅的讯息少之又少,既没有详细的人物介绍,也没有剧情向导,似乎一直在等她亲自触发,像是被某种功能限制一样。
“我凭什么告诉你?”秦子游不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