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外室 第98节

  “这位姐姐,能否告知,圣上何时才见民女?”
  她语气焦急,心下也忐忑得紧。
  本该今日是顺利回江州的,却被平阳公主半途拦住,送进了宫里面圣。可是说好的进宫来是面圣的,领路的宫人将她带至这偏殿却退了下去,徒留她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殿中。
  林莺娘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进宫的路上平阳公主也不与她说,只俏皮眨了眨眼,“你见着父皇便知晓了。”
  又见她紧张,攥着裙摆的手心都是因害怕而起的汗,柔声宽慰她,“你放心,我父皇虽是君王,却没有一点儿架子,最是好说话了。一会儿他问什么,你直说便是。”
  天真烂漫的小公主,自己是圣上的亲女,自是千般宠爱在一身,便以为高坐龙椅之上的帝王和谁在一起时,都是同她一般的和颜悦色。
  林莺娘又岂会将这样的话听进心里去。
  此前她曾被谢昀提醒过,知道那高坐龙椅之上的人手段曾经怎样的狠辣决绝,哪怕他现在垂垂老矣,在那巍巍皇权倾轧之下,自己也如蝼蚁。
  更何况如今又被晾在这偏殿许久,心中的害怕更是无以复加。
  宫人哪敢置喙,只垂首道:“姑娘且安心等着,圣上要见姑娘的时候自会有人来宣姑娘。”
  林莺娘没法子,只能在无尽的担忧和揣测中在这殿里安静等着,惶惶难安。
  圣上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
  也看清了她的眉眼——她眉眼之间极是肖想她的祖父,比她生父杨盼山更甚。
  这也是所有人瞧见昔太子殿下画像时一眼看穿的缘故。
  而现下,那副昔太子殿下画像就搁在六皇子面前,他面上难掩惊惧,“父皇,这是……”
  相较于他,圣上则镇静许多,缓缓开口,“朕已派人去查过她的身世,她便是朕的皇兄,昔太子遗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
  林莺娘这事遮掩不住了。
  昨日平阳公主当着诸位皇子的面说破了此事,自会有有心人去查,林莺娘现下成了众矢之的。
  她的身份一旦被查出,届时再身死回江州途中,难免不叫人起疑。
  圣上现在当真是举棋未定。
  他年纪大了,已是一只脚踏进了皇陵中,这样的时候,往往最是在意后世对他的功过评价。
  没有人不想当名垂青史的明君。
  可要做这名垂青史的明君,首要条件便是当年他的天子之位得来的名正言顺,不容旁人质疑。但是林莺娘的陡然出现,叫他后世的声名岌岌可危了起来。
  若是有人借着林莺娘的身世做文章,牵连出当年深埋于地下的那场浩劫,那他便不再是名垂青史的君主,而是谋朝篡位,弑兄逼父的罪人。
  谢昀也是如此对六皇子道,“圣上眼下最看重的便是他的声名。而殿下现下要做的,便是想法子保住圣上的明君声名。”
  如何保住?
  谢昀道:“林莺娘不能死,至少眼下这紧要关头,她不能死。若是她死在了回江州的途中,便无异于是坐实了当年的流言,坐实了圣上的罪。”
  林莺娘不止不能死,还得恢复她身份,将她记回昔太子殿下名下。
  “只有如此,才能堵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当年昔太子殿下骤然离世的缘由也才能被遮掩下去,不再提及。”
  毕竟当年昔太子殿下离世若当真当今天子所为,他该费力遮掩林莺娘的身世才是,又怎会恢复其身份,将她记回到先太子殿下名下,光明正大地显露在天下人眼前。
  反其道而行之,才是现下圣上应当做的事。
  六皇子有些犹豫,“此事若是由我提出,父皇会不会疑上我?”
  “不会。”
  谢昀道:“圣上精明通达,却最是多疑。此事诸位皇子都牵连其中,他一个也不会信。反倒是殿下,殿下无母族权势傍身,是最不可能为储君的人选,是以圣上最信你。”
  谢昀说得对,圣上多疑,却也精明通达。
  他自然知晓此时该如何做才是保全他声名的上上之策,但他还需要一个人——他需要有人在他百年离世后替他消除林莺娘这个隐患。
  第134章 圣上是不是看上了我?
  届时天子已离世,没有人会将林莺娘的死牵连在他的身上。
  但做此事的人得是他至亲至信之人。
  争夺储君之位的几位皇子圣上信不过,平阳公主到底天真,不谙世事,思来想去,此事唯有六皇子所为最为妥当周全。
  他是皇子,天子声名与他休戚与共。
  他又无母族权势傍身,不必担忧他争夺储君之位,再兼他曾在朝上与谢昀交恶,不会徇私,牵连其中。
  是以圣上找了六皇子来,将林莺娘的身世说与他知晓,再细观他态度。
  他希望六皇子如他所想,是个聪慧睿智的皇子,能明了他的心意,为他所用。
  果然,六皇子不负圣上所望,他抬手行礼,将谢昀嘱咐的话一一说出。
  最后敛目道:“儿臣以为,林姑娘的身份之事是小,父皇的声名才最为重要。天下人久传当年昔太子离世流言,父皇早已不胜其扰,却苦无清正声名之法。此番若是留她在宫中,恢复其皇室身份,此举必能堵了天下的悠悠众口,父皇也不必再受流言侵扰。”
  他字字句句,均为天子着想。
  圣上欣慰看他,“好,不愧是朕的儿子,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
  林莺娘在偏殿等了大半日,也没能等到圣上宣她面圣,倒是等到了六皇子来见她。
  “民女林莺娘见过殿下。”
  她已见过六皇子数次,自然识得,起身向他行礼。
  “林姑娘不必客气。”
  六皇子和颜悦色,走到她身边,纡尊降贵伸手来虚扶她,林莺娘惶恐起身,“谢殿下。”
  见着六皇子,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许。
  她知道谢昀是六皇子的人,想来他也不会为难了自己,是以壮着胆子来问,“殿下过来,是来带民女过去面圣的吗?”
  林莺娘以为圣上要见她。
  六皇子摇摇头,温声对她道:“父皇身子不适,不便见林姑娘,是以让我来与姑娘说一声。”
  圣上不见她。
  林莺娘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了地,但她也好奇圣上突然见她所为何事。
  问六皇子,六皇子却是淡笑不语,“林姑娘以后便知,现下我送林姑娘出宫去罢。”
  六皇子亲自送林莺娘出宫。
  宫门外,谢昀的马车正候着。
  一上车,林莺娘的腿便软了,险些没撑住,栽进了来扶她的谢昀怀里。
  “这是做什么?”谢昀难掩戏谑,垂眸看她,“莫不是圣上面前跪不上了,跑我面前跪来了?”
  怀里的姑娘抬头,是梨花带雨的一张脸。
  “我差点吓死了!”
  她提了许久的心,见着谢昀才算是重重落了下来,委屈,恐惧瞬间席卷了她。
  她心里实在委屈极了,不由瘪嘴哭出声来,“侯爷,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她抱着谢昀,哭得很是伤心。
  没人告诉林莺娘,圣上见她是为着什么事。
  待着偏殿的那半日,她只能自己胡思乱想,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说到底,她不过江州偏远之地来的姑娘,从前十数年是连金陵城什么富贵模样也不知晓的,皇城深宫对她来说从来遥不可及。
  如今却陡然要面见天子。
  这世上没有人不惧怕天子,他掌着天下人的生死,拿捏着所有人的命脉。
  她知晓,这不是她平日里插科打诨便能轻易蒙混过去的。
  她能使出的所有伎俩,在绝对的权势倾轧下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班门弄斧。
  林莺娘胡思乱想的当头,还想起了谢昀。
  他是那样冷漠无情的一个人。
  若是自己当真得罪了天子,他是必不可能来救自己的,说不定还要坐壁旁观,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才好。
  这般一想,林莺娘当真是恨极了谢昀。
  若不是他费尽心思将自己卷进金陵城这滩浑水里,自己又如何会被圣上瞧见。她心思伶俐得很,那什么“金陵城第一美人”的鬼话,必定是谢昀放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他有何用意。
  林莺娘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她想,她此番纵是死了,再做一回鬼,定不能放过了谢昀,要叫他也下地狱。
  她怀揣着这样的愤恨提心吊胆过了半日,好不容易出宫来,第一眼看见谢昀,就鼻子发酸,心里委屈,再也忍不住泪意,扑进他怀里哭得昏天黑地。
  她一面恨他,一面在这金陵城里,能依赖的也只有他。
  林莺娘抽抽噎噎地哭,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夹杂着哭腔,含混不清,谢昀细细听也听不清,只得冷着脸吼她,“不许哭!再哭将你扔下去!”
  这样的威胁最是有用。
  面前的姑娘果然被吓住,一双娇怯怯清眸堪怜,眼角还悬着一滴泪,将落未落,轻轻一眨,泪珠儿便滚了下来,说不出几多可怜。
  谢昀却将她搂进怀里坐下,那眉眼间的清冷散去,反而带了几分轻浅的笑意。
  他温着声哄她,“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莺娘泪眼朦胧,又不敢忤他的意,生怕他当真将自己扔下去,只得低着头,抽抽噎噎着道:“圣上他是不是看上我了,要将我带进宫里为妃呀?”
  她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哭,“怎么办?我要是进宫了,他肯定会知道我不是清白之身,那圣上会不会杀了我?还有我母亲,是不是也要被牵连九族?”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谢昀简直要被她气笑。
  又见她哭得实在伤心,这才忍着耐心蹙眉问她,“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乌糟话?”
  谢昀说的是林莺娘进宫为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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