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外室 第81节
“圣上息怒。”
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宫婢顾不上穿衣,拢着被便连滚带爬跪去地上。
青石所做的地砖上格外凉,她不着寸缕的身子忍不住颤抖,哆嗦着出声,“圣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怀了皇嗣,实在忍不住……”
她到底是说了出来。
这事瞒不住,贤妃娘娘迟早得知晓,到时定会趁着她腹里的孩子还未成型,送上一碗落红汤来。
——她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
宫婢到底是放手一搏。
如今她怀了身孕的事已叫圣上知晓,那贤妃娘娘为了保全自己的贤德名声,是万万不会再对她下手了。她这才能保全自己的孩子。
贤妃娘娘知晓此事是极高兴的。
“不想臣妾宫里还能有这样的喜事。”
她在圣上面前,一直是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她与臣妾一同伺候圣上,便是臣妾的姐妹。圣上放心,臣妾一定派人悉心照料妹妹,让她好好生下腹里的皇嗣。”
没人知道,她说这样违心的话时有多咬牙切齿。
待圣上离去,贤妃娘娘便落下脸来。
“贱婢!”
她一巴掌甩在了宫婢的脸上。
她被贤妃打得跌坐在地上,不敢爬起来,连忙以头磕地谢罪,“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贤妃怎么可能会息怒?
她原先就是想着这个宫婢好把控,如今反倒被她算计了,竟然敢瞒着她,处心积虑怀上皇嗣。
“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给你的避子汤你也敢偷换了去。”
她自然以为宫婢是偷换了她的避子汤才怀上皇嗣。
“奴婢没有偷换避子汤。”
宫婢磕着头解释,“奴婢也不知怎么怀上的这个孩子。娘娘,奴婢当真冤枉啊!”
“冤枉?”贤妃冷笑,“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圣人知道了就能保全你腹里的孩子?好啊!就算生下来了又如何,本宫且看看,你能保全他到几时,又能保全自己到几时。”
宫婢怀胎十月,到底是生下了腹中的皇嗣。
这是圣上的第六个儿子。
但因其母是宫婢,自小到大,他不知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和勾心斗角。
好不容易艰难长到六岁,其生母因为意外失足落水,丢了命去。
深宫中,死人是常事。
何况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婢,死便死了,无人问津,就连传去圣人耳里,他都皱眉,“死了个宫婢也来向朕禀告,既是失足落水,按宫规处置了便是。”
后宫里人来人往,新进的颜色何其多,他早已忘了那个在贤妃宫里伺候他的小宫婢。
只有她的儿子,六皇子记得。
他来生母落水的湖边祭奠她,却无意听见了几个皇子说话。其中有一个,是四皇子的声音,“那日我就是在这儿推她落的水,一个宫婢罢了,死了也没有人上心。”
四皇子从来看不惯他们母子。
一个宫婢生的孩子,也配与他称兄道弟。
他也在自己母亲,贤妃娘娘那儿知道了宫婢借子上位的事情,对他们母子越发嫌恶,平日里纵着宫人们欺负他们便罢了。
那日是贤妃娘娘生辰。
贤妃娘娘却落泪,“那年便是今日,圣上来贺本宫生辰,本宫怀了身子不便侍寝,没想到就叫那个贱婢钻了空子,还生下那孽种来碍本宫的眼。”
她一直记着六皇子生母背叛她的事,平日没少磋磨她,可这仍不能解她的恨意。
也是。
叫自己豢养的鸟儿啄了眼,她岂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贤妃娘娘要将那宫婢提过来撒气,路上却被四皇子拦下。
第109章 不过一个宫婢,既惹得母妃不开心,杀了便是
趁着四下无人,他下令将她推进湖里溺毙。
宫人不敢不从。
可怜的宫婢,在这深宫里磋磨了一生,不过翻腾了几下便失了力气,慢慢沉进湖底。
四皇子在湖边看着,七岁的眼里冰冷无情,“不过一个宫婢罢了,既惹得母妃不开心,杀了便是。”
谢昀没回答林莺娘的话,反而极有耐心说了这个故事给她听。
林莺娘诧异,“方才那公子便是六皇子?”
谢昀没说话,沉默便是默认。
“那六皇子知道他生母是被人所害的吗?”
谢昀看她,慢条斯理问,“你觉着呢?”
林莺娘觉着他知道。
正因为他知道,才能对四皇子有所防备,才能数不清的阴谋算计中苟延残喘活到现下。
毕竟他的身份不同于他的生母。
在这深宫里,杀一个宫婢容易,要杀一个皇子还是得细细斟酌。
只是这样的宫闱秘事,谢昀堂而皇之说与自己听,林莺娘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侯爷告诉我这么多,不会是要杀我灭口吧?”
谢昀看着她,眸光缓缓从她面上滑过。
眉黛唇珠,姑娘生得实在貌美,又添心思玲珑,他似有若无轻轻一笑,“你这么聪慧,我怎么舍得?”
今日林莺娘在定远侯府几番脱身自救他看在眼里,后宅之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数不尽的阴谋算计里活下来。
他又恍惚想到了他的母亲,楚夫人。
那实在是一个美丽,天真,又愚蠢的女人。
她被家里养得太好,没经过风霜雨露,也没见过人心险恶,不过一个卫青黛便能生生要了她的命去。
不像林莺娘。
她自市井贫苦中翻身,最是知晓人心险恶,最是会算计谋划,也最是会自保。
谢昀对林莺娘的欣赏从来不浮于面上。
在很多时候,他乐意宠着她,看她耍小聪明,甚至仗着自己的势狐假虎威。他还愿意为她寻来她的生父,替她报生父抛妻弃女的仇。
他像养着一只万分合心意的雀鸟。
只要不触到他的底线,她可以在他为她编织的金丝笼中为所欲为。
林莺娘也甘心做他手里的雀鸟,她乖巧依附进谢昀的怀里,小心试探着谢昀的心意,“那侯爷避开人私下和六皇子见面,是想要扶持六皇子争储君之位吗?”
她何其聪慧。
谢昀见六皇子这样避人耳目的事也带着她,还将六皇子生母这样宫闱里的秘事也说与自己听,想来便是故意叫自己知晓。
朝堂中立储的争斗,林莺娘今日在宴席上也有耳闻。
朝中拥戴四皇子,五皇子,十二皇子者众,这几位皇子均是母族显赫,在朝中有威望权势的皇子,是此次立储之争中极有希望的储君之选。
但林莺娘没在她们口中听见六皇子的名。
本来还不知为何,方才经谢昀说起才知,那竟是个宫人生下的皇子。
这便能理解了。
一个卑微宫人所生的皇子,没有显赫母族倚仗,自然而然退出储君之争。
只是她不明白,谢昀为何要扶持这样一位孤立无援的皇子?
谢昀告诉她,“当今圣上年岁已高,却迟迟不立储君,你道是为何?”
林莺娘想了想,“是没有合心意的皇子吗?”
她到底还是后宅女眷,对这样的朝堂大事不甚了解。
谢昀耐心教她,又说起宫里一桩秘闻,“坊间曾有流言,圣上当年是弑兄逼父篡位……”
他说得轻巧随意,林莺娘的胆险些叫吓破了,不可置信捂着唇,将惊呼止在口中。
林莺娘的诧异不是装的。
她是头一遭听见这样的传闻。
这样的宫闱秘事自然是遮掩得严实,金陵城里也不敢流传,只在私下有人猜忌,更何况距离金陵城山远水远的江州城,是一点消息也无。
林莺娘将这等骇人的消息在心里默默消化了许久,才又开口,“所以,圣上不敢立储君,他怕有人效仿他,弑父夺位?”
“聪明的姑娘。”
谢昀眉眼里是不加掩饰,欣赏的笑意,又问她,“那你可知,储君之选为何是三位皇子?”
林莺娘想也未想,脱口而出,“因为这三位皇子在朝中势力不相上下,相互制约。”
谢昀挑眉。“你怎么知道?”
依着林莺娘在金陵城的时日,她日日待在雾凇院里,绝不可能如此清楚朝中事。
“我猜的。”
林莺娘洋洋得意,本就明媚的面上添了几分狡黠,她解释给谢昀听,“我从前在一户人家做过女婢,那家的夫人手底下有好几个妾室,平日里相互看不惯,闹得是不可开交,但那家夫人向来不管。”
林莺娘当时年纪小,好奇心重,问过那家夫人为何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