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外室 第61节

  奉宣殿内,圣人高居上座,声音不怒自威,“立储之事,前朝后宫闹的是不可开交。谢卿以为,朕该立谁为储君?”
  谢昀不卑不亢,合手一揖,“回陛下,四殿下仁慈宽厚,有仁君之德,五殿下英明神武,有太祖当年平定南蛮之风,十二殿下亦是才德兼备。这三位殿下,均是储君上上之选。”
  他不偏不倚,将三位殿下的能处都一一道出,却是谁也没有偏帮。
  圣人年纪已大,向来多疑,此时保持中立才是谢昀的为官多年,明哲保身之道。
  圣人果然长叹一口气,似是无奈笑,“你呀你,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哪个也不得罪。你说朕的这三个皇子都是储君上上之选,然天子之座唯有一个。依你所言,难不成朕将这三个皇子都封为储君?”
  这自然是不成的。
  不过是圣人打趣之语。
  谢昀垂首再一揖,表情无波无澜,“微臣愚钝,立储乃是国事,臣不敢妄议。”
  他是打定主意不淌立储这滩浑水,圣人也并不强求。
  “罢了罢了。”圣人叹气,“你和你那个父亲当真是一样。”
  昔定远侯也是少见的中流之人,向来不参与党派争斗。只是谢昀的母亲楚夫人出身忠勇侯府,忠勇侯却是五殿下一派。党派林立,原就是靠着姻亲婚嫁相互牵扯。五殿下只以为定远侯府已纳入自己麾下,众朝臣也是亦是同样作想。
  不想后来圣人派定远侯随河道总督一同彻查黄河淤田案,却将五殿下也牵扯进去。
  这事当时在朝上引起轩然大波,五殿下更是当庭怒斥定远侯,言他被奸人收买,污蔑自己。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五皇子到底是圣人之子,区区淤田一案撼不动他根基,但却是让定远侯同五皇子府生了嫌隙。
  后来塞北生乱,五皇子在朝党羽无不推举定远侯出征平乱。
  圣人应允。
  不想定远侯此番出征便战死在了塞北之地。
  圣人对谢昀是有愧的,英雄战死沙场,他只能竭力补偿他留下的儿子,年纪轻轻便让谢昀袭了定远侯的爵位,又让他入主内阁,为天子近臣。
  好在虎父无犬子,谢昀也不负圣人期望。
  此番江州起了旱灾,百姓生乱,谢昀奉了皇命亲去江州平乱,不仅镇压了叛乱,还查出了江州官商勾结,私吞赈灾官银的罪证,上书弹劾。
  这实是大功一件。
  圣人大喜,对谢昀道:“你办了江州大案,朕还未来得及赏你。谢卿想要什么赏赐?”
  谢昀身袭爵位,又入主内阁,再赏恐有功高震主之嫌。
  他合手再拜,“为圣人分忧,乃是身为臣子的本分。微臣不敢求赏。”
  圣人闻听此话,目色欣然,又道:“听说此次去江州赈灾,你们兄弟二人一路上遇上不少暗杀,此事可是属实?”
  三鹤山山匪劫掠一事逃不过圣人的耳目。
  谢昀垂首道:“回陛下,此事属实,三鹤山一事臣已查清,此地天道多艰险,常年生匪患,当地官员深受其扰。此番臣回金陵,恰路逢此地,臣弟便是在此处受了重伤,至今未醒。臣已随当地官员平了匪患,匪徒一干人等都暂时羁押在临安府,等候圣上发落。”
  一个旱灾,谢昀连办了两桩案子。
  不止将江州私吞官银一事查了出来,还将三鹤山匪患平了,不可谓是大功一件。
  圣人之心甚慰,“谢卿实乃朕左右肱骨。你办了如此大案,朕岂能不赏?”
  谢昀皇恩太盛,已是赏无可赏。
  好在有谢子慎,他随兄去江州赈灾,又在回京途中受了重伤,这是多好的赏赐由头。
  圣人连颁了两道圣旨,一为赏赐金银,体恤谢子慎赈灾辛劳。二为谢子慎寻了个好差事,任了他为御史台的巡城御史,只待他醒了,调养好身体便可赴任。
  这是个富贵闲职,金陵城里的皇亲国戚甚多,总不可能都闲养在家,便出了这些官职。
  虽说也是官,却是可有可无的,连上朝这样的苦差事都免了,更别提往后升迁无望。
  第80章 那不是张家的姑娘张盈盈么?
  圣旨送到定远侯府里,谢夫人怔了许久。
  她苦心筹谋一番,名声全叫谢昀夺去了,最后只留得个巡城御史的虚职给谢子慎。
  她还得跪谢皇恩。
  “谢夫人,恭喜呀!这巡城御史可是旁人想也想不到的好差事,可见圣上多器重三公子。”宣旨的内侍来谢夫人面前讨赏。
  谢夫人强撑着挤出一个笑来,“谢公公美言。这些银子,权当请公公同喜喝酒了。”
  内侍喜滋滋领了银子出去。
  里面谢夫人强撑着脸瞬间崩塌,悲怆着眼,喃喃道:“竟只是个巡城御史……”
  御史台的巡城御史与内阁里的天子近臣,相差岂止千里万里。
  这样的旨意传到后宫里,皇后却是明了。
  今日正是十五,圣人来长明宫,皇后亲自伺候圣人洗漱换衣,言语间交谈说起此事,圣人叹道:“好在这次有谢子慎同行,不然谢卿此番功高,朕都不知能再赏他些什么。”
  功高震主,赏无可赏,这才是天子大忌。
  好在谢昀到底年轻,根基未深,又洁身自好,不与朝中党派往来,实属清流。
  圣人忌惮之心这才少了些许,但是也得提防。
  谢昀怎能不知圣人之心。
  他从宫中出来,青山正侯在宫门前,见着谢昀便上前来,低声道:“宣旨的内侍去了侯府,果然如侯爷所料。”
  谢昀留着谢子慎一条命,原也存着这个心思。
  谢子慎暂且不能死。
  谢昀既要立功得声名,又不能以己之身讨赏。要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谢子慎是最好的挡箭牌,方便圣人行赏又不生忌惮。
  只是这巡城御史一职,算是彻底断了谢子慎往后升迁的路。
  不过也在谢昀意料之中。
  谢家势高。
  圣人容得下谢昀,却容不下谢家再出第二个能臣。
  只要有谢昀在,谢子慎注定是碌碌无为一生,万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金陵城这般风起云涌,刚到金陵的长风和采雁却是丝毫不知。
  两人得了胭脂巷范大娘的消息,知道林莺娘同谢昀一同回了金陵,这便也跟着赶了过来。
  正逢这日江州私吞官银的一行案犯押解进京,金陵百姓都去城门瞧热闹。
  采雁刚到金陵府,她最是爱看热闹,也拉着长风一同去看。
  “呀!那不是张家的姑娘张盈盈么?”
  采雁指着其中一人道。
  她见过张家姑娘,她的父亲是江州知州。张盈盈及笄时,知州大人请了满江州的高门贵户去给她庆生,采雁跟着林莺娘,远远瞧过张盈盈一眼。
  那时她眼高于顶,是父亲手捧着的明珠。
  不想一遭落难,明珠也跟着跌下高台。
  张知州借着职务之便,私吞朝廷赈灾官银,致使江州百姓民不聊生,不得不落草为寇,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张盈盈身为他的女儿,自然也牵连其中。
  不免叫人唏嘘。
  女子在这混沌世道当真是身不由己的。
  在家随父,出嫁随夫。父荣则荣,父损则损,万般由不得自己。
  张家出事,江州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姜氏去信来金陵叫林莺娘知晓。
  林莺娘也有些提心吊胆,她来旁敲侧击着问谢昀,林崇文可有牵连其中。
  毕竟姜氏目前还在林家当她的掌事夫人,林崇文若是有事,她也逃不脱。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林崇文。”
  这样无关大雅的朝廷事,谢昀倒是也不瞒着林莺娘,他下值回来,靠坐进圈椅里,眉眼隐见疲惫。
  将近年关,朝廷本就诸事繁杂,又添各方党派互相争斗,愈发冗长紊乱。
  也是,圣上老了,皇储之争愈演愈烈,已然到了不死不休之地。
  这当头,朝廷人人自危。
  林崇文远在江州,也隐隐能察觉到,姜氏的信是他亲自看着写的,眼下林莺娘在谢昀身边,可真算得上他林家的救命稻草。
  “林家无事。”
  谢昀看着林莺娘期盼的眼,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他靠坐在圈椅里,支手撑着额,揉了揉眉间,“张世昌贪心不足,那赈灾的官银自己尚且不够,哪能叫林崇文知晓,来分这一杯羹。”
  林莺娘听得这话,心里当真是庆幸。
  好在那张世昌贪得无厌,将此事瞒得严实,若是叫林崇文知晓,就他那贪财性子,想必亦是一头栽了进去。
  到时自己和母亲姜氏,可就同那张盈盈一样,无辜受了牵连。
  她倒是不在意林崇文死活。
  那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玩意儿,死便死了,只是万万不能牵连了她和姜氏。
  如今得了谢昀这肯定的话来,晃晃悠悠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她提裙上前来,削如葱尖的指贴上谢昀的额间,缓缓轻揉,当真是说不尽的温香软玉。
  谢昀阖眸享受,听她在耳边温声细语关心,“侯爷这段时日眼见得忙了,莺娘替您揉一揉,解解乏罢。”
  上回险些在谢昀手底下丧命的事并没吓着林莺娘。
  她在他手底下几度脱险,现在算是摸清了些许谢昀的性子。
  虽是手段狠辣却也极是好哄,只有别触着他的逆鳞,凡事顺着他的意来,他还是很愿意纵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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