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外室 第52节
自然是走不了的。
他如今是他人手里的笼中物,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那“侠士”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来狠狠揍了杨盼山一顿,直打得他鼻青脸肿,屁滚尿流,还有一只脚重重踩着他的手,死死往地里碾。
杨盼山疼得龇牙咧嘴,听他居高临下道:“我告诉你,既来了这儿,命就由不得你自己。”
他又“好心”提醒杨盼山,“说起来,这也是你咎由自取。来日里你入了阴司,可千万别记恨我。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你不该得罪的人。”
杨盼山市井赌坊里打滚,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平日里没了钱,走投无路,小偷小摸,地皮无赖也是做过的,数不清这辈子得罪了多少人,欠过多少债。
这一时半会儿连是究竟得罪了谁,才牵连自己落得这般下场都想不起来。
直到他上了斗兽场。
杨盼山哪是对面那人的对手,他被人狠狠砸在地上,半点都翻不得身,眼冒金星,肺腑俱裂,他几乎都要认命了。
这时高台上有姑娘骤然惊呼一声。
这样的地方,姑娘是稀客,引人注目。听得这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杨盼山也看了过去。
他以为这是自己流连人世间的最后一眼,一晃而过,他看见了姑娘发间掉落的金簪。
这是他的救命稻草。
杨盼山紧紧抓住了它,他以为这根金簪能替他反败为胜,但他到底势弱,激怒了对面的人之后迎来的是更铺天盖地的暴击。
拳头如落雨一般又急又密砸下来,砸在杨盼山的身上,脸上。
他不再挣扎。
人死之前,是会回顾自己的一生的。
杨盼山也不例外。
他眼前是弥漫的血雾,脑海却清醒想起自己这数十年的人生,原来人这一生匆匆数十载,从生到死,竟是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
他这一生,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没能留下,便是这般死了也无人会惦记他。
忽然,杨盼山想起了那年姜氏腹中的婴孩。
不!
他不是什么都没留下。
若是当年姜氏腹中那个孩子安然活了下来,现在已然大了。
她是杨家的种,身上流着他杨盼山的骨血。
这世上,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若是有幸,他们能在这世上相见,她得亲密唤他一声“爹爹”。
只是可惜,杨盼山再也等不到那声“爹爹”。
他在无尽的悔恨中闭上了眼。
林莺娘眼睁睁看着杨盼山没了声息,紧握着掐进掌心的手也渐渐松懈下来。
她好似大梦一场。
梦醒了,她不是上一世凄惨死在雪地的杨柳儿,她是活得明媚恣意的林莺娘。
这世上,再也无人能威胁到她了。
如释重负,林莺娘眼底悄然红了一圈,却是紧咬着唇,没让眼角的泪落下来。
便有一只手,温柔将她掰过身去。
林莺娘只觉面前胸膛宽阔,再看不见那人惨死模样,再也没忍住,抽泣着,轻轻哭出声来。
她不是哭杨盼山的死。
她是哭自己和母亲可怜可悲的一生。
谢昀轻拍她的背,什么也没说。
他的目光越过高台,看向底下杨盼山的尸首,眼底冷漠成冰。
有人上前来将杨盼山的尸首拖下去,地上拖住长长一道血痕,很快有人提水来冲,血痕也不复存在。
他的尸首会被随意拖去乱葬岗抛下,等路过的野狗将他撕咬殆尽,那这世上,便再无杨盼山的丁点儿痕迹。
这是他抛妻弃女的报应。
怀里的姑娘还在哽咽抽泣,热闹看完了,谢昀没有逗留,护着她往外去。
走出门去,上了马车,两人的面具才摘下来。
姑娘哭得眼红红,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沉默良久,才怯怯出声问谢昀,“这事,侯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莺娘现下心里才觉出不安来。
青州的事她和姜氏遮掩得严实,便是连林崇文都不能知晓。谢昀能知道此事,还将杨盼山带到她面前来,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去青州查她。
只是林莺娘不明白,她一个闺阁里的姑娘,有什么可值得他一个日理万机的侯爷这样费尽心思去查自己?
但她同时在心里也感激谢昀。
没有他,杨盼山仍旧是青州凉山的赌徒无赖,他那样毫无人性,抛妻弃女的一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世就叫他捅了出来。
到那时,自己和母亲仍旧是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他没了命,自己和母亲的困局算是彻底解了。
只是她也不解,谢昀为何要如此帮自己?
在林莺娘心里,他并不是个好说话,好相与的主儿,自然也没有这样好的心来帮她。
是以她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抬眼去看谢昀,却正正撞进郎君好整以暇看过来的眼里。
第68章 莺娘见过二夫人
林莺娘的满腹心思,他自是看了个通透。
倒是也没瞒着她,他思忖片刻,不甚在意随口道:“大概就在你费尽心思毁去林崔两家的亲事时。”
他说的轻飘飘,林莺娘心里却是翻起惊涛骇浪。
她强忍着惊惧,装作不解模样,“什么毁去林崔两家亲事?侯爷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半点也不承认林崔两家亲事是自己所毁。
这事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她那时为了自保,做局时什么乌糟手段都使尽了,还费了林崇文往后的子嗣命,害他得了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疾。
这和蓄意勾引谢子慎可不一样。
那只是贪图荣华富贵,想往上爬,人之常情而已。
但在林崇文一事上,她是实实在在的恶人。
没有人想将自己最恶劣的一面叫外人知晓,更何况是林莺娘。
她如今在谢昀手底下,仰赖着他鼻息过活,自然是只能叫他知晓自己好,不能知晓自己坏。
林崔两家亲事被毁的事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林莺娘将此前做局坑害林崇文时的事飞快在脑中过了一遍,自觉自己毫无疏漏,没叫谢昀拿着把柄,便悄悄狠掐自己的掌心。
再抬起眸来,方才红红的眼又再次盈盈欲泫起来。
她装的委屈又可怜,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侯爷以为林崔两家的亲事被毁是我从中作梗毁了去?侯爷怎么能这样冤枉人呢?莺娘承认,我是贪图三公子身份,想要借着他往上爬不假。可我万万没有害人的心啊!便是那云瑶妹妹,也是她放火想要加害于我,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着自保罢了。”
好可怜的姑娘,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身不由己。
林莺娘低敛着眸,兀自伤心,她瞧不见面前郎君的神情。
谢昀垂眸,好整以暇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眼见的姑娘泪水涟涟止不尽似的,才语带促狭,淡淡出声,“好了,再哭下去我那两百两银子可就白使了。”
他说的是此前买杨盼山赢的两百两。
杨盼山死在场上,那两百两银子自是输了个干净,倒真是应了他那句“纯当博美人一笑”的话来。
只是美人如今哭得伤心,他那两百两可不就是白使了。
林莺娘也自知点到即止,过犹不及的道理。
眼见的谢昀移了话头,不再计较那林崔两家的亲事上,她便也适可而止,抽抽噎噎止了泪,又咬着唇,抬眸娇嗔了他一眼。
——为着他话里的促狭。
马车粼粼驶在青石板上,到了雾凇院,缓缓停下。
谢昀和林莺娘撩帘下车来,外头的雪还落着,有小厮躬身上前来禀。
原是府里有客到了。
谢夫人总是要来见林莺娘一面的。
她被谢昀护得严实,半步不出雾凇院,谢夫人只能自己亲自来瞧她。
谢夫人在此前他们喝茶作画的亭子里。
面前的姑娘盈盈行礼,“莺娘见过二夫人。”
林莺娘刚从外头回来,马上就随着谢昀来见谢夫人,身上的银狐斗篷还没有来得及脱下,但便是这般也能瞧出里头的身姿绰约来,更别提那花容月貌的芙蓉面。
她是极像姜氏的。
姜氏原先送到林崇文房里便是林老太太千挑万选出来的,容颜姣好可见一斑,只是后来落胎伤了身子,又到处颠沛流离,再美的花也衰败了,但风韵依旧犹存。
林莺娘却是正正绽放的好年岁。
她这些年在林府里又是金尊玉贵娇养着。
果真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