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这个柔弱的母亲眼睛里满是惶恐和无助,可她依旧试图用身体挡住棍棒,护住自己的孩子。
眼睛的酸涩更明显了。
季君琰同样尽可能的替母亲挡住棍棒。
可他天赋虽然高,毕竟年纪太小,而且从未经过认真的修炼。但上郡司空氏的打手中却有很多练气甚至筑基的修士。
重重的一棍子挥在季君琰额头上,鲜血流了满脸。
他们被粗暴的打了出去。
四周行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捂嘴吃吃而笑。
季寒衣搂着季君琰,细细擦去他脸上的血,她泪如雨下:“琰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亲不好,你忍着点儿,娘亲带你去医馆。”
说着,她急匆匆的拉着季君琰就要走。
季君琰却没有动。
得益于变异天灵根和天生剑体,即使在一阵阵剧烈的眩晕之中,他依旧看得到指点,听得到嘲笑,他强撑着没有昏过去。
他本就破旧的衣衫染上灰尘鲜血,他委屈愤怒的快要爆炸了,可他表面上依旧冷静。
他不愿让季寒衣担心。
他只有八岁,但他没有天真任性的权利。
他说:“娘亲,我们快没有钱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去了也会被人轰出来。
季寒衣依旧试图拉着季君琰到医馆去:“有的有的,还有一些的,你不要担心,再不济母亲给他们唱曲,母亲跪下求他们,你的伤不能不看……”
他们站在街上,像是任人指点的笑话。
季君琰反握住季寒衣的手,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成熟的没有半点儿孩子气。
他低声道:“母亲,用掉这些钱,我们今天就连饼子都吃不起了。我的伤没事,但是我很饿……我想吃东西。”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吃东西,虽然肚子很空,但只要想到司空絮的嘴脸,他就非常恶心,恶心到想吐,根本什么都吃不下。
可是唯有如此说,才能够让季寒衣放弃带他去医馆的想法。
季寒衣凄然抱住了他,她扯下自己的衣襟为季君琰包扎了伤口。
他们在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中互相搀扶着走远。
季寒衣用所余不多的铜板买了两张饼子和一碗粥。
当夜,他们在一间废弃的破屋里栖身。
季寒衣将唯一的一张肉饼递给季君琰,又把粥推到他面前,笑着道:“琰儿,快吃吧。”
季君琰没有拒绝。
可他只咬了几口肉饼,喝了一口粥,就开始挑三拣四的说难吃,任凭季寒衣怎么劝也不肯再吃了。
他常如此,否则季寒衣会把所有吃的都省给他。且这回也是真的吃不下,大部分棍子都是他挡下的,那些棍棒不止伤了他的额头,也把他打出了内伤,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喉咙处还有隐隐的血腥气翻涌。
季寒衣呆呆的看着粥一点一点的冷掉,只得摇着头把粥喝了。肉饼她还是舍不得吃,小心翼翼的用油纸包起来给季君琰留着。
季君琰躺在铺好的稻草上,他眼睛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忽然道:“娘亲,我们离开这里吧,明天一早就走,找个地方定居下来,以后我照顾你。”
从始至终,他没有提过司空絮半句话。
没有咒骂,也没有失望。
季寒衣费尽心思给他营造出来的英雄形象,在一日之间便彻底灰飞烟灭。
季寒衣愣了愣,轻轻回了一个“好”字。
她走过去,抱住了季君琰,哽咽难言。
她没有找到一个好男人,但她生了一个好儿子,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命。
她柔声给季君琰唱起了小曲,哄他入睡。
曲调动人,眉目婉转,又有昔年泼墨倾城阁花魁的绰约风采了。
季君琰的心境在动人的曲声中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他隐隐有些睡意了。
陆执感到很是欣慰,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他还是希望季君琰可以好过一些。
希望这对母子可以一直这样温馨下去。
希望他们可以顺利离开上郡司空氏的地盘,找到安身立命之所。
然而事与愿违。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人性,低估了司空絮的禽兽程度。
夜半时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惊醒了这对浅眠中的母子。
季君琰猛地从稻草上坐起来,就见一队凶神恶煞般的黑衣人手持利刃冲进了屋子里,不由分说的将他和季寒衣制服,用绳子绑了起来。
季君琰拼命挣扎,却被狠狠一巴掌挥在脸上,来人修为最少也有金丹,这一巴掌太重了,打得季君琰耳畔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时候于修真界了解不多,还不清楚这些黑衣人的来历,可陆执却明明白白的看清了为首那人兵刃上的一道纹路。
那是上郡司空氏的标志。
第180章 夜话(2)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陆执听到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响。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季寒衣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季君琰独自被吊在一间血腥阴暗的牢房中。
鲜血淋漓。
体无完肤。
在季君琰面前还站着一个人,那人面容与司空絮有六七分相像,不过年纪要比司空絮小,还带着几分青涩。
因为之前在沧澜之巅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陆执立刻认出了对方,那是司空絮的嫡子,司空宁。
与在人前展现出来的温和厚道不同,此时司空宁神情异常冷峻,望着季君琰的眼神,像是望着一头待宰的牲畜。
他手中提着一根染血的长鞭。
季君琰脸色苍白,他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眼睛通红,眼底满是阴郁血气。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司空宁心里不由得一突,他扬起手来,又是一鞭子抽在季君琰身上。
这一鞭子用上了全力。
刹那间,一连串的血珠溅落,血肉豁开,隐现白骨,季君琰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疼痛使得他头晕目眩,却依旧强撑着不肯发出半点儿声音,不肯有丝毫示弱。
司空宁唇角微微勾起。
他走近两步,倒转长鞭,用鞭柄挑起了季君琰的下巴:“倒真是个硬骨头,只可惜投错了胎,生在了下九流的肚子里,贱命一条,还长出副狐媚样,你要是个女的……就凭着这副长相,估计可以跟你那个娘一样,去接客了吧。”
言辞尖酸刻薄到了极致。
季君琰一字一顿的道:“不许,不许侮辱我娘亲。”
“啪——”
回应他的是重重一鞭子。
鲜血四溅。
司空宁不屑道:“不许?你,你凭什么?凭你这张可以扮作女人去勾引人的脸?你狗一样卑贱的出身?还是你那个倚门卖笑的亲娘?”
司空宁的鞭子是注了灵力的,每一鞭都犹如抽筋扒骨般痛苦,陆执很明显可以感到季君琰的颤抖。
他在害怕,他如今的年纪比陆执离开临江陆氏的时候还要小,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无所畏惧。
可季君琰却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犹如一种挑衅,激得司空宁当即便黑了脸。
“啪——”
“啪——”
“啪——”
一鞭、一鞭、又一鞭,落在这个孩子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的身上。
司空宁冷冷道:“笑,我让你笑!”
笑声依旧没停。
季君琰的头高高扬起,那对眼睛并没有因为疼痛和恐惧而黯淡,反而越发的亮如寒星。
他道:“司空宁,你杀了我吧。无论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都不可能让你得逞的,今天你不杀我,早晚有一天,我要司空氏满门因我而灭。”
他并没有声嘶力竭,司空宁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简直懊恼到无以复加。
他堂堂一个世家大族的少主,手中还拿着长鞭,竟然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崽子面前生了惧意。
那对隐藏着血与荆棘的眼睛,格外可恨。
司空宁愤愤想着。
他一鞭抽了过去。
这一鞭又狠又毒,但凡稍微扫上一点儿眼睛就别想要了,搞不好还会危及性命。
季君琰后背窜上一股寒意,但他眼睛却依旧瞪得大大的。
作为旁观者,陆执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忘了自己如今所处的境地,试图冲出去阻止司空宁。
只可惜徒劳无功。
所幸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出现拦下了司空宁。
司空絮微微皱眉道:“宁儿,我不是说了,让你暂时不要做伤及他性命的事儿吗?”
司空宁兀自气怒不止:“但他实在太可恨了,父亲,你不知道他刚才……”
“我知道,我听见了。”司空絮道,“宁儿,你站在一边,我来教你怎么做。”
说完,司空絮将从司空宁手中夺来的鞭子掷在地上,转身给了季君琰两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