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苏苡安最擅长的是制毒解毒,最不擅长的就是妇产科。
  她对妇产科的知识都是来自理论,甚至并没有实践过。
  彼时,她也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论知识,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婴儿的脚底板,内心不断地祈祷着:
  活过来啊!
  哭一声吧!
  ……
  彼时,萧晏就站在门口,百无禁忌地往里面看。
  他是在军营里滚大的,丝毫不怕血腥的场面,只是,他看不明白眼前的景象,心中好多疑问,
  娘亲为什么在扇那个小小孩巴掌?
  娘亲好像要哭了,她打别人,她哭什么?
  娘亲在打那个小小孩,她应该不喜欢他吧?应该不会把他带回家吧?
  那孩子那么小,浑身红红的,像个没毛的猴子,一点都不好看,娘亲应该不会喜欢他吧?
  娘亲只喜欢好看的孩子,肯定不会带他回家的。
  萧晏的小脑袋瓜想到这里,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哇。”
  终于,婴儿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啼哭。
  苏苡安也随之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把孩子放进了包被里,交给了小宋。
  “抱抱你的儿子吧。”
  小宋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抱着孩子磕头,
  “谢谢神医大人救命之恩。”
  苏苡安搀着他的独臂,不让他磕头,笑了一下,又哭了:
  这孩子,已经缺氧了,没有现代设备的抢救,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就算能侥幸长大,也是个脑瘫……
  人世间,为什么要有这种不幸啊……
  彼时,萧晏才终于看明白:
  原来,娘亲打那个小小孩,是在救他的命。
  苏苡安又转身,为产妇缝合伤口,给她穿好衣裳,给她最后一点体面。
  而后,又看向在旁边只知道抱着孩子掉眼泪,手足无措的男人,低低道,
  “你节哀。”
  小宋呜咽,“嗯……”
  “有奶娘吗?”
  小宋泪流满面,“没有……”
  他们这种家庭,哪里请得起奶娘?都是亲自奶孩子的。
  苏苡安仰头,控制了一下泪水,而后往屋外走。
  萧晏盯着她满身满手的血污,糯糯地问,
  “美女大人,你没受伤吧?”
  “没有,不是我的血,咱们出去吧。”
  “嗯。”
  到了外面,苏苡安泪眼瞥了一眼萧北铭。
  彼时,她真的很不能理解那个为他生孩子的女人。
  生孩子这么危险的事情,她都肯做,生了孩子又给了他,图啥啊?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把孩子给他。
  不!我绝对不会在雪地里捡男人!
  长得跟天仙似的也不行。
  苏苡安又想到了那张纸条:
  这是给你的借种钱,孩子先帮我养着,我过几年再来接。
  难道,那个女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即便再有苦衷,人家美男子不愿意,你也不能硬借啊。
  真是不做人,被杀了也是活该。
  只是,可怜了晏儿,受了这么多苦……
  第116章 你的儿子,多像你啊
  苏苡安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高升,
  “高庄头,你现在去隔壁庄子上,找赵庄头,借一个奶娘回来。”
  “得令。”
  高升对她一抱拳,并且,迅速地扫了一眼她的脸。
  刚刚,苏苡安为了接生,摘了帷帽。
  这是高升第一次见着她的容貌,内心有了一个评价:
  郡主可真是人美心善,王爷好福气啊。
  高升垂下眼帘,又看到她绿衣染血,手上也全是血,
  “郡主,往前走百十来步,再一左拐,就有一条小河沟。”
  苏苡安点头,迈步往小河边走去,情绪十分低落。
  萧北铭和萧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苏苡安在河边洗了手,又洗了脸,坐在被太阳晒得很温暖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潺潺河水的流动,纾解心中的不适。
  脑海里那只泛着淤青的小脚,一直挥之不去。
  比她过去见到的所有的人类碎片加一起,都让她生理不适……
  萧北铭挨着她坐下,扯着云袖,挡在她的头顶,为她遮阳,开解道,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放宽心,生老病死都是常态。”
  苏苡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靠在了他结实的怀抱里。
  人在脆弱的时候,有一个怀抱可以依靠,真好。
  萧晏自顾自地在河边捡起了鹅卵石,终于捡到了一颗他觉得最漂亮的小石头,忙不迭地一路小跑拿过来送给娘亲,
  “美女大人,送给你。”
  苏苡安接过了这颗椭圆光滑又通透的绿色鹅卵石。
  看起来,好像一滴眼泪。
  萧晏贴着她另一侧坐下,把下巴靠在她的臂弯上,
  “美女大人,你是大夫,又不是神仙,那个姨姨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难过了。
  她泉下有知,知道你救活了她的儿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萧晏早慧,从来不说小孩话,因为,身边就没人跟他说过小孩话,他都是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话长大的,有着超脱这个年纪太多的成熟。
  苏苡安抿唇一笑,把鹅卵石握在了掌心,伸开手臂把孩子揽入了怀中。
  “嗯,我不难过了。”
  苏苡安看着萧晏,脸颊在萧北铭的怀里蹭了蹭,
  “你看,你的儿子,多像你啊。”
  那一刻,苏苡安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若是自己亲生的就好了,那以后就不用再生了……
  萧北铭心中也无比感慨:
  就因为他长得太像我了,才能活到今天。
  曾经在北疆的无数次,他每每热毒发作,暴躁难抑,都很想掐死他。
  只是,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他就会稍稍冷静,下不去手了……
  这么像我的孩子,若是我们两个生的就好了。
  那样,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丈夫和父亲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
  此时此刻,唯独萧晏不认可她的说法:
  我哪里像他了?我明明像你。
  我们都有酒窝,就他没有……
  苏苡安在河边舒缓了半晌情绪,才重回到高庄头的院子,继续为伤兵们复诊。
  复诊完毕,三个人又一起回到了苏苡安夏天来之时住的农家小院。
  丁香在厨房做菜。
  铁柱抡着斧头,在院子里劈柴。
  苏苡安看看那成摞的柴火,
  “差不多够用了,住三两天就回城了。”
  “是,主儿。”铁柱放下了斧头,又拎着箩筐往外走。
  苏苡安不解,“天都要黑了,你做什么去?”
  铁柱回道,“赵庄头听说您来了,送来了好多时令的红秋蘑,都是庄子上的妇人和孩子最近去山上采摘的,只是还没太晒干,我怕发霉,刚刚把蘑菇都晾在房后的石坝上了,现下去收一收。”
  苏苡安点点头,又问,“给赏钱了吗?”
  铁柱笑道,“主儿放心,都给了,还没少给呢。”
  苏苡安暖心地笑了笑,看向萧北铭,
  “哎呀,他们可真想事儿,我夏天的时候,就随口说了一句红秋蘑好吃,可惜那时候山上还没有,他们就记到了现在。”
  记住这事情的,可不止那些人,还有丁香,今晚的主菜,就是红秋蘑炖野山鸡。
  三个人围着小圆桌落座,苏苡安夹起了野鸡腿,萧北铭一个,萧晏一个。
  萧晏见状,立即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了苏苡安的碗里,
  “你吃,我不爱吃鸡腿。”
  萧北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小东西就会卖乖,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萧晏坐得太矮了,他是看不见,中间的大碗里,除了鸡翅就是鸡腿,满满登登的。
  苏苡安笑岑岑地又给萧晏新夹了一个鸡腿放到碗里,
  “不用谦让,鸡腿管够的,我养的山鸡,全身都是腿。”
  “诶?全身都是腿?”
  萧晏满眼好奇地看向她,“你是怎么养出来的?”
  苏苡安眯起眼睛,笑道,
  “夏天的时候,我在上山抓了好多山鸡,吃不完就养起来了,用独家配方养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萧晏拿起鸡腿啃了一口,眉目含笑,
  “哇,美女大人亲手抓的山鸡好好吃啊,满嘴都是香味,都给我香迷糊了。”
  萧北铭实在不爱听这小东西这么会拍马屁,自顾自地低头咬了一口山鸡腿。
  确实特别好吃,十分入味,唇齿留香。
  可是,盯着碗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调料。
  苏苡安也看出了萧北铭眼中的疑问,解释道,
  “这是用我调配的药草喂了几个月的山鸡,香味是从肉里发出来的,好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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