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送我替身后 第62节
“万事小心。”
希望不会给珑玲姑娘添麻烦吧。
珑玲要是知道江载雪的担忧,一定会告诉他多虑了。
真正添了麻烦的,应该是尉迟肃才对。
“……他情况如何?”
后山一处僻静山洞内,汲隐缓缓走出,面色肃然:
“还好,性命无虞,师月卿拿准了尉迟肃想速战速决的心态,诱他深入,这才中招,不过至少他让我们知道,对方有一个擅长摄魂的巫者,连四境灵修都不敌,我们得小心。”
巫山摄魂之术,不仅能使役邪祟,还能引魂出窍。
引魂出窍不单单是让灵修失去战斗能力,巫者将魂灵束缚在巫偶上,就能借用对方的能力。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这边失去了一个尉迟肃,反过来还要再对付一个尉迟肃。
情况瞬间对他们极为不利。
汲隐正觉得棘手之时,忽而听珑玲道:
“既然他倒下了,正好,你先把灵讯柱石安上。”
少年微微睁大眼。
“这不好吧,说好了保下死生冢再安置的。”
“他都不一定活得过来,怎么不行?”珑玲不解地眨眨眼,“我们的目的又不是保护他,我们是来安置灵讯柱石的啊。”
汲隐:“……你真是不忘初心。”
不过珑玲说得也不错,安置好灵讯柱石,至少可以让玄龟令生效,至少可以向外面汇报他们这边的情况。
珑玲解下背上剑匣,从里面取出了沉甸甸的青铜柱。
柱石埋入泥土,瞬间荡起气流,吸附周遭碎石,将这根青铜柱包裹其中。
“玄龟令能用了。”
汲隐立刻给滕绛雪传讯,简单说了说尉迟肃的情况,刚一送出消息,就收到了几条的回复。
一条来自滕绛雪。
还有几条,是来自与他们同在死生冢后山的墨家弟子。
“不好。”
汲隐猛地抬头。
“滕宫正说梅池春带人来支援我们,但估计师月卿也收到消息了,她和那个擅长摄魂之术的巫者朝云梦大泽的方向而去,估计是想先断我们的后……你走了尉迟肃怎么办!”
“你留下来,我去和梅池春汇合!”
耳畔山风呼啸而过,珑玲胸腔被风灌满,有些许刺痛,她却轻点林叶,越跑越快。
头顶有青鸢飞来。
「秀秀」:快看你头上的青鸢!我看到梅池春的位置了,你跟着它!
穿林叶响,天地暮色弥漫,珑玲一往无前的飞奔,仿佛是在奔赴十年前未能听懂的一场邀约。
她想起了洛邑的春日,有茉莉垂枝,溪水澄明。
那个人早早躺在树上等她,见她迟了一个时辰才来,也不恼怒,只是跃下花枝,笑吟吟走来,说他新得了一株稀罕的垂枝茉莉,种在了一个地方,问她想不想去看看。
珑玲后知后觉,直到今日踏入竹屋才明白他那时为何会应邀前来。
他不是不知道她想杀他。
他只是以为他能打动她,以为他凭一腔爱意,就可以带她逃出那个牢笼,从此天高海阔。
暮色染红整片苍穹,梅池春看着眼前挡住他去路的巫山巫者。
玉皇顶的儒者鲜少出世,善战者并不多,不过顷刻,周遭就有血雾弥漫。
想要杀出重围,需要一个先锋。
一个锐利得无可匹敌的先锋。
视线因痛觉而模糊,梅池春用力眨眨眼,尽可能保持清醒,观察着每一个与之交战的儒家君子。
然而,不知是否是他痛出幻觉,他仿佛看到一道色如霞光的身影冲入阵中,以迅猛骁勇之势,杀出一个缺口。
染血的发带在风中翻飞。
绛裙翩然,那上面的每一针,每一根线,都是他亲手所制。
微微气喘着的少女就这样闯入他视野,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一双明亮得几乎能照见人心中秘密的眼睛。
梅池春想到她的不辞而别,缓缓收拢五指。
“你不是走了吗?”
他冷声道:
“在竹屋里我说的那些话,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墨家青铜城并肩死战,兵家死生冢受碎骨重伤,即便是此刻涉水来救,也是处心积虑,别有用心。”
“珑玲,十年前是你亲手杀我,真以为假惺惺对我好几日,我就会既往不咎?”
梅池春字字锥心,刺伤的却不是珑玲,而是他自己。
这一路行来,他以为无论如何,珑玲都该知道他心意如何,即便他在她手下死过一次,他还是会不可控的、犯贱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爱上她。
她应该明白的。
她怎么能不明白?
珑玲看着倚坐在树下,早已伤重地奄奄一息的少年,俯下身来,在他染血的唇上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少年眼中的无尽怒意倏然凝固。
溪水声,风声,远处的刀兵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唯有眼前以剑撑地的少女气喘着,眼神清亮地望着他道:
“我只问你一句。”
“十年前我杀你那天,你是不是来跟我表白的呀?”
“……”
第38章
心脏仿佛被丝线细密地缠紧。
跳动得越强烈,越是被勒得血肉模糊。
梅池春想要告诉它,慢一点,冷静一点,但它怎么会听他控制呢?它从来都只受眼前这个人的控制。
她不愿爱他,就让他万劫不复。
她不过轻轻一吻,又能轻而易举地让坚冰消融,无尽春水浩浩汤汤奔她而去。
短不过一息的时间,梅池春望着她,眼中淌过漫长岁月里的无数回忆,那些爱与恨,早已算不清谁多谁少。
他舔了舔唇,喉间溢出略显干涩的嗓音: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珑玲想了想,“也没那么重要。”
赶在梅池春的下一句话说出口前,她抿唇弯起一个笑容。
“你不来跟我表白,我也会来跟你表白的。”
“……”
呼吸一滞,他双目定定凝视她,似乎想要在她脸上确认话中真伪。
“不过不是现在。”
珑玲回头看向身后。
因她方才搅乱了巫山的阵型,巫山那边为求谨慎,暂时退入林中,待重整队伍再行反扑;儒家弟子得到喘息之机,且战且退,将伤重的弟子扶至珑玲他们这边。
“玲珑姑娘,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巫山这边,为何突然多出一个这么厉害的四境巫者?”
“她不叫玲珑,叫珑玲。”
梅池春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那名儒家弟子愣了一下,立刻改了口。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珑玲将摄魂巫者和尉迟肃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现在还有后山有两百余人镇守,师月卿将主力调过来对付你们,是怕自己突袭不成,反被我们前后合围,因此,我们这条防线绝不能被她冲破。”
众人神色凝重。
“但是,若那名巫山巫者真的能调用尉迟肃的能力,我们想要顶住压力,恐怕不易。”
“老师他们呢?那个蔺青曜不是撤了吗?”
“这里离巫山太近,难保会不会有其他十二殿巫者前来相助,到那时才是回天乏力,老师和墨家钜子必须得镇守大后方。”
“那怎么办?巫山这些人,使的本就是些邪魔外道,之前玲……珑玲姑娘与尉迟肃联手尚且不能抵挡,现在只剩珑玲姑娘一人作主力,岂不是更捉襟见肘?”
“她与尉迟肃那不叫联手,叫拖她后腿。”
倚在树下的少年抬眸朝珑玲望去。
自从洛邑相遇以来,总是夹杂着几分讥讽冷冽的眼眸,此刻眼尾极轻地扬起,似有薄冰消融,流淌出春和景明的潋滟光彩。
“跟我联手,我助你心无挂碍,一往无前。”
随风而动的蒹葭拂过云梦大泽,落向不远处的山麓间。
林深处,师月卿看着手中已无响应的一线牵,半晌道:
“蔺青曜那边的一线牵失效,消息大约没能传递过去。”
“月卿大人是否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