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送我替身后 第60节
“很简单,让墨家在兵家的昆仑龙脉上放置灵讯柱石,墨儒两家可与你们联手,迎战巫山。”
尉迟肃沉默了片刻。
霍启人虽死了,但留下的烂摊子不小,他本想借巫山与墨家的恩怨,就能祸水东引,谁料中途杀出一个儒家。
而且蔺青曜也有些出乎他预料,竟釜底抽薪,决定直接打下死生冢。
方才军士来报,的确在后方发现了巫山巫者的踪迹。
“我有两个要求——”
尉迟肃抬起头,当机立断。
“第一,墨家需给我一个保证,不得用灵讯柱石窃取兵家情报。”
“第二,如果我后续判断墨家的「天音云海」计划没有成功的可能,也就是你们没有能力在余下几处龙脉安置灵讯柱石,我会自行毁掉这根灵讯柱石。”
汲隐一听这话,当即就怒火中烧。
真是给他们兵家脸了!
现在快被巫山包围的又不是他们墨家的据点,他还拿乔上了!
“可以。”
珑玲按住汲隐的手臂,目光肃然:
“你的要求很合理,如果是我,也会提这种要求,但我不会给你毁掉灵讯柱石的机会,我保证。”
说这话时,尉迟肃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极明亮的神采。
那种神采与容貌无关,纯粹是一种坚韧倔强的信念,令她自身生辉,也仿佛能照亮望向她的旁观者。
“还有一个问题。”
尉迟肃盯着她的面庞问:
“之前你在演武场上说,‘辟兵人与辟兵人之间亦有差距’,那是什么意思?你也是辟兵人?”
珑玲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个问题,但既然他想知道,珑玲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点点头。
“世人说我是蔺苍玉最好的作品,其实没错,我不只是她一手训练的死士,也是她一手创造的辟兵人——这个答案,足够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尉迟肃看向的目光微微漾开几分了然。
他从霍启那里截下的秘信中,有一些关于辟兵人的只言片语。
真正的辟兵术,并不是改造活人的经络,让那些没有天赋的灵修能在短时间境界提升。
而是将已经死去的亡者重新尸解,羽化,成为忘却前尘旧事,听命主人的死士,本人生前越强,炼成辟兵人后只会更强。
隐约的猜想化作事实,他凝眸望着少女与神像极为相似的眉目,颔首道:
“够了。”
尉迟肃凝气挥袖,石桌如沙盘,浮现出死生冢周遭守备。
他指着东南方道:
“这是蔺青曜此刻率领的两千巫者,墨家钜子与儒家外王迎战,暂且不需要我们操心。”
又指着西北方道:
“这里,是巫山绕后而来的一千名巫者,兵家护山大阵短时间只能启动一次,死生冢以内,能应战的弟子大约两百人,你们有多少人?”
珑玲慢吞吞竖起三根手指。
“三百?”尉迟肃微微蹙眉,“勉强凑合吧。”
“是三十。”
珑玲指了指她和身后两人。
“包括我们三个。”
尉迟肃:?
出三十个人,就想换他们兵家鼎力配合墨家今后的计划?
无论如何,方才的承诺也得保下死生冢这个驻点之后,才算有效,尉迟肃凝视着她的眉眼,道:
“那就让我瞧瞧你们的本事吧。”
死生冢西北方。
师月卿在一处九天玄女观内驻足。
“……已确认死生冢护山大阵暂时失效,我等已准备就绪,等探查兵力的探子回报,月卿大人可随时下令出击。”
“知道了。”
师月卿衣袖下伸出两根手指,拂过一尘不染的桌案,缓缓抬头,看向上方飞扬灵动的九天玄女像。
旁边的石墙上刻着九天玄女的生平。
这个故事,世人早已耳熟能详,算一算,师月卿从小时候第一次读到这个故事至今,反反复复也算看了百遍,不过今日途径九天玄女观,她仍然不由自主地驻足,又将石墙上的篆字看了一遍。
拒献公主,千里奔袭,射周室鹿,于牧野战亡。
最后停留在那个名讳上。
「姜玄」
齐人敬仰这位女将军,不仅供奉她,自她之后出生的许多齐女都借她名讳,如今的墨家钜子姜玄曦,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师月卿驻足良久,翦水秋瞳倒映着色彩斑驳的神女像,有些晃神。
“小姐,”女使道,“兵家的人来了,但为首者除了尉迟肃,还有……那个玲珑。”
良久,传来师月卿一声微妙回应:
“还是那么不长教训啊。”
另一头,纵身与巫山巫者开战的珑玲并不知道师月卿的评价,她只感受到仙基内的灵气刚要涌现,就被横刀替她挡下攻击的尉迟肃打断。
“尉迟肃。”
珑玲难得沉下脸来。
“跟你商量个事,打起来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站在珑玲身前的男人沉默了一下,如实道:
“抱歉,但方才那人手中钢丝差点就要绞断你脖颈了,我很难无动于衷。”
珑玲深吸一口气:
“我故意的,那丝线与他心神相连,我不诱他绕身缠紧,怎么一剑挑断?”
“明白了。”
话虽如此,当珑玲被四人合围,正酝酿下一剑时,尚未出招,迎接她的是四人头颈分离扬起的血雨。
“……谢谢,但我自己可以。”
尉迟肃抿了抿唇:“我的经验判断,你后方那人刚才那剑,有可能会削掉你一块头皮。”
“不会,我心里有数。”
“——你们在那磨磨叽叽干什么呢!到底谁是主将啊!!”
不远处的汲隐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怒火中烧地盯着他们:
“尉迟肃!你有毛病是吧!你护着我们里面第二能打的,也不来我这边支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就想让我们墨家弟子全军覆没啊!!”
尉迟肃:“……并无此意,我只是没看见。”
“你当然没看见!你就差给她一个人当护卫了!”
两人唇枪舌战的间隙,珑玲平复了一下气息。
死生冢后山各处灵流震荡,已然全面交锋,他们抢占先机,率先出手,目下还算占尽优势,不过珑玲逡巡四周,并未看见师月卿的身影。
珑玲与师月卿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但对她总有一种深不可测的观感。
比如当日云雨台那场结局彼此心知肚明的比试。
师月卿的随从下属站在台下,皆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唯有那个最该得意的女子静静望着她,只道了一声“可惜”。
珑玲至今不明白她那时在想什么。
但她知道,“云雨台击败司狱玲珑扶持师月卿上位”这个计划,整件事从蔺青阳一时气话,到最后计划顺利实施,每个环节的推进,都有师月卿的身影。
这是一个很擅长化劣势为优势,四两拨千斤的聪明人。
所以珑玲也不认为他们自己真的占尽上风,师月卿一定在暗处观察,等待时机。
只不过——
珑玲看着尉迟肃的背影,有些头疼。
珑玲不擅指挥,更喜欢身无挂碍横冲直撞。
尉迟肃既擅指挥,又擅压阵驰援,他们俩各自杀敌,本该是强强联手,现在不知为何,反而两人都被束缚住手脚,无法全力以赴。
珑玲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少年气定神闲的笑容。
不知道梅池春现在在做什么。
早知巫山前来围剿,她就还是继续穿那身脏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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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轮椅推到阵前的少年打了个喷嚏。
江载雪回头瞥了一眼,正好觑见他被这个喷嚏牵动浑身伤势,痛得瞬间僵直不动的模样。
“刚才一听人家走了,不是还健步如飞?轮到帮我们自家人的时候,这就不行了?”
梅池春也不反驳,痛觉渐渐褪去后,他懒洋洋窝在轮椅里,视线越过眼前的一片云梦大泽,遥遥朝那片浩浩荡荡的巫山巫者隔水望去。
“哪儿敢啊,师门有难,这不是还剩一口气也要爬过来吗?”
江载雪听他阴阳怪气敷衍,并未多言,只是望向前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