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送我替身后 第40节
“……珑玲姐,你怎么了?”
睡在她身旁的秀秀揉了揉眼,睡意朦胧地打了个哈欠。
“你做噩梦了吗?”
“阿拾呢。”
珑玲觉得心莫名跳得很快,浑身血液都在上涌,四下都是尚在沉睡中的墨家弟子,天色还未明朗,珑玲披衣起身转了一圈。
“他人去哪儿了?”
秀秀跟在珑玲身后,随口道:
“兴许解手去了吧,珑玲姐,你做什么梦吓成这样,脸色白得像鬼一样。”
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珑玲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
只是梦而已。
阿拾并不是他,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的人不会再死一次,她又在害怕什么呢?
“你说得对,我们先回去……”
就在珑玲将要转身的一刹,铺满落叶的林中,某一块地面仿佛呼吸般起伏了一下。
珑玲的视线倏然死死盯住那处,立刻对还没睡醒的秀秀大喊:
“去通知值夜的弟子,有人偷袭,速速警戒!”
秀秀瞬间清醒,立刻应声转头往回跑。
还没跑两步,就见两名身着墨家门服的师姐赶来。
“出什么事了!”
“珑玲姐说有埋伏!”
方才起伏的地方知道自身暴露,瞬间如一个移动的小丘般灵活游走疾驰,珑玲早已料到,毫不犹豫地紧追其后。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此人伏于地下而行,正是兵家的走地之术。
擅长走地之术的兵家命将,常常被派遣执行伏击敌方主帅,或是窃听情报的任务,但珑玲来时分明看到汲隐好端端地躺在树下睡觉,兵家真想伏击墨家弟子,为何不对汲隐下手!
只有一种可能。
“……快跑快跑,真是活见鬼了!”
以最快速度窜出郊外这片密林的两名走地将,不得不破土而出,一路朝着大部队的方向狂奔。
“大将军让我们抓的这个人,长得像梅院尊也就罢了,怎么……怎么还有个长得像
司狱玲珑的人!”
“管她是谁都别回头!赶快带着他回去向大将军复命要紧!”
两人速度快得近乎一阵风,所经之地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正是被他们用锁链死死捆住的梅池春生拖出来的!
手脚被缚的梅池春被一路狂奔拖拽,周身全都是深可见骨的擦伤,几次试图站定,换来的只是更重的跌伤。
半个时辰前,这两个埋伏许久的兵家弟子趁他早起去岸边接水,设了个不大不小的金锁阵擒住了他。
之后他们先压他在水中闭气,耗尽他体力,又拖着他潜入地下,令他几近窒息后才又拖他出来喘几口气。
这是兵家对待俘虏的手法,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让俘虏失去反抗能力。
梅池春几乎立刻猜到了派他们来的人是谁。
在这样的重防之下,纵使他再巧舌如簧,也没法施展计谋,但让梅池春诧异的是,珑玲居然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追了上来。
黄沙飞扬,天地颠簸。
梅池春勉力睁开眼,风沙中,那道单薄清瘦的影子孤身伫立在荒原上,像一根倔强的风中劲竹。
“快到了!前面就是兵家驻点!”
“终于快到了!只要进去就安全了,她敢再闯,必死无疑!”
两名走地将忍不住欢呼。
身后,那个鬼魅般如影随形的少女冷声开口:
“胆敢带着他在我面前消失,我会让你们整个驻点的人,一起给他陪葬。”
两人牙齿打颤地噫了一声。
视线模糊的梅池春望着疾风中的影子。
她不能再追来了。
这里已经离开了墨家力所能及的范围,兵家派了多少人来抓他谁也不知道,她孤身一人,真的进了驻点与赴死无异。
皮开肉绽的手指动了动。
他其实不只一次地冒出过要杀了她,或是与她同归于尽的念头。
想来想去,没想到最后自己居然为了她,而动用从前发誓不再动用的术式。
空无一物的荒原上浮现出水波般的涟漪,两名兵家命将跃身其中,珑玲瞳孔骤然紧缩。
想也不想,珑玲紧跟其后。
“阿拾!”
涟漪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少年嶙峋指骨指向珑玲眉心。
手握王爵,口含天宪,一字断人生死,是谓——
「天子令」
“退。”
一股巨大的冲力在半空中结成墙盾,将横冲直撞的珑玲蓦然冲开!
与此同时。
驻点入口,关闭了。
第25章
“珑玲姑娘——!”
天色欲曙,弥漫着淡淡瘴气的荒原归于平静。
秀秀和几名守夜的墨家弟子匆匆赶来时,正撞见一只流窜的尸鬼扑向落单的少女,众人来不及出手,刚远远高呼一声,就听到尸鬼传来凄厉惨叫。
寒光一现,尸鬼双臂滚落在地。
少女手执一把布满缺口的钝剑,本可直接斩杀,她却用纤细修长的五指攥住那尸鬼的头颅。
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有淡青色血管起伏,稍一用力,森然白骨如核桃壳碎裂,血肉与白浆怦然炸开,远远望去,宛如血雨。
“珑、珑玲姐——”
秀秀回过神来,冲上前道:
“出什么事了?方才那几个人是谁?”
珑玲气息紊乱,胸腔里的心脏因愤怒而剧烈跳动,久久未能平息。
跟上来的墨家弟子在涟漪消失的位置探查了一番,回首道:
“‘临机应变,隐显莫测’,应该是兵家四势中的兵阴阳家,据说兵家四灵院中的玄武院院尊霍启,最擅兵阴阳术,兵家出战,常做策应游兵,或许这次出手的人就是他——珑玲姑娘,他们掳走了谁?”
好一会儿,珑玲才嗓音滞涩地开口:
“是阿拾。”
秀秀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那个人狡猾得跟狐狸一样,怎么会被抓?
而且兵家的院尊抓他干什么?
墨家弟子闻言也有些惊诧,那个叫阿拾的少年的确数次展现出兵家的能力,不过却只是个寻常的一境灵修,兵家为何要大费周折来捉他?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汲隐也率一队墨家弟子赶到,问清情况后,他对珑玲郑重道:
“既是在我墨家管辖范围内出的事,我墨家必会负责到底,兵阴阳术首尾相连,阿拾虽在此地被带走,但入口恐怕并不在这里,待我回禀钜子后,我们再商议怎么救人……如何?”
汲隐扫了一眼地上难看的尸首,再看向眼前浑身浴血的少女。
往日那种随遇而安的平和从她周身一扫而空,单薄如纸片的身躯像是一根绷紧的弓弦,那种血与火淬炼出的杀意竟让人光是靠近,就不自觉心生胆寒。
她这般年纪,何来如此浓烈纯粹的杀意?
“好。”
她应了一声,汲隐默默松了口气。
沐浴在晨光中的青铜城渐渐苏醒,城中百姓在那夜围城的短暂混乱后,很快恢复了往日常态。
梅宅内,梅家人与姬家兄妹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回了珑玲和秀秀。
两人跨过门槛,还未站定,大伯娘的手已经揪住秀秀的耳朵骂了起来,原来秀秀怕大伯娘他们执意要走,没敢告诉他们,也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骂过秀秀,照平日就该数落珑玲了,然而当大伯娘看到那一语不发、提剑而来的血衣少女时,莫说是她,就连梅家父子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梅大伯昨日就收到秀秀的消息,说珑玲一己之力斩杀了巫山围城的头目,此刻自然惊骇:
“姑娘有话好说!之前是我们多多多有得罪不知大侠的厉害……”
“是啊是啊我们知道错了你也不至于大开杀……”
“换剑。”
在梅家父子惊骇目光中,珑玲眸色沉沉道:
“这把钝了,还有没有别的剑。”
梅大伯定睛一看,那把在铸剑室用了十几年都没损伤分毫的剑,不过被她带出去短短几日,剑刃尽卷,还有无数砍出来的缺口。
至于是砍什么砍出来的,梅大伯不敢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