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薛家长子 第97节

  宫外五王爷和七王爷自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主动的、被动的,百官、富商纷纷来投,甄家及相关姻亲也炙手可热,人人都想与他们攀上关系。
  宫里甄贵妃也是春风得意,所有人都默认了她会是下一任太后,原本就因为盛宠多年地位颇高,如今更是越发超然,众人见了她无不恭恭敬敬,就连德贵妃也要退一射之地。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暗地里皇帝一直在考验四王爷。
  除了一开始的追缴欠款,后来皇帝又给了他几件别的差事,这些差事有的很难、要得罪很多人,也有些非常清闲、且几本没有什么意义——譬如整理各地往年账簿,甚至干脆不给四王爷安排差事,让他坐冷板凳。
  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并不符合皇帝一贯行事准则,一开始叫四王爷摸不着头脑。后来才回过神来,猜测皇帝这是在考验他的本事和心性。
  倘若能担得起事、不软弱谄媚他人、也能耐得下性子,不因一时冷待而乱了阵脚,或许便能通过皇帝的考验了。
  至于为什么要考验他?答案似乎非常明显。
  想到那个可能,四王爷的心“砰砰砰”剧烈跳动,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皇帝的心思太难揣测,万一他们会错了意呢?万一这是皇帝的又一次试探呢?
  四王爷沉吟许久,说道:“不论父皇是什么意思,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罢了。”
  薛虯也认为这是最好的应对方法,若皇帝存心试探,他们便避过一次危险,若皇帝真心想传位给四王爷,这样的表现也该是他最满意的。
  但是薛虯还是提醒了一句:“王爷也该做好准备了。”
  倘若皇帝是真心想传位给四王爷,他自己却没有做好准备,煮熟的鸭子又被别人抢了去,那不得呕死?
  四王爷点头,之后果然一边认真当差,一边继续暗中活动,这一活动便发现事情出乎预料地顺利,仿佛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似的,至于这个人是谁,根本不做他想。
  四王爷考虑许久,还是接下了这份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好意。就这样,表面上五王爷和七王爷风生水起,暗地里四王爷和皇帝暗度陈仓,四王爷的势力稳步扩张,倒也不比五王爷和七王爷差什么,且由于这些人都是四王爷自己挑选,部分还得了皇帝授意,质量比五、七两位王爷高得多。
  *
  一晃便到了年下,这日薛虯下衙回家,远远便瞧见几位官员簇拥着礼部尚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礼部尚书满面春风,看起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礼部尚书就是李开华的祖父,从前与王熙瑶定亲的那家。
  自从薛虯纵容薛蟠打了李开华,这位李大人看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平时即便不找茬为难他,也要装作瞧不见,不喜的态度十分明显。
  薛虯倒不怎么在乎,他赢都赢了,还不许输家发发牢骚吗?
  赢家的风度他还是有的。
  但今日却有些不同,李大人看到薛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敛笑意、板着脸冷冷瞥他一眼,然后不屑地瞥过头去,反而笑眯眯地打招呼:“薛大人。”
  薛虯也回礼:“李大人。”
  李大人笑呵呵道:“听说薛大人得了桩好婚事,还没向你道喜呢。”
  薛虯微笑,这都过去多久了,他回京都有一个月了,现在才来道喜?
  薛虯只是微微颔首,等他继续表演。
  不用李大人说,簇拥着他的官员便道:“应该说同喜才是,李大人家也是大喜事呢!”
  薛虯明白了,应该是李开华得了桩好婚事,李大人找他炫耀来了。
  薛虯心中有数,但不打算顺着他们的话说,做出一副诧异的样子:“同喜?莫非李大人要娶平妻?”
  众人:“……”
  李大人也被气个倒仰,娶平妻可不是什么好话,这是大庆律法明令禁止的,一旦查实不仅会被律法和宗族处罚,还会影响在士大夫之间的名声,甚至影响前途。
  更何况李大人已经是老朽了,家里妻子又是个母老虎,要是有一二流言传出去,哪里还能做人?
  薛家这小子还是那么讨人厌!
  李大人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冷声呵斥:“薛大人,请慎言!”
  “原来不是啊。”薛虯恍然,“原是我误会了,听说李大人有喜事,还以为你要娶妻。下臣向李大人赔礼,莫怪莫怪。”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神态语气却没有丝毫歉疚之意,显然是故意气李大人的。
  李大人果然又被他的态度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道:“并非老朽,是老朽的孙子开华与江南甄家的小姐定了婚约。”
  难怪这老头这般得意,想攀附五王爷和七王爷之人如过江之鲫,他身为礼部尚书,品阶不低,然而礼部地位虽高,却并无什么权柄,李大人能在一众人选中脱颖而出与甄家结亲,也算有几分手段。
  且比起直接与五王爷和七王爷交好,与甄家结亲虽然远了一层,但是更加安全,不论这二人之中哪一位上位,甄家都是未来天子的母家,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李家也能沾一点光。
  也难怪他要巴巴跑来跟薛虯炫耀了。
  薛虯依旧淡淡笑着,拱拱手:“恭喜李大人,不知令孙的腿好全了没有?”
  李大人好不容易重新扬起来的得意表情又僵在了脸上。李开华的腿虽然好了,但是留下了病根,阴天下雨的时候便容易难受,且再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从前最爱的跑马打球更是万万碰不得,以至于李开华整个人都阴郁了许多。
  好好一个文武双全、前途无量的少年郎变成这样,李家上下都为之难过,薛虯这是直接扎到了李大人的痛处。
  他脸色漆黑,拂袖而去。
  *
  转过年便是盛元四十二年,皇帝十九岁登上皇位,这一年已经六十一岁。
  春暖花开之际,皇帝的精力越发不好了,把更多的差事丢给了底下的儿子和大臣,自己则尽量保养身子。
  但即便如此,要维持一个帝国的运转,皇帝还是少不了劳累,一场倒春寒,他便病倒了,这一病来势汹汹,皇帝高烧不退,昏昏沉沉三日后才勉强醒转。
  心腹太医跪在皇帝面前,颤颤巍巍地告诉他,倘若再不潜心保养,寿命便只在这几个月了。
  皇帝终究不能再继续拖下去,尽管非常舍不得手中权柄,但若没了性命,一切都只是空谈。
  考虑了一日,皇帝下定决心:禅位!
  两日之后的大朝会,皇帝拖着病体坐在龙椅之上,颁布了一道圣旨。
  太监总管当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世祖皇帝遗志,嗣守鸿基、统御万方,四十又二年矣!
  赖祖宗承佑,天地庇护,海内承平,仓丰廪实。朕夙兴夜寐,不负祖宗重托。然朕春秋日高,精力渐衰,安能久踞神器,恐失为君之德……”
  百官心中剧震:只听一个开头他们便知道,这居然是禅位诏书!
  没有人想到皇帝会禅位,毕竟皇帝将消息瞒得很好,众人只知道他身体不好,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古往今来,哪里有皇帝愿意主动退位?除非不得已,哪一个不是握着手里的权利直到死去?
  皇帝这一招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愣怔过后,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提着心等着听后面的内容。
  其中尤以投靠了五王爷和七王爷——也就是大部分官员更为激动,决定他们前途的时候到了!
  两位王爷本人更不必说:斗了那么久,结果便在今日了!
  即便努力掩饰,二人脸上还是不**露出期待、兴奋、紧张之色。
  皇帝冷眼看着底下众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他的儿子、他的
  臣工。
  他已经垂垂老矣,老五和老七则意气风发,而大臣们也早已各有新主,只等着他这个旧主让位,踩着他平步青云。
  人未走,茶已凉!
  皇帝心中冷笑,无论如何他现在还是皇帝,下一任君主的选择权还在他的手里,只看他们等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太监总管略显阴柔的声音继续:“朕之四子,温良忠正、勤政爱民……”
  后面的话众人已经听不进去了,除了一小部分已经归属四王爷的人,大部分人都是茫然加无措,没想到皇位居然会落到四王爷头上。
  不是五王爷,也不是七王爷,而是从前并不起眼的四王爷。
  明明皇帝并不看重他!
  不!
  说到看重,许多人被权势富贵迷了的脑子渐渐清明,发现了其中不对,纵观皇帝给四王爷的那些差事,或是麻烦、或是无用,从前他们都不看在眼里,且当作皇帝不看重四王爷的证明,如今看来,那分明是对四王爷的考验吧?
  能站在庙堂之上的没有傻子,只是从前身在山中不辨方向,如今跳出来再看,自然事事分明。可惜也不过是失败者的事后诸葛之举罢了。
  皇帝就这么扔下一个大雷,把所有人都炸得外焦里嫩。
  五王爷和七王爷自然不服,甚至试图反抗,但是皇帝只是老了,不是傻了,他对权利的控制从来没有放松过,再加上四王爷出手,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五王爷和七王爷党羽压了下去,之后只要等四王爷上位,该贬斥的贬斥、该拉拢的拉拢,渐渐分化便好了。
  消息传到宫外,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薛家立时便炙手可热起来,都知道四王爷很看重薛虯,从前只当这是上级对下级的赏识,如今看四王爷出手的样子,显然并非他们想象中的“没有野心”、“毫无准备”,那么身为他心腹的薛虯又参与了多少呢?
  这可是从龙之功啊!
  薛家一时门庭若市,但这还不算完。
  十日之后,在太和殿举行禅让大典,皇帝退位,移居万春园养老。而四王爷登基为新帝,暂时依旧沿用盛元年号,等到明年再改年。
  新帝登基,头一件事自然是尊父亲为太上皇,德贵妃为太上皇后。其余嫔妃也加封太妃。
  其次便是册封四王妃为皇后,嫡长子团哥儿为太子。
  关于是否要立太子,新帝也曾犹豫过。并非对团哥儿有什么不满,只是见过前朝夺嫡之惨烈,在新帝看来,太子便是一个活生生的靶子,稍不注意便可能被人扑上来撕碎。
  相比之下,可能换一种立储方式更妥当。
  但考虑过后,皇帝还是决定立团哥儿为太子。虽说大庆皇位贤者居之,但嫡长子继承制乃是传统,团哥儿既是嫡长子,表现得也足够聪慧能为,还得到太上皇的喜欢,若不立为太子,只怕旁人多有揣测,认为新帝对团哥儿甚至皇后有意见,更有甚者以为他在以此对抗太上皇便不好了。
  大不了他注意些,不给其他皇子机会便是了。
  封完后宫与皇亲宗室,接下来便是大臣了。
  薛虯第一批收到圣旨,新帝封他为文远伯,五代始降。
  第98章 薛虯封爵
  薛虯封伯的消息一出,众人自是看到了新帝对他的看重,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心生不满。
  在他们看来,薛虯虽是皇帝的心腹,且或许在夺位过程中帮了皇帝一些忙,但他于朝政上并没有太大的功劳,之前倒是有个记账法,但不是给他升官作为赏赐了吗?
  薛虯于朝政上无有大功、入朝时间又短,还没有家族势力支持,凭他的功劳,给他升官或者多赏些钱财也就罢了,何至于直接给出一个伯爵?
  若皇帝只凭喜好封赏臣子,那他们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朝堂上议论纷纷,要皇帝给个说法。
  没有人想到新帝登基后与朝臣的第一次交锋居然是因为薛虯,向来君与臣的关系都是此消彼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倘若君王强势,便是君主大权独揽,臣子安安分分当个好下属;若君王立不起来,那大臣们也不介意分薄皇帝的权柄,做个风风光光的权臣呢!
  新帝刚刚登基,众人对他还不够了解,自然要先试探一二,正好出了薛虯这件事,便被他们拿来大做文章。
  倘若此次皇帝能够弹压住百官,他便能初步树立威严,倘若不能,便是他在这场交锋中落入下风,以后要多花费许多心思才能挽回这次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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