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薛家长子 第80节
也说起不太如意的事,比如和贾家交恶,以及薛文盛的事。
倘若薛父泉下有知,恐怕会十分难受,但薛虯并不想瞒着他。
薛虯话并不多,不到半个时辰便说完了,又陪薛父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墓园。
走出大门,远远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一闪身便不见了。
他四处看了看,在不远处的墙角下看到烧过的纸钱灰烬,旁边还摆了几样水果点心。
他问守门的人:“是谁来过?”
“是薛管家……薛文盛。”守门人回道,“他最近常常过来,一待便是半日。”
果然是他!
薛虯没有再问,抬步上了马车。
*
此事处理完,薛虯便以巡视店铺的名义在周围转了一圈,暗中替四王爷拉拢人手。
到扬州的时候,他去拜访了林如海。
第83章 薛虯回京
薛虯与林如海神交已久,这却是头一回见面。薛虯想象中的林如海应该是个儒雅俊美、身材清瘦的中年人,事实上也差不多,唯有一点不太好,便是瞧着太瘦了些,不是普通的清瘦,而是身患重病的枯瘦,且他的气色也不好,脸色蜡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林如海却觉得薛虯与他想象中差不多,沉稳俊秀、光彩夺目,是个极为耀眼的少年。
薛虯与林如海见礼,口称:“见过林大人。”
林如海亲手扶他起来,含笑道:“你我两家原是故交,世侄何必这般客气?唤我一声叔父便是。”
这话和甄应嘉差不多,但林如海说出来便情真意切多了,薛虯也真心实意地喊了一声:“林叔父。”
林如海含笑应了,上下打量薛虯,目中满是赞赏:“早听说世侄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叔父过奖了。”
二人客套了几句,林如海说:“世侄在金陵做的事我也知道了,家中可还有难处,是否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已经处理妥当了,多谢叔父记挂。”薛虯含笑道,“我听两位兄长说了,自回金陵后叔父没少关照他们,晚辈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又起身作了一揖,林如海连忙将人扶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抱怨道:“你这孩子也太多礼了,且不说我们两家的情分,只说世侄在京城对小女百般关照,我关照他们不是应该的吗?”
提到林黛玉,林如海忍不住了,问林黛玉在京城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什么为难?
薛虯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黛玉在京城过得还不错,带着下人独居一个小院儿,无事时下棋作画、或者在院子里走走、或者与姐妹们一处说笑,日子倒也安宁。唯一不好的就是平日不大能出院子,免得招惹上什么是非,多少有些拘束了。
林如海听着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疼。
松口气是因为黛玉没有被贾宝玉连累。天知道贾宝玉挨打的事传来,知道前因后果的林如海有多揪心,唯恐黛玉也受到牵累,也害怕贾家狗急跳墙,算计到他的女儿头上。
心疼自不必说,黛玉在家时是家中唯一的姑娘,不能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着手里怕掉了。一应待遇都是最好的,从来不用拘束自己,到了京城却要顾虑这么多,连出院子都不能由着自己。叫林如海怎么不难受?
薛虯见林如海心情低落,笑道:“来之前林姑娘托我带些东西给林叔父呢。”
林如海仿佛被打了强心针,一瞬间多了几分神采。
薛虯从长瑞手里接过林黛玉的包裹递了过去,林如海顾不得薛虯还在,当即将之打开。
包裹里头塞得满满当当,却又整齐有度。林如海先拿出一摞纸,是黛玉练的字和读书体会,他打开看了一眼,面露满意之色。
薛虯笑道:“林姑娘小小年纪,书法已自有风骨,实在不俗。”
“贤侄如何知道小女笔迹?”林如海狐疑。
薛虯:……这么敏锐,怎么原著里没发现黛玉在贾家的处境呢?
他从袖口拿出一封书信,说道:“林姑娘还有信请晚辈转交,且她与舍妹乃是闺中密友,时常有信件往来,晚辈帮忙传递,故而知道一些。”
林如海接过信,见信封上黛玉的笔迹写着“父亲亲启”四个字,相信了薛虯的话,捋着胡须得意道,“玉儿自小便聪敏非常,读书写字一点即通,只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必有一番成就。”
薛虯不怀疑这话,原著里黛玉便才思敏捷、才华出众,她的性子不适合当官,但若为男儿身,却可做一名士,未必比做官差。
林如海打开林黛玉的信看了,薛虯虽不知道写了什么,但也能猜出几分,看林如海表情舒缓,想来没什么要紧事。
也是,扬州虽与京都虽然相隔千里,但林如海惦记女儿,有什么大事他早就该知道了。
截止薛虯出发前的一二月内,黛玉生活十分平静,并没有出什么大事。至于一些琐碎小事,以黛玉的七窍玲珑心,也不会写信告诉林如海,凭白叫他着急。
看完信,林如海又拿出黛玉做的鞋和衣裳,那鞋也就罢了,衣裳却一瞧便知大了,倒不是林黛玉弄错了尺寸,只怕是林如海最近瘦了,瞒着没有告诉黛玉,黛玉还是按从前的尺寸准备,自然便显得大。
薛虯这时候才开口:“这话原不该我问,只是叔父视我为子侄,我也敬重叔父品行,少不得过问一二。”
林如海放下衣裳:“你是想问我的身子吧?”
“叔父英明。”薛虯问,“叔父可是有疾病在身?多长时间了?”
林如海叹气:“也不必瞒你。我原本就称不上多么强健,这些年为了政务烦忧,便更虚弱了些。自从……”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自从玉儿她母亲去世后,我便添了些症候,这几年是越发严重了。”
薛虯:“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思虑过甚,加之太过操劳的缘故,需要好生调养,只是喝了多少药汤子,未曾见到成效。”
薛虯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我倒是认识一位大夫,于调养一道十分精通。叔父该知道我幼时身体虚弱,遍寻名医都不得效,便是这位大夫帮忙调理的,虽不曾叫我痊愈,但的确比从前好多了,我可引荐给叔父。”
林如海有些迟疑,他这病也请遍了扬州的名医,却都束手无策,金陵来的大夫便能有用吗?
薛虯:“只是把个脉,便是不成也没什么妨碍,叔父何不试一试?且叔父不是一个人,林姑娘还需要您看护,即便是为了她,您也要好生保重自己才是。”
想到仍寄人篱下的黛玉,和并不如何可靠的贾家一家子,林如海下定决心,不再推辞:“那就劳烦世侄了。”
薛虯说的大夫自然是孙老,孙老年纪大了,本不该再奔波劳累,只是林如海政务缠身不方便出门,只能请他跑一趟了,薛虯特意吩咐薛家给他准备马车,务必要宽敞舒服,路上走得可缓慢些,一切以孙老的身体为主。
反正金陵到扬州近得很,左不过耽搁三两日,林如海也不差这点功夫。
薛虯在扬州拜访了两位故交,孙老也就到了,二人再次登了林家的门。
林如海昨日收到拜帖,今天早上还去衙门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到了约定的时辰踩着点回来的,官服还穿在身上。
薛虯为他和孙老互相介绍,林如海这才恍然:“是您啊!”
孙老:“林大人知道老夫?”
林如海点头:“我初入仕途之时在京城为官数年,那时您便是太医院之首,医术
即便在太医院也数拔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那时林如海还年轻,官职也不太高,还没有请孙老看病的资格,所以孙老对他没什么印象。
林如海:“早些年听说您致仕了,不曾想到了金陵。”
孙老指了指旁边的薛虯:“还不是为了他!”
林如海想起薛虯之前说过,他的病看遍名医都无用,在神医的调养下好了许多,原本还有些不信,如今知道这人是孙老,心中便信了七八成,对自己的病也多了几分信心。
三人在八仙桌边坐下,林如海将手放在脉诊上,孙老手指搭在他的脉上,闭着眼睛细听。
一刻钟后他收回手,看着林如海身上的官服,说道:“林大人思虑过甚、操劳过度,要想身体好转,便不能再这么操劳下去。”
跟从前的大夫说的一样。
林如海叹了一声:“只是我深受皇恩,觍为巡盐御史,肩负着对皇上和百姓的责任,如何能吝惜一己之身呢?”
薛虯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他不能说林如海的想法对还是错,只知道这话必定有其他大夫与林如海说过,看林如海如今的样子,便知他必定没有听进去。
孙老也没有劝,主要是当了那么多年御医,见多了这种舍生取义的老顽固,知道劝了也没用,干脆不再开这个口。
说道:“既然如此,就只能好生调养,以药食滋养你的肺腑,弥补思虑和操劳带来的亏空。”
这思路也和其他大夫差不多,只是从前不曾见到什么效果。
林如海都有些迟疑了。
薛虯问孙老:“您有把握吗?”
孙老瞥林如海一眼,淡淡道:“这种脉象我见过、治过的多了,经验多得很。林大人是拖得时间长了,症状有些严重。好在他还年轻,调养起来不算难。”
林如海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孙老拱手:“那日后便劳烦孙老了。”
“林大人客气了。”孙老对他颔首,“劳烦给我准备一个房间。”
薛虯:“您要住在这儿?”
孙老瞥他一眼,看样子很想翻个白眼:“林大人的病需要长期养着,前一个月尤为重要,每隔几日都要重新把脉换药方,我不住在这儿怎么办?”
说完不着痕迹地扶了扶腰,人老了,是真经不起折腾了!
林如海叫来管家,叫他亲自安排孙老的住处,管家连忙应下,恭敬地对孙老道:“您请随我来。”
能不恭敬么,这可是头一个说有把握治好老爷的病的大夫,老爷的性命说不定都在人家手里呢,他可不得好好把人供起来!
等孙老随管家出去了,林如海对薛虯说:“此事还请世侄莫要告诉玉儿,免得她凭白担心。”
薛虯点头,又说:“大人若真想叫林姑娘放心,便该好生保重自己才是。”
“我知道了。从前没找到合适的大夫也是无法,如今既有孙御医为我诊治,我自当好生配合。”
薛虯皱眉:“扬州的盐务竟这般复杂,叫叔父操劳至此?”
林如海叹了一声:“盐务本身倒也罢了,只是朝堂党争严重,扬州也难免受到波及。”
明白了!
江南乃争储必争之地,盐务更是赚钱的大宗,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从前是太子与二王爷,如今只怕是二王爷和五王爷了。
林如海并未投靠任何一人,说是保皇党,实则也不尽然,因为皇帝也没有给他多少帮助,准确来说,他应该属于孤臣。
这是当初皇帝选他来扬州的原因之一,但也是他立足艰难的主要原因。二王爷和五王爷想要盐务的利益,要么拉拢林如海,要么就要派自己人取而代之,林如海能在这种情况下周旋求存,不得不说能力出众。
薛虯道:“眼下便是如此,以后只怕会越来越难,叔父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我能做的不过是尽心周全,还能有什么打算?”
别的打算自然有,譬如投靠明主,借助旁人的力量在浑水中找出一条出路。不过林如海眼下不想这么做,薛虯也不点破。
又说了一会儿话,薛虯便起身告辞:“我这便要回京了,万望叔父保重自身,若有差遣,只管送信至金陵或者京都,能帮的我必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