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薛家长子 第55节
薛虯冲他点点头,踩着马凳下了车,施施然往府内去了。
外头的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难怪能进四皇子府!
薛虯在书房见到四皇子,将手里捧着的匣子递给他,说道:“下臣给殿下拜年,祝殿下吉祥顺遂,万事胜意!”
四皇子嘴角牵了牵,露出一点笑意:“也祝你事事顺心。”
他伸手接过匣子,还有一点疑惑。薛虯办事向来周到,该有的礼节从来不少。拜年是需要带礼的,因着年前已经送过节礼,这拜年礼不必太过贵重,不拘是瓜果、点心或是美酒均可,只为表达对主家的问候与祝福。
这匣子不大,显然装不下这些东西,不知里头是什么。
他打开匣子,便见里面是整整齐齐一叠银票。
四皇子:“……”
薛虯微笑:“下臣想着,再没什么祝福比这个更真挚了。”
四皇子:……这话倒不假。
他把匣子合上,交给同样看呆了的齐忠,对薛虯说:“明日就开始上衙了,我的意思是近日便向父皇请旨,封你为户部员外郎。”
薛虯诧异:“殿下何必这般着急?今年户部的账还没清,那查账与记账方法是否有下臣所说的成效尚未可知呢。”
“虽还未清账,但这数月用你的记账和查账方法,办事的确便宜许多,这户部员外郎你当得。”四皇子摆摆手,“你不必多说了,只等着接旨便是。”
薛虯:“是。”
“还有一桩事,团哥儿过了年也六岁了,我打算叫他入学。”
薛虯点头:“理应如此。”
还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四皇子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四皇子瞥他一眼,说:“想叫你给他做个先生。”
薛虯拿茶盏的手一顿:“我?”
四皇子点头。
薛虯:“……并非下臣妄自菲薄,只是小殿下贵为皇孙,自有名士大儒可以为师,何必要找下臣呢?”
“你自有你的好处,你每每给团哥儿讲些故事,他都很喜欢听,回去了还与我和他母妃讲,过去许多日子还记得。”四皇子看着薛虯,说道,“能叫他学进去就是最好的,先生的学问深不深倒不要紧。况且你虽然没有功名,但是学问并不差,教导团哥儿绰绰有余。”
薛虯:“只怕下臣不通教导,耽误了小殿下。”
若团哥儿只是普通皇孙,他自然不惧做个先生,但若四皇子未来能成功登顶,团哥儿便是大皇子,并且很可能是太子,那么对他的教育便很重要了。
学问好不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团哥儿的思想。他可以受薛虯影响对世事有不同的看法,但决不能与主流思想背道而驰,否则他必将孤立无援,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四皇子听明白薛虯的意思,与他对视良久,这才缓缓道:“那也罢了,我再请一位名儒与你一同教导他。”
薛虯这才放心,拱手道:“殿下英明!”
*
却说过完年,贾母便催着黛玉回去。
黛玉并不想回去,她在林家自由自在,比在贾家强得多。但是外祖母一再催促,黛玉也不好拒绝,只得回去了。
回去后先去给贾母请安,贾母拉着她好一番亲香,又怨黛玉不时常回来探望。
王熙凤笑着说:“老祖宗不知道,妹妹如今可能干着呢,林家没个主事的人,一应都要妹妹挂心,哪里能得空?”
“那也罢了,只是日后可不许离开外祖母那么久了!”贾母拉着黛玉的手说。
黛玉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没什么波动。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坐下歇息一会儿,三春姐妹便来了。黛玉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正想着你们呢,可巧你们就来了。”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三春姐妹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迎春原就胆小怯懦,如今更是畏缩,总觉得旁人在笑话她,越发谨慎怕事,一个字不肯多说,一件事不肯多做,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探春则是越发要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仿佛这样抵消那件事的影响,更加受尊重一些。
惜春则是更加清冷了。其实她年纪尚小,此事原与她干系不大,外人说起来也多是迎春和探春。但惜春的变化却是最大的,每日除了念书和画画,对什么都不敢兴趣,除了几个姐妹,也很少与人说话,好像多看这些人一眼,都能去她半条命似的。
三人进得屋来,探春解下斗篷让小丫鬟收起来,捧着个汤婆子暖手,奇道:“想我们什么呢?”
“想着给你们带了节礼,正要叫人给你们送去呢!”
三人都来了兴致,黛玉叫人把她准备的东西拿来。
给迎春的是一套棋子,分别用白玉与墨玉制成,打磨得圆润细腻,触之生温。迎春素爱下棋,得了这样一套棋子,十分欣喜。
给探春的是一盒笔,并非什么名笔,至少探春没听说过。
黛玉:“我无意间用了一回,倒觉着不错,所以叫人买了几支送给三妹妹,你试试好不好用。”
探春笑道:“可见林姐姐心中惦记我,用到一支笔也想着我。”
黛玉一摊手:“旁人也就罢了,姐妹里唯有你的嘴最厉害,哪有敢不惦记你的呢?”
探春也不恼,只道:“如今林姐姐回来,我便不是嘴最厉害的了,若论能说会道,谁能比得上林姐姐!”
逗得几人大笑。
黛玉又拿出给惜春的礼物,是一沓子纸,惜春眼睛一亮:“是澄心堂纸!”
澄心堂纸始制于南唐,乃是南唐文房三宝之一,以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著称,是书画纸中的精品,艺术宝库的奇葩1。
又因其制作艰难、稀少难得,澄心堂纸一向为人称颂。
明朝的书法家董其昌得澄心堂纸时,感慨地说:“此纸不敢书。”北宋著名书法家,苏、黄、米、蔡四大家之一的蔡襄曾经题写《澄心堂帖》,赞扬澄心堂纸品之精美。北宋欧阳修《和刘原父澄心纸》说:“君家虽有澄心纸,有敢下笔知谁哉。”2
时至今日,澄心堂纸也十分珍贵,且因其制作方法逐渐失传,便更加难得了。
惜春喜欢画画,哪有不想要澄心堂纸的?只是此物实在难得,她也没想到真的能得到。
欣喜不已:“你从来得来的这等好物?”
黛玉:“父亲叫人送来的,说是我们那儿有个人会做,倒不算难得。”
怎么不算?如今澄心堂纸多半只做贡品使,流到民间的极少,偶尔有几张流
出来,往往能卖到极高的价格。
她道:“我只记着姐姐的好便是了。”
黛玉捏了捏她的鼻子,表情严肃下来,对迎春和探春道:“前几日我去薛家拜访,宝姐姐与我说了一些话,今儿也说给你们听听。”
第59章 薛虯升官
黛玉把宝钗当日的话说给三春听,探春听了便笑:“宝姐姐这话说得好,不过是一点子流言,最多被人说几句不中听的话,有什么了不得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好好做人、问心无愧,自然有咱们的好处!”
“可是咱们的名声不好,只怕人家避着咱们还来不及,又能有什么筹谋呢?”迎春低着头弱弱道。
探春冷哼一声:“名声不好又不是咱们的错,若有人因此低看我们,那也不过是一家子糊涂人,离了他们才是好事。世上总有明白人,咱们好好挑拣,总能找到的。”
黛玉也开口:“正是这个道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许是姐妹们的运道也未可知。”
迎春小声道:“可咱们不过是深闺女郎,婚事自该由长辈做主,哪有资格自己挑拣?”
若是疼爱女儿的人家,或许会给她们这样的权利,但她们几个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老太太嘴上说着疼她们,遇到事还不是一味偏袒宝玉,根本就靠不住。
如今她们能做的不过是等着长辈给安排一门婚事,至于好坏,只能认命罢了。
探春恨铁不成钢:“只要有心,哪有不成的?老太太和大伯、大伯母靠不住,你不会去求求旁人?别的不说,琏二哥在外头走动,见识总比咱们多些,若求他替你留些心,岂不比一味等着强?”
迎春弱弱道:“怎好劳烦琏二哥。”
探春:“……”
她伸手虚点了点迎春,无奈道:“琏二哥是二姐姐亲哥哥,说什么劳烦不劳烦!你得一个好夫婿,对他有什么坏处不成?再说琏二哥并非那等冷心冷情之人,你瞧琮儿去上学时拿不出束脩,不就是他给的银子吗?他从前与琮儿也没什么交情呢。你平日也不要太老实了,没事多与二嫂子走动走动,关系亲近了,自然便好开口。”
她叹气道:“只叹我们没宝姐姐那样的好福气,有那么疼爱她的母亲和哥哥,事事都替她谋划,否则又何必费这么多心思?”
这话叫其他几人也不好受。
迎春生母早就不在了,父亲有似没有,兄弟并非一母所生,日常也不大能见到,更别提什么感情。
探春母亲浅薄无知,父亲也不能替她撑腰,好在如今环儿长进了些,也知道心疼姐姐,她才稍感安慰。只是探春心气高,偏偏又只是庶女,心里总不畅快。
惜春的母亲在她出生之后不就就去世了,父亲贾敬出家修道,一年到头也未必回来一趟。倒有兄嫂和侄儿侄媳妇,但是关系也十分疏远,惜春打小被送到荣府养着,偶尔还能与嫂子尤氏见上一回,兄长和侄儿却是连长相都快忘记了。
相比之下黛玉都算是好的,虽然只剩下一个亲人,还远在千里之外,但林如海至少真心实意地疼爱黛玉。
迎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
惜春不过冷笑一声:“想这么多做什么,嫁出去便是好事么?嫁不出去又如何,铰了头发做姑子去,倒也清净!”
众人只当她因宝玉的作为生气,一时口不择言,并没有往心里去。黛玉笑道:“那可好!你铰了头发做姑子,好看的首饰便归我了。”
惜春啐她一口:“你缺几件首饰不成?”
众人又笑了一场。
一时姐妹散了,迎春回到自己的房间,绣橘匆匆迎上来,俏丽的小脸上还带着压抑的怒气。
迎春奇道:“这是怎么了?”
她不问还罢,一问,绣橘的怒火就憋不住了,小嘴巴巴像机关枪一样,总结下来就是:王嬷嬷又偷迎春的钱!
王嬷嬷是迎春的奶妈,好赌成性,时常偷迎春的钱去赌,迎春从不曾与她计较。
这次也是如此,迎春解下斗篷到炕边坐下,接过小丫鬟端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轻声细语道:“拿便拿了吧,左右我也用不了多少钱,留着也无用。”
“姑娘……”绣橘还要说话,迎春已经翻开棋谱琢磨起来,不肯听了。
绣橘:“……”
迎春看了一会儿棋谱,却无法全情投入,不由自主想起宝钗的话,以及探春劝她的话,想了一会儿,吩咐司棋:“把针线筐拿来,再去取两匹鲜亮的料子来。”
司棋问:“姑娘要做什么?”
迎春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想给大姐儿做两身衣裳。”
这便是说贾琏和王熙凤的女儿,这会儿还没有取名,大家只叫她大姐儿。
司棋大喜,连忙应下,出去找料子去了。
没过几日,王熙凤便收到了迎春叫司棋送来的小衣裳。
平儿亲自送司棋出去,很快又折返回来,在王熙凤对面坐下,稀奇道:“二姑娘怎么想起给大姐儿做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