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薛家长子 第31节

  贾琮羞涩地笑了笑。
  贾母只是说了一句,便又问宝玉为什么没练,是不是手疼的缘故?宝玉赖在贾母身上撒娇,一会儿说练武又累又臭,他不喜欢,一会儿又说他平时常起来活动,又有祖母照看着,身体非常好,不用锻炼云云。
  贾母被他缠得没有法子,且也舍不得宝玉受累,终是答应他不练武。叮嘱下人不许他念书太用功,更不许熬夜累坏了身子,又心疼宝玉下课后还要等贾琮和贾兰,额外给他拨了一辆马车,让他能早些归家。
  众人:“……”
  这心疼劲儿暂且不说,不许宝玉太用功是什么鬼?
  *
  贾琮几人在薛家过得如鱼得水,短短几日功夫,精神头便与往日完全不同,甚至还胖了一点,学问同样进展飞快。
  邓先生也很喜欢贾琮和贾兰,私下与薛虯说起时,说他们两个聪明又刻苦,假以时日很有可能成才。
  贾环和贾宝玉天赋也不错,然而贾环心思不端、贾宝玉则是不思进取,都算不上好苗子。
  薛虯:“贾宝玉的诗文做得不错。”
  邓先生摇摇头:“我看过他的诗,确实颇有灵性,但是不好好念书,根基不稳,便很难做出上乘诗文,做不了名士或者隐士。”
  名士与隐士也是有门槛的,不是随便炒作炒作就能被称为名士,也不是随便谁隐居起来不出仕都能被称为隐士,他们得有才能、有学问,有出仕的能力才行,显然宝玉都没有。
  “那也罢了,您只管好生教导,能学多少都看他们。”
  薛虯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他开始到户部当值了。
  户部的一个班房被腾了出来,摆上几排桌子,作为临时授课之所。临近上课时间,却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经过的官吏看见空荡荡的屋子,忍不住小声嘀咕:“正忙着盘去年的账,谁有空弄这个啊,这不是添乱呢吗?”
  “谁说不是呢,他那本事哪是那么容易学成的,别到最后东西没学到,差事也给耽搁了,受罪的还不是咱们!”
  “没办法,人家入了上面的眼。有四殿下支持,可不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四殿下那么多事,还能一直盯着这件小事不成?我瞧很多人都不乐意,看看等会儿能去多少人吧。”
  说来说去,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要不然哪里就腾不出一点上课时间?
  别看利益的大头都给了上面的官员,底层官吏只能喝一点点汤,但对于没什么家底、俸禄不高,也没什么额外收入的小官吏来说,这点汤也是很鲜美的。
  薛虯身着五蟒蟒袍,外罩练雀补服,头戴起金花顶戴走进户部,路过的人对他微微点头,礼貌又疏离。薛虯也冲他们礼貌颔首,并不多说什么,看到上次为他引路,后来也一直协助他理账的小吏才打了个招呼。
  “薛、薛大人好!”小吏眼神漂移,“薛大人忙,小人还有事,便不打扰大人了。”
  说完行了个礼便匆匆走了,一副很忙的样子。
  头一次被视为洪水猛兽的薛虯:“……”
  这感觉还挺新鲜的。
  他到了上课的班房门口,见里面没几个人也不恼,叫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外头等着。
  路过的人纷纷对他投以注目礼,薛虯也不在意,偶尔有人进班房便会点头示意,一般大家只会还个礼,喊一声“薛大人”,并不多说什么,显然并非真心想学,只是不敢违逆上头的意思才勉强过来,或者想学,但是不敢跟大群体作对,所以刻意冷淡薛虯。
  见到上次那个老吏时,薛虯同样点头示意,没有再主动打招呼,那老吏却停下脚步,问薛虯:“您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薛虯简单回答,又微微一笑,“你倒敢与我说话,不怕被人排挤吗?”
  老吏以为他在等没来的官吏,虽然觉得这么做没用,但也没有说什么。听到后面的话嗤笑一声:“一群庸碌之徒,
  目光短浅之辈,我理他们做什么?!”
  薛虯:“……”
  敢情这位还是个愤青……愤老呢?
  老吏:“今儿来的人可能不会很多,那是他们跟你较劲呢,你别理会,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就觉得你那看账目的法子好得很,上次跟你学了几手,这几天办差都比往日顺畅了。”
  老吏是越看薛虯越觉得喜欢,才十几岁的孩子呢,跟他最小的孙孙差不多,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又是爱才又是怜惜,这才安慰了几句。
  见他可怜巴巴(并没有)等在外头,心里到底不忍,又提点道:“坐在这里没有用,要是能见到四殿下,还是去求求他吧。”
  “多谢您的好意。”薛虯微笑。
  他等的就是四殿下呢。
  虽然不是四殿下本人,但本人亲口说了,齐忠公公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便也勉强算是了吧。
  于是等到上课时间快到了,班房里还是没什么人,所有人都等着看薛虯笑话的时候,户部突然迎来了一尊大佛。
  众人:“!!!”
  原本忙碌的人似乎突然一起忙完,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陆续赶来,空空荡荡的班房变得满满当当。
  上课时间到了,薛虯起身理了理官袍,在数十人的注视中缓缓走了进去。对上有点恍惚的老吏,轻轻点了点头。
  借力打力,这个道理他也明白呢。
  第36章 户部差事
  搞了一把狐假虎威,效果还不错。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买账的,还有几人没有来,有人给出了理由,不外乎又是差事多不得空之类,也有人直接装死,连个解释都没有。
  薛虯并不在意,让人把门关上,把他提前印好的书册发下去。
  众人拿到手里,只见封面写“查账略要”几个大字,里头分门别类写了很多查账方法。
  薛虯略略提高了声音:“考虑到眼下正是盘账的时候,我们先学查账,等到这段时间过去再学记账,以免耽误了各位的正事。”
  一位笔帖式轻笑:“薛大人既然知道眼下正忙,便该知道少分心才是正经。本来差事就多,还要花功夫学什么查账方法,这不就是耽误我们的正事吗?”
  其他人虽然不说话,但看样子也是赞同的。
  薛虯微笑:“诸位都是识文断字之辈,‘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想来不需要我赘述。陈大人的差事我知道,倘若这都不能及时做完,那你确实得提高一下了。”
  陈大人就是说话的笔帖式,他没想到薛虯不仅认得他,连他的差事内容都知道,一时脸色涨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薛虯这才继续讲课:“记账中有所疏漏在所难免,主要有错记、漏记、重记几类,其中错记又分为……”
  大致列举完错误种类,竟有十几种之多:“正是因为这些错误纠缠复杂,才使我们查账极为困难。不过只要我们掌握规律,便能从结果推断出原因。常见的方法有……”
  薛虯细细讲解查账方法,底下很多人根本不听,撑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们已经来了,只是实在听不进去,四皇子也不能怪他们吧?
  也有人被内容吸引,不由自主听了下去,不过他们也不是省心的,从各种角度找出各种问题问薛虯,毫不掩饰为难之意。
  这些人与账本打交道多年,个个经验丰富,总能找到各种案例,有些他们自己都解决不了,却用来刁难薛虯。倘若薛虯真的是十四岁的少年,只怕就要被为难住了。即便四皇子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难道先生水平不行,反而要怪学生问题太多吗?
  不过他们想错了,在薛虯的那个梦里,他同样自小与账本打交道,加上这一世,总也有几十年了,经验一点也不比在坐的人少,加上理论知识先进,不管遇到多刁钻的问题,总能给出解决的思路。
  渐渐的,故意刁难变成了真心探讨,就连原本置身事外的人也不由自主参与进来,还有人把困扰自己的问题拿来探讨,果然被解决了。等到今日的课上完,众人还意犹未尽,嘴上不说,其实已经心悦诚服。
  再看薛虯时心情就很复杂了,有点喜欢又有点讨厌,快要精分了。
  薛虯收起作为课本的书册,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说道:“今儿头一回上课,我有几句话要说。”
  说话的人都停了下来,静静等着薛虯后面的话。
  薛虯却没细说,只是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除了没来的几人,还有几个是上课不好好听课、故意刁难薛虯,且直到最后也没有改的,说道:“这几位以后不用来了。”
  “凭什么?”其中一人站起来质问。
  他们是看薛虯不顺眼,但不代表不知道这课程的价值。所有人都不学也就算了,这么多人都在学,偏偏不许他们学,那他们岂非要落后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世风向来如此。
  薛虯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方才问了我几个不太高明的问题,且如何解释都说理解不了,可见你在此道上没有天赋,既然如此,便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那人:“……”
  他梗着脖子道:“我们受上官之命前来听课,就算你是先生,也无权阻止我。”
  薛虯:“那就让你的上官来找我吧。”
  那人:“……”
  他的上官当然没有来,这件事本就是他的不对,上官也不能强出头,更何况有靠山的又不是他一个。薛虯的靠山可比他的靠山大!
  只能安慰自己:户部官员不会允许薛虯这样下去的,这学堂迟早办不下去!
  期间还有一个小插曲,便是当时缺席的几人中的一个。他并没有打算和薛虯撕破脸,一来薛虯眼瞧着前途光明,且还有薛家做靠山,实在没有必要。二来也容易得罪四皇子,且实话实说,他对薛虯的查账方法很感兴趣,当时只打算迟到一会儿,给薛虯一个下马威,到时候借口说差事忙,谅薛虯也说不出什么。
  但他万万没想到,等他到班房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他拍了好几下,里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听着还有些嘈杂的样子,只能遗憾放弃,想着之后再补上第一堂课的内容,没想到就被取消了学习资格,整个人都麻了。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一遭杀鸡儆猴,原本上窜下跳的众人都老实下来,即便还是对薛虯不假辞色,但是上课规矩多了,再没有随意破坏课堂秩序的事情出现。
  眼见这记杀威棒效果不错,薛虯又开始施恩。
  恩威并施才能叫人心服口服嘛。
  先是四皇子给拨了经费,来小学堂上课的都有补贴,这笔钱不算多,但胜在细水长流,且查账水平精进的话还能再涨,加起来也不比从前捞到的钱少,而且光明正大,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前提是通过结业考核。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位老吏因为学习认真,且成果显著(工作中积极使用薛虯教导的方法,切实提高了办事效率)被提拔了,俸禄也翻了将近一倍。
  接着便有流言称,以后有账目需求的官吏选拔,会优先从会这一套的人里头选——前提还是通过结业考核。
  且不说被取消了学习资格的人多么后悔,其他人满脑子都是结业考核!结业考核!结业考核!
  从前薛虯也没说还有这玩意儿啊!
  要是早知道有这个,还这么重要,他们怎么也不会摆烂,肯定要好好学啊!
  眼下也只能尽力弥补了。
  众人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还会厚着脸皮向薛虯请教,薛虯也不计较从前的事,但凡有问都会认真解答,叫这些人更不好意思了,愧疚地表示:“从前是我们太失礼了,还望薛大人勿怪。”
  薛虯含笑问:“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众人哈哈一笑,便将此事揭过了。
  下课后还有人请薛虯一起去吃酒,被旁边人捶了一下:“你自己喝花酒也就罢了,可别带坏了薛大人,人家才十四岁,还没有娶妻呢!”
  众人又是大笑,班房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薛虯冲这人拱拱手:“并非有意推辞,只是我还得去向四皇子回话。”
  这人便不再劝了。
  薛虯收拾好东西,与众人告辞后离开,众人看着他的
  背影,心中不无感慨,四皇子向来清冷,薛虯却能得他看重,破格提拔、委以要务,还能时常进四皇子府回话,前途实在不可限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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