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宫哲没有回应。
姜心又问：“你还记得世界树的树灵吗？你们曾经是朋友吧？”
宫哲仍旧没有回应。
被新生光芒照耀成纯白色的星界异常安静，只有宫哲抵御新生力量而发出的痛苦嘶吼。
“薄膜”不断被分解成全新的灵力和生机，宫哲的本体越来越小，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不是劝姜心住手，而是对绛霄和逐月道尊所说：“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为了救你们而去死吗？”
一魔一兔尚未答话，姜心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么注重保护未成年，可以等我长大再作恶，为什么非得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来我家门前发大疯？”
“你——”
“闭嘴吧你！”
姜心打断他，新生的光芒耀眼到极点，连逐月道尊和绛霄都下意识地伸手阻挡，以免被这纯白光芒刺瞎眼睛。
在这不可直视的光芒中，宫哲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我不会放过你们！这事情没完！你们全都得给我死！死——”
他的诅咒从星界扩散到天成灵界和魔界，听到人恶寒阵阵。直到他的嘶吼消失后许久，这诅咒仿佛还回荡在众生心头。
无穷星界中，覆盖其上巨型的“薄膜”被迅速消解，化作密集充裕的生机与灵力，飘落在星界各处。
宫哲的气息随之淡化，一同淡去的还有姜心。
逐月道尊与绛霄面面相觑，皆是脸色难看。
忽然，绛霄感受到被他紧握在手的树心忽然跳动了一下，仿佛回光返照。
455私以为金石无亏，哪料想星灭光离
纯白色的新生之中，姜心虚幻的身影蹲下来，轻轻拨了拨脚边那株破碎的绿色幼苗。
幼苗漂浮在空中，根系和身躯都遭到严重破坏，残存的半截身躯被腐蚀出许多大小不一的洞口，生机全无。
这是一株已经死去的幼苗。
支撑它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是死前的一缕执念。
姜心的小胖手在有好几道缺口的叶片上拨弄了好几下，才感受到一点点世界树树灵的气息。
小家伙面露喜色，奶声奶气地说：“你果然还没死透。告诉你个好消息，宫哲死透啦！”
叶片僵直片刻，耷拉下去，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消息。
姜心不解：“你不盼着他死吗？他都不记得你了。”
叶片耷拉得更低，快垂到跟树根一个高度了。
“你安心去重生吧。”姜心宽慰道。
叶片轻轻抖了抖，响起树灵微弱的声音：“为什么一定要我重生？”
“宫哲死后，被他吞噬的生机和灵力会重新聚散，蕴育出新的众生。光靠天成灵界和魔界无法承载这么多的生命，需要世界树诞生新的灵界供他们生存。”姜心如实道。
树灵恼怒，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要我为他们做嫁衣？我要所有人都永世不得超生！”
姜心皱着小眉毛努力开导树灵：“我知道你被宫哲欺骗感情后过得不开心，这些都过去啦。我会叮嘱师公和小师弟，等你重生后，请他们守护你，不会再让你被居心不良之人盯上。”
“若是他们对我起了歹心呢？”树灵冷声问道。
姜心觉得他们不会，但为了让树灵安心，她想了又想，伸出小胖手，在掌心凝聚出一团纯白光晕：“这是我仅剩的一点点本源之力，本来想留着去跟爹爹娘亲告别的。现在给你。你拿着这个去重生，往后若是出现第二个宫哲，我帮你打他！”
她双手捧着自己微弱的本源之力，皱着小脸有些舍不得。但犹豫片刻后还是狠狠心伸出手，将本源之力送给了树灵。
纯白色的光芒融入虚弱的幼苗之内，光华闪过，幼苗似乎健硕了不少，缓缓抬起叶片看她。
许久之后，树灵问：“重生的我，还是我吗？”
姜心咬唇，没有骗他：“是你，也不是你。重生的你会失去所有记忆，以全新的生命诞生。”
她刚说完，幼苗便剧烈扭动，树灵怒吼：“我不要重生！不要失去所有的记忆！”
姜心不懂：“你不是很讨厌宫哲吗？现在忘记与他有关的一切、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不是正好？”
“一个人的活着由躯体、魂魄和记忆共同组成，再痛苦的记忆也是我来是的路，是我构成生命的一部分。更何况……”
更何况那些记忆中并非只有痛苦。
宫哲教他化形、告诉他各大灵界的风土人情，与他分享自己的修炼心得，甚至还带化形的他游历各大灵界。
他与宫哲并非一开始就剑拔弩张。
他信宫哲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要吞噬他。
他感受到过宫哲与自己交往之时的真心。
星辉相伴、秉烛同游，观斗转星移、看沧海桑田，与宫哲相遇后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是他漫长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欢喜。
宫哲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以为岁月悠长，他们可以相伴永久。
没想到世事无常，有朝一日他会毁在宫哲手上。
“我只有宫哲这么一个朋友……”树灵的声音极轻极轻，糅杂着苦涩与心酸，听得姜心鼻子都酸酸的。
“他都不记得你了。”小家伙低声说。
树灵不甘：“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特地帮你问的，他不记得你，也不记得自己了。当年和你成为朋友的那个宫哲，早就死了。”
私以为金石无亏，哪料想星灭光离。
寂静的新生中，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极为虚弱又无奈的长叹。
树灵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对一切都厌倦了。
他以为朋友多年，吞噬自己后，宫哲至少痛苦过、后悔过。
原来他什么都不再记得。
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痛苦煎熬。
哀莫大于心死，树灵连恨的力气都失去了。
这世界不再有他执着的东西，树灵残存于世的执念消散，破碎的幼苗化作零星光点消弭于新生之中，只留下满腔无人能懂的遗憾。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树也别在一个人身上吊死。我也要走啦，你下辈子多交几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吧。”
姜心冲树灵徘徊在原地的最后一点气息挥挥手，幼小的身躯与周围的纯白融为一体，消散不见。
充斥星界的新生光芒逐渐淡去，逐月道尊与绛霄这才能睁开眼睛。
逐月道尊感觉左手莫名多了一样东西，是一口小鼎。
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表面残留着姜心的气息，应当是小家伙特地留给他的。
绛霄则一眼不眨地盯着手中的树心。
刚刚树心如回光返照的跃动并非他的错觉，四周的新生之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树心，形成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贯穿树心。
伤口深处，绿色光影跃动，一朵幼小的绿色嫩芽从中钻出，生机勃勃。
充斥星界的新生之力争先恐后涌入其中，这些力量足以诞生一个新的灵界，却犹如泥牛入海，被幼苗吸收后没有丝毫反应。
世界树的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世界树上形成灵界、蕴育生命的时间更加漫长。
绛霄感应到树心之中纯粹的生命力，抬手将其抛入星空，任由树心自由生长。
蓦然，两人的耳边传来姜心的声音，很轻很轻，不仔细听都差点让人忽略。
“师公、小师弟，世界树就拜托你们照顾啦，不要再让他被人吞噬呢。”
“宫哲留下的大坑要爆发了，你们要小心呀。”
“还有，我要走啦。但我没余力再跟爹爹娘亲和师兄、师伯们告别了，只能麻烦你们帮我跟他们说一声再见呢。”
“唔……我们可能没机会再见了。”
两人一惊，想要留住姜心，但怎么也无法感应到姜心的存在。
世界树尚且有一株幼苗残留于世，宫哲的气息也还在消散之中，姜心却像是彻底消失了，就好似从未出现过。
逐月道尊连忙查看手中的小鼎，里面是一道残魂，却不是姜心的残魂。
这孩子竟从未想过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我去找她。”绛霄刚说完，神情骤变，提枪便冲逐月道尊飞来，“快闪开！”
逐月道尊亦察觉到身后不妙。
尸山血海中练出来的战斗本能让他撕裂空间闪身来到另一侧，转身竟正好看到绛霄的身躯犹如被凌迟般从内飚出大量鲜血。
绛霄身前，一只浑身燃烧着炽热太阳.精火的巨大金乌从空间裂缝中冲出，直扑而来。
但凡他刚刚动作慢半息，这只大乘期金乌的利爪便会刺穿他的胸膛、捏碎他的心脏。
456尸体带来温暖，死亡带来希望
这是一只大乘期金乌。
世间唯一一只大乘期金乌就在魔界。
逐月道尊认出这只金乌的来历，当即提剑上前，为绛霄拦住冲向他的三足金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