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
禁地。
一片漆黑之中，楚霖风紧紧抱住怀里的姜心，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小师妹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姜心不怕。
姜心觉得楚霖风说这话的时候，如果没有抖得那么厉害，可信度会更高一点。
姜心宽慰他：“五师兄你别害怕，刚刚盯着我们的东西藏起来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楚霖风抖得更厉害了：“卧槽！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察觉？”
“我也没有察觉。”黑暗的另一端传来林宴的声音，“大家都还在吗？”
“我在这里。”绛霄举起小手，但因为周围太黑了，什么也瞧不见，他又默默放下手。
不远处响起悟心的声音：“贫僧也在。”
“四师兄，你在吗？”楚霖风忙问。
“我在。”昭世应了一声，语气却很迟疑。
他打量着周围的黑暗，感受着黑暗中传来的死寂与无处不在的压抑感，哑声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众人一惊，楚霖风忙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昭世哑声道：“这里似乎是……乔家禁地。”
原本被黑暗中的无形气息所震慑的楚霖风忽然不抖了。
这把稳了！
“四师兄，你上次怎么逃出去的？我们还走那条路出去好了。”
昭世无奈：“我不记得了。”
众人沉默。
楚霖风再次开始抖。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在一片由纯粹恐惧和痛苦组成的世界中。
死寂的黑暗中亮起一簇光芒，是林宴点燃了一张阳火符。
天水宗的符箓质量很好，一张阳火符便能为一个长宽十丈的房子提供三天三夜的照明。
可此刻这张阳火符仅能照亮林宴三步之内的距离。
好在他们被卷入这里之时相隔距离都不远，很快便聚齐了。
楚霖风取出一根绳索，把众人绑在一起，以免走失。
林宴熄灭手中的阳火符，推测道：“这片黑暗中存在一定空间之力，无法用火焰照明，也无法联系外界。四师弟，你可记得任何与乔家禁地有关的消息？”
昭世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印象。”
悟心轻轻用手中长棍敲击地面，也是一无所获：“法器无法探查周围的环境，贫僧现在彻底瞎了。”
他的眼伤养几天就能恢复，但在这样的黑暗中恢不恢复没有区别。
师兄们个个愁云惨淡，唯有姜心斗志昂扬：“来都来了，咱们好好玩一玩再走嘛。”
刚刚有人在黑暗中窥伺他们，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楚霖风相当怀疑他们才是被玩的那个。
“小师妹，刚刚是什么东西在看我们？”昭世问。
姜心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算是个小孩子吧。”
“什么叫‘算是’？”楚霖风不懂。
这可把姜心难倒了，皱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绛霄跃跃欲试地帮师姐解释：“就是一个看起来跟师姐差不多大，但长得丑丑的小朋友。”
因为见惯了姜心带来的神奇，林宴和楚霖风即使不知道绛霄本体是大乘期魔尊，一时竟也没觉得他能说出这一点非常怪异。
这地方凶险得让楚霖风都不自觉发抖，绝不可能有小孩子生活。
尤其是像姜心这样大的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小师妹距离出生满打满算都还没满一岁呢！
昭世的脸隐隐作痛，先前被姜心压制的毒素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在他皮肤下蠕动，躁动不安地在他体内翻滚。
【有人来了。】
姜心的视线往旁边看去，又很快挪开。
【真的好丑哦。】
林宴和楚霖风戒备地望向四周，什么都没有发现。
昭世脑海深处被封存的记忆有所松动，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子从他记忆底端爬出来，冲昭世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那一瞬间，昭世又回到了六岁那年刚被丢入这里的时候。
一个比他更小的孩子从背后缠绕住他，长有锋利尖爪的虚幻小手刺入他的脑袋，冰凉刺骨的寒意从头盖骨蔓延全身，鬼爪搅动带来的剧痛疼得昭世脑袋几乎要裂开。
他的魂魄被这个小鬼从体内硬生生扯出来，那一瞬间，通过魂体的视线，昭世看到这个小鬼身后背着一面巨大到夸张的黑色旌旗。
这面黑色旌旗上绣有三个以三角之势叠加在一起的血红骷髅，黏稠殷红的鲜血在血骷髅上面缓缓流动，但没有分毫滴落。
旌旗四周，鲜血镶边组成的河流同样缓慢运转，偶尔其中还闪过阵法的红光与一张张痛苦的鬼脸。
明明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昭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看到这个小鬼、为何能在一片漆黑中看清楚这面黑色的旗帜。
这面黑色旌旗大得好似没有边际，几乎笼罩住了天地。
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靠得进了，昭世才发现不止是那些缓慢流动的黏稠血色中有凄厉哀嚎的鬼脸，这黑色的旗帜上同样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鬼脸，正无声尖叫着想要从中挣脱。
恐惧与疼痛占据了昭世全部的思绪，黑色旌旗离他越来越近，昭世第一次体验到死亡的气息。
剧痛传来，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好似被生生劈开了。
只是一个恍惚，昭世看到了惊惧挣扎又无能为力的自己，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痛苦。
而一双苍白发青的鬼手探入他体内，正不断往里面钻入。
昭世陡然意识到从看到自己那一刻开始，这就不再是自己的视线，而是那个正在攻击自己的小鬼的视线！
这是六岁那年，他被禁地里那个神秘怪物攻击时的记忆！
192灯下黑
明白这只是当年记忆的回溯，昭世的意识回笼，眼前的画面却渐渐模糊，只能看到那个近在咫尺的诡异小鬼。
小鬼躲在暗中，正偷偷摸摸地在观察什么。
昭世集中精神，从一片模糊与昏暗中，依稀看到不远处立着四大两小六道身影。
是小师妹他们！
诡异小鬼双手结印，正打算偷袭。
决不能让他成功！
昭世试图阻止，竟没能成功调动灵力。
他仿佛被定在了一副画里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召唤自己的傀儡。
可他没有放弃。
昭世艰难地勾动手指，由他灵力组成的傀儡线穿透虚空，直奔诡异小鬼而去，没入其体内。
昭世的神识随着这些傀儡线钻入小鬼体内，正要将他转化为自己的傀儡，忽觉得头脑一痛，他进入小鬼体内的神识竟然被对方强行抹除了。
小鬼转过身，冷冷盯着昭世，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那就跟我走吧！”
他一把揪住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无形丝线，用力一扯。
昭世只觉得神魂剧痛，好似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四师兄！”姜心的声音陡然响起，驱散了小鬼带来的阴暗。
昭世感觉自己破碎的神魂又被重新缝合起来，疼痛减弱，再次睁眼时，他又回到了队伍之中，身边就是师兄师妹。
姜心紧紧抱着他的腿，正气冲冲地望向一处，大声喊：“我四师兄不会跟你走的！”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什么都没瞧见。
这些黑暗能够阻挡神识，谁也不知道黑暗中藏着什么，但都因为姜心的话而戒备起来。
昭世忍着脸颊处的剧烈疼痛，哑声道：“有个小鬼在盯着我们，当年就是他在这里攻击我。”
更多的记忆昭世还没想起来，甚至如今回想起自己一个尚未修炼过的六岁孩子能从这诡异小鬼手中逃脱都觉得匪夷所思。
楚霖风想拔剑，又怕在黑暗中误伤自己人，小声抱怨：“太暗了，我连声音的来源都无法仔细分辨。要是能看到周围的情况就好了。”
刚刚林宴已经尝试过各种照明的方法，效果都差不多，很难为这个世界带来光亮。
绛霄蓦然道：“四师兄，把那块石头拿出来。”
他指的是那块核桃大小、表面坑洼，看起来毫无灵气的黑色石头。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昭世相信小师弟这个大乘期魔尊的判断力。
他取出黑色石头，石头毫无反应。
昭世试探性地注入灵力，黑色的石头在他掌心轻轻震颤，昭世的神魂有一瞬想要溶解的冲动。
他听到了微风吹过草地，草叶窸窣摩擦的声音，感觉到了夜露凝结落地发出的滴答轻响，蝉鸣蛙叫交织成歌，依稀还有孩童嬉戏玩闹的声响。
昭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宁静的村庄，月朗星稀，月华温柔地洒落人间，将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辉。
昭世的身子就像是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意识逐渐放松，想要就这么与满界月光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