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慕 第17节
门虽开着,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沈确的侧脸,眉骨很深,下颌角弧线锋利,中式马褂规整,见不到一丝褶皱,却不把人显得古板,低垂眼皮时的漫不经心,压下几分疏离气质,不费吹灰之力地展露出毫无修饰的贵气。
她没打算停留,刚抬起脚,被对方叫住。
沈确没跟她废话,直入主题,“对你来说,唱戏是兴趣爱好,还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职业选择?”
苏霓实话实说,“一半一半。”
她在戏曲上,有超越旁人的天赋,也付出过艰辛的努力,可要是没有热爱加持,她不会走到今天。
沈确继续问:“要是没有岳恒,你之后还打不打算继续唱戏?”
苏霓没怎么犹豫地点头,“我五岁接触戏剧,从那天起,我就决定要唱一辈子的戏,唱得发不出声音为止,到今天,这个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岳恒不过是她梯子而已,没有这人,她也会去找其他梯子,说得好听点,她这种手段叫善于利用资源,往难听说,就是大众不能接受的极为廉耻的攀附与寄生。
“观月阁这台子在北城不算小,借助它结识的名流权贵也不在少数,但不适合你的长期发展。”
沈确掀了掀眼皮,看着她说,“要是你想,我可以给你搭建出更大的戏台,让你被更多人看到。”
苏霓早就失去了少女时代喜欢幻想浪漫的天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道理才是此刻扎根在她脑子里的东西,也因此,短短两秒,她就品出对方话里的深意,开门见山地问:“我需要做什么?”
或者该问,她能做些什么。
“你认识岳恒半年多,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任何关于岳家的事?”
“有,但很少。”
岳恒这人是容易冲动犯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正常情况下,他的防备心很高,几乎不同她透露私密的话题。”
苏霓试探性地问道:“您想知道什么?”
“岳恒跟你透露的那些,够不够让人寻到漏洞,蛀空岳家。”
大胆直接的一句话,又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苏霓大脑卡壳几秒,“要是不够呢?”
“那就只能麻烦你用你自己的方式继续深入挖掘。”
苏霓沉默了几分钟才说:“岳恒能给我的东西也不少,我有什么理由非要铤而走险?”
“岳恒刚认识你那会,几乎是每天都来,后来渐渐变成三天一次,到这阶段,一周都难得来一次。”沈确点到为止。
苏霓懂他的意思。
像岳恒这种只会用糖衣炮弹、甜言蜜语收买女人的浪荡子,能指望他有多少真心?兴趣消磨殆尽的那一天,自然也就是她被“抛弃”的那一天。
苏霓终于应下,“我知道了,您要的消息我会尽力打探到,也希望到时候您能守约。”
她起身告辞,快走到门口,忽然止步回头,“沈公子,你做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
沈家和岳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为什么非得搞垮岳家?
话一问出口,苏霓就后悔了。
只要她给他想要的,他就能还以相同价值的报酬。
钱货两讫的交易原则下,再去打探交易的初衷和目的,算是犯了大忌。
预想中的不悦并没有出现在对方脸上,相反,在她抬眸的那瞬间,凑巧捕捉到挂在男人眼角眉梢出的笑意。
只是很快就消失,给她一种没有存在过的错觉。
他的声线倒是一如既往的清淡,“算是口不择言后,送给一个人的赔罪礼。”
第14章 14小学生沈确
关于纪时愿霸凌贫困生、脚踹校草的流言蜚语歇了整整一周后,再次被人拎出议论得热火朝天。
一开始纪时愿以为这些公子哥大小姐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炒一波冷饭喂自己,直到她收到陆纯熙转发过来的视频。
视频不到一分钟,真正入镜的几乎只有她。
她眼睛大,睫毛浓密卷翘,鼻梁窄而挺,嘴唇小巧,嵌在一张鹅蛋脸上,拍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多半是因为偷拍不到黑照,编辑视频的人特地把她每张照片都大刀阔斧地p了下,绿豆眼、大蒜鼻、香肠嘴,有几张脸肿得跟蜂蜜狗一样,每帧动态底下都配上岳恒给她杜撰出的黑历史,比如校园霸凌、早恋、堕胎,最后几十秒还附上一段匿名采访。
“她在高中其实挺不受待见的,要不是有纪大小姐这层身份在,没人会搭理她……我敢打包票,传闻里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也是轻的,她这人……哎……再跟你透露一件事,她之前还差点把一小孩推下楼梯。”
视频播放到这儿,屏幕里突然跳出一行字:“她这毒妇私下烟酒都来的!”
纪时愿心头的火气直接窜到喉咙口,一面感慨那姓岳的狗东西不去做自媒体真是可惜了。
眼不见为净地将手机甩到一边,补了两小时的觉,换上衣服,把昨天刚回国的林乔伊叫到一家私人高档美容会所。
纪时愿每周都会做几次身体护理,但基本都是叫人**,自己出门的次数少得可怜,更何况那地方很偏,她没来过,加上新手上路,车技生疏,绕了几圈才看到美容院招牌。
林乔伊罕见地迟到了,坐在休息室等人的空档,纪时愿想起一件事,在群里
问:【岳狗说的那个被我霸凌过的特招生到底是谁?】
言兮:【你问这个做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还想跟人道歉不成?】
这条消息只出现在对话框不到五秒。
言兮撤回后说:【等会你又没真的霸凌过别人,搁这反思什么?】
陆纯熙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我们愿宝心地善良,怎么会去欺负人,最多叫爱的训诫。】
纪时愿受用万分,勾了勾唇,又问:【所以她是谁?】
她心直口快惯了,有时候伤害到别人,自己也浑然不知。可要真出现这种情况,不管过去多久,该道歉的还是得道歉,就算被人痛骂在作秀也无所谓。
陆纯熙:【她?】
陆纯熙:【我记得没错的话,那特招生是男的,叫凌睿。】
【男的?】纪时愿顿了两秒:【那没事了。】
言兮:【?】
陆纯熙:【???】
纪时愿不屑道:【男的能有几个好东西?我都懒得欺负他们。】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做出了惹对方不痛快的事,那男生自己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话虽这么说,纪时愿还是多问了句:【我之前把他怎么了?】
言兮满头雾水,只有陆纯熙还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件事:【好像是高三上学期的事,你当着全班人的面,甩了他一巴掌,还把他作文撕了个粉碎。】
陆纯熙补充得算详细了,奇怪的是,纪时愿还是没什么印象,仿佛凌睿只是她世界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npc,也可能是那人恶心到她都不愿意回忆起。
百无聊赖地刷了二十分钟手机,纪时愿终于等来姗姗来迟的林乔伊。
林乔伊习惯将时间当成海绵里的水,能挤一点是一点,所以哪怕在闲暇时刻,从她嘴里冒出的话题都离不开工作或纪时愿生活上的琐碎。
“最近污蔑你的传闻要给你压下吗?”
这事不大不小,林乔伊有权限代她解决,但她还是想先听听她的主观意思,再整理出最恰当的处理方案。
纪时愿火气已经消了,满不在乎地说:“就放着别管。”
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狗屎,你还要把它捡起来,扔回那狗身上吗?
对她而言,岳恒就是那坨恶心的狗屎,也是拉狗屎的狗,当然她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等她想到比他精明千倍万倍的法子,再好好同他秋后算账。
林乔伊应了声好。
纪时愿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joey,你觉得我学那姓岳的,也给自己开个后宫怎么样?”
林乔伊顶着性冷淡的眼神,平静地质问道:“您想用嘴开吗?”
纪时愿爱看帅哥,国外酒吧里裸着上身性感热舞的她也能做到眼睛不眨地盯住看,可要是怂恿她上手摸,铁定逃得比兔子还快,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
许久不见的“您”再次出现,纪时愿听出微妙的调侃,被技师揉捏过的耳垂迅速泛红,刚要逞强一句,林乔伊又说:“就算后宫开不了,你也可以找一两个喜欢的男人维持肉|体关系。”
纪时愿想了想,“没什么喜欢的男人。”
“生理性喜欢就行,不需要你动心。”
林乔伊侧目看她,“找几个肩宽腿长,肌肉线条流畅,符合你审美标准的,当然在正式跟他们发展前,记得先检验一下他们的性功能有没有障碍,黄瓜干不干净,要是不行,就别浪费时间,再换批人。”
听到这一连串爆炸性言论,两名技师面面相觑,眼神里不约而同地写着“有钱人真会玩”,纪时愿消退下来的红意这会攀升到了脸颊。
然而害羞是真的,觉得林乔伊这话很有道理也是真的,她脑袋里见缝插针地蹦出一张脸。
恰好这时,林乔伊话锋一转,“对了,我出国这段时间,你和沈家那位发生了什么事?”
饶是抛出问题的人语气平淡到像随口一问,纪时愿还是感觉自己被拿捏住了命脉,后颈冷汗涔涔,心虚不已。
怕露出马脚,她慌忙别开眼,“能发生什么事?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该吵吵就吵吵,该闹闹就闹闹。”
——顺便交流了下人体结构差异。
林乔伊狐疑地眯起眼睛,“那晚你落水,他把你救上来后,你们又关上房门大吵一架?”
两个人的不合到了众所周知的程度,以至于沈确跳下泳池救人的那条暧昧到极具偶像剧氛围的视频流传开来后,无人揣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超过冤家兄妹外的关系,林乔伊却瞧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的学业一路顺风顺水,全仰仗叶家资助,高中时叶家也帮助她以优等生身份进入一所私立学校,沈确和她同级不同班。
天之骄子光环傍身,到哪儿都有人拥趸,林乔伊从来没见过他黑脸的时候,如沐春风的笑始终挂在嘴边。
只是碍于纪时愿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这人表里不一、是个爱欺负人的混账,她不可避免地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连带着看沈三笑容都觉得假模假样的。
而那段视频里的沈确,第一次脱离了林乔伊的认知,尤其是他抱着纪时愿时毫无遮掩的阴沉脸色,算是林乔伊见过出现在他身上最生动的色彩。
纪时愿终于反应过来她俩说的不是一件事,含糊其辞道:“算是。”
“这回赢了还是输了?”
“我六他四。”
林乔伊听懂了她的意思,“下次吵架记得录个音,回头放给我听,我替你分析分析,争取以后就算不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术,也能大获全胜。”
纪时愿阳奉阴违地哦了声。
全身按摩完成后,肌肉和神经一齐放松下来,没多久纪时愿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醒来时,看见林乔伊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腿上放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敲击着。
捕捉到微小的动静,林乔伊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纪时愿一眼,“你大学时写的短篇剧本,我挑出一篇,刚刚替你投到了星海娱乐。”
纪时愿有点晕,懵懂地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林乔伊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