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敌性命相连 第43节

  “人也好,妖也罢,不过都是在这天地之间,被纷繁杂乱的苦难纠缠着的悲催生命罢了。而这么多年来,这一段历史,是时候该改变了。”她坚定地道,让左承安心中那阵恍惚的疑惑融化开,一盏微弱的火光在他心中渐渐亮起,他又好像又重新看到了些希望,正在越来越温暖地照耀着他。
  “人妖平等?”他心底复杂又欣喜地浅笑着,关于这个想法,他从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能将妖族解救于水火之中,自然是好的。”他浅笑着,但神色里却透着一种哀伤低沉地道:“但在你成功之前,不要被他们知道你血瞳之主的身份。”
  “为什么?”余长笙不解地问:“那……你呢?”
  左承安自嘲地冷笑一声,道:“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才对我万般敬仰。而真正的血瞳之主在妖族的处境,你在那段记忆中看到了,我的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左曦年……”
  他说着,又将她脑海中的记忆勾起,回忆起了那只要一些随意的谣言和诽谤,就能轻而易举地被推翻的可悲妖王,想起了那永远都只会是邪恶与不详象征的血瞳之名。
  这,就是血瞳之主的宿命——永远地一败涂地,折戟沉沙,永生永世也翻不了身。
  “其实,在刚知道我的眼睛在你身上时,我庆幸无比。”他狡黠地看着她,哀伤地自嘲道,“因为这下,终于有人与我一样,陪着我一起坠入这个痛苦的深渊了。”
  “但现在,我却……又希望这只眼睛不在你身上。”他说着,神色又落寞下去,化成一阵怅然的悲伤。
  “那,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去将这宿命改写?”他低怅地沉默着,却忽然被她的反问震得猝然一抖。
  “与其为那些莫须有的骂名献祭生命,不如试试朝着有希望的方向再创一个条道路,为你父亲,为你自己,为血瞳之主正名!”她坚定深沉的双眼完完全全地落在他身上,不知为何,他竟深深地被吸引进去,难以移开。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着,可下一秒,却又像是嘲笑傻子一样冷冷地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此刻到底有多天真?”他问。
  “但,你不正是需要一个如此天真的人吗?”她轻笑着,调皮地朝他歪了歪头,又让他的神色几乎凝滞。
  “血瞳之主的宿命,我与你一起改写。等我们一起恢复人妖平等,重建两国安宁之日,就是血瞳改命正明之时。”余长笙深切地看着他怔然的眼睛,兴奋地鼓舞道。
  “此后,为了这世间的安宁稳定,我以我的生命为契,誓死要恢复人妖平等,重建两国安宁。”她道,每个字都如动听的鼓乐般,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心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绵长的回响。
  “以生命为契,恢复人妖平等,重建两国安宁……”他低声地重复着,忽然一种强烈的酸涩感涌上鼻头,眼角忍不住地沁出泪珠,就好像当初他捅破心脏解开血瞳封印彻底逃离妖兽赌场的那一刻,终于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刺进了一丝光亮。
  而现在,为他的世界刺进来强烈光亮的,是她。
  而那些虚伪的,狠心的背叛者,比起他们,他一定要紧紧地抓住她,抓住这道光。
  想着,他立马就紧紧地抱住她,他绝对不要,绝对不要将她放开。
  “所以,把那些仇恨放下,跟我去找《百妖玄毒》下半册,揪出背后危害东槐国的人吧。”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柔响起,像片柔和的羽毛温柔地拂扫过一般,却让他的眉头一凝,神色暗沉地从怀里松开她。
  “寻找那本书可以,但放下仇恨,不可以。”他神色凝重地道,狭长的眼睛里泛起来浓烈的恨意。
  “我对你如此,但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原谅他们。”他声音沉沉地道,透着种无法挽回的哀痛:“而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你更能了解我的仇恨。”
  他深切地看着她,让她的心也忍不住再次泛上来她刚刚看到那段记忆后的窒息感。
  “但……”余长笙担忧地道:“若你因为对他们的仇恨而被蒙蔽心智,成为他人口中的恶魔,那这与你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会!”他低哑地立即反驳她道,随即不知道为何,他的胸口就猝地传来一阵炙热的疼痛,让他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
  “左承安?”余长笙赶忙地呼唤着他。
  但他体内的温度却好像骤升了一般,让他更加痛苦地蜷缩着捂着胸口,呼吸越来越困难。
  是断筝谣发作了?余长笙反应过来,随即赶忙起身去搜寻着枕头下的解药,不想却忽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扑倒,一股炙热的气息紧密地贴在她的脖颈间。
  第54章
  “你……给我下药了?”耳边,左承安低哑的声音随炙热的气息一阵阵地扑在她的脖颈上,好像只毒辣的蝎子一般在她的肌肤上急促爬行。
  余长笙正伸着手急忙地搜寻着枕头下的解药,但忽然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掀,她的双手就被紧紧地扣住举过头顶,扣住她的那只手的温度滚烫如火,沁出的热汗如沸腾的水,就好像个滚烫的镣铐一样,将她死死困在其中。
  而那张俯在上方的脸更是神色冷厉地凝视着她,被炙热折磨的脸上交织着痛苦与怨恨。
  “左承安……”余长笙轻轻地呼唤他一声,试图挽回他的神志。
  左承安扣着她的手微微一颤,声音痛苦地重哼了两声,脑袋支撑
  不住地埋在她的肩膀上。
  随即体内那炙热的温度就像场大火一样燃烧着他,他立马反应过来,是断筝谣,忍不住桀桀地低笑起来。
  “先是吻我,现在又给我下断筝谣……”他说着,又强撑着再次虚弱地抬起头来,痛苦的眼睛迷离地看着她,“有人的心思,还真是不简单……”
  “我、我给你下药只是想……控制你的仇恨!”余长笙赶忙地辩解道,“但刚刚说的誓言,全、全都是真言!”她害怕地又急促道,因为现在要面对的,正是一只由她自己造就的可怕魔鬼。
  “控制我?”左承安低低地哑笑两声,另一温度极高的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庞,探入到她的脖子后面,整只手骤地一托,将她的头托起来离他不过几毫米。
  “但你知道……程经州最开始研制断筝谣,并不是为了要控制莫宣……”他微弱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唇边缓缓喷出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轻挠过她的唇,让她的心脏骤时紧张地高高悬起。
  “那、那是为了做什么……”她感觉大脑被他炙热的温度烧得越来越空白,竟鬼使神差地问出这一句话。
  “做什么?”左承安雾气一般飘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又深笑着邪坏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随即,余长笙的大脑顿时就被一个深热的吻占据。她定定地睁大眼睛,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他炙热又深重的喘息在耳边不断回响,直至他扣住她的手缓缓松开,顺着她的发丝、耳垂、脖子,勾住了她肩上的衣服。
  “不!不可以!”余长笙立马反应过来,双手用力地要推开他,却被左承安立马用双手按住,动弹不得。
  “是公主让我变成这样的……”他神色痛苦,欲占据她地贴在她的脸上,被炙热灼烧着的声音嘶哑地引诱道:“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说完,又是一阵深吻落在唇间,而她的胸口,就好像被他的温度灼透一般,越来越难以呼吸地喘息起来。
  完了——连她也被他体内的断筝谣影响了。
  “不、不要……”余长笙眼角的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不,左承安,不可以……”她又极力地控制自己清醒过来,在滚烫的喘息中谋求一线生机。
  但是,将她双手紧紧扣住的那人却没有一丝要罢免的意思,他更加大胆地将他的温度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将她的抗拒通通堵回,一步步地引诱着她走进深入他的陷阱。
  窗外,轻轻吹进的风拂扫过布满红晕的脸庞,肩膀,胸口。炙热的温度将整间房子氤氲得好像一个热炉,就连吹来的风也几乎快要被融化成一滩湿润的水,只能越来越猛烈地拍打着窗户,直至,浓夜消沉。
  意识里被一阵一阵地抽离着,余长笙的眼前始终映着他那张贪婪霸道的脸,直至天光不知道何时一晃,她身体里的炙热被另一种温度替代,顺着明亮的阳光苏醒了过来。
  眼前,昨夜恍如梦境的房间却空荡荡的,曲卷凌乱的床上,只剩下她一人。
  她的心脏顿时像被一场大雨淋过一般,看见原本在枕头下的解药已经滚落到桌子下,丝毫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这次的断筝谣怎么会……她难以接受地伸出手将那瓶解药拿起来,她炼制的断筝谣明明是按照《百妖玄毒》上的啊……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醒了?”一个沉缓的嗓音悠悠从门边传来,随即一个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影便缓缓地朝她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盘饭菜。
  见他朝自己逼来,余长笙赶紧捂住胸前的被子,警惕着盯着他。
  左承安看着她如此防备的样子,眼神无声地拂扫过她脸庞,还有那毫无掩饰的肩膀,唇角不能察觉地轻轻勾了勾,沉默着放下菜盘没有说话。
  “醒了就吃饭吧。”他声音平静地道,但迎来的却是余长笙尽是愤怒与恨意的眼神。
  “不要以为装作无事发生,这件事就可以过去!”她狠狠地盯着他痛斥道。
  “装?”左承安轻嗤地一笑,“我为什么要装?”
  “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邪恶与罪行付出代价!”余长笙又恨意满满地道,尖锐的话语几乎要化作一把利刃,要将他凌迟处死。
  “是吗?”他说着,忽然蹲下来凑在她的面前,眯起的眼睛里尽是流淌着玩味的深意,“但请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你!”余长笙抗拒地反驳道,却被他深笑的眼睛盯得语塞。
  “从今以后,我就再也离不开你了。”他声音深沉地缓缓道,看着她的眼睛逐渐由玩笑转为深邃。
  “所以,要讨伐的,应该是我才对。”他又低沉地道,语气里,竟透着些哀求的意味。
  不要被他狡猾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余长笙不愿平息怒火地紧凝着眉,她坚定他的罪,深重滔天。
  直至——他在沉冷的对峙中,手心托着一只红色雾气一般的小鸟来到她的面前,对她道:“《百妖玄毒》下半册的位置找到了。”他仍旧是哀求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在客行山。”
  余长笙被他的话勾得微微颤动,但依旧是冷漠地不愿理他。
  “我用血雾鸟将搜寻的消息匿名传遍妖国,而这个地方,确实有可能藏着那本书。”左承安认真地道,让余长笙微微触动地颤了颤神色,看向他。
  “你……真有这么好心?”余长笙防备地盯着他,可他却轻轻一笑,理所当然地沉声道:“比起你,妖族的命运对我来说,更重要。”
  “所以我没有必要骗你。”他柔和地看着她笑道。
  余长笙犹豫地垂下眸,暗自地思忖着。照他说的,确实不错。更何况,他现在的命已经掌握在她手上,等下次毒发,就不会再像这次一样有机可乘了。等待他的,只会是冷酷的惩罚。余长笙想。
  “好,那我就暂且信你一回。”她眯着眼眸,防备地道,“那何时出发?”
  左承安轻轻地勾着唇角,有些得意自己的提议被接受地悠悠将视线移到了桌子上那盘饭菜上,轻笑着对她道:“等你吃完这两碗饭。”
  ***
  高空中,他们又再次启程。而余长笙身上那件先前被血染红了的衣服,也被左承安说着替换成了一件新的烟蓝色称白色牡丹花暗底的薄纱长裙。
  轻柔的凉风中,她宽大的裙摆被吹得微微飘动,就好像一片宁静婉转的湖泊。
  但是,休想用一件衣服就收买她!余长笙心冷地想。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共同的目标,但是新愁接旧仇,仇恨源源不断,他们之间,还是依旧是势不两立的敌对状态!
  余长笙想着,握着拳头恨恨地锤了锤大腿,却刚迎上湮天神隼忽然加速,重心猝地就不稳地倒在了身后的左承安身上。
  身后,他顺势地扶住她,脖子间的体温微烘着她,让她立马全身一热地弹开来,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又重新浮现出那些氤氲的画面。
  “你、放、放开我……”她瞬间气怒地挣扎开,连忙晃去脑袋里的那些乱七八糟。
  “这个时候,别不专心。”他沉冷的声音在背后提醒道,让她更加想恨恨地锤打着湮天神隼,暗骂着:死鸟!
  “等会儿去到客行山的时候,别太害怕。”平静和缓的高空中,左承安又忽然提醒她道。
  “为什么?”余长笙没好气地直接反问他。
  “因为,那里可能会颠覆你的想象。”他轻轻地笑一声,故意神秘道。
  余长笙下意识心脏一颤,又不屑地反驳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会颠覆人的想象?”
  “是……”左承安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神色幽幽地看下了遥远的地面。
  “客形山。”他低声道。
  “那里曾是妖王坐骑湮天神隼一族世世代代栖息的地方。可现在,却变成了姚城一座无人能及的凶山。”他低声道,仿佛在压抑着心底的恨意。
  “哦?”余长笙饶有兴趣地冷冷道。
  “这一切,都是因为程家。”左承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却让余长笙的心顿时一惊:“程家?怎么又是程家?”
  左承安沉着声,黯黯地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记得曾经跟着师父的时候他与我说过,有一个家族为了得到妖族的长生之力,便取了我父亲的血瞳来炼制丹药,后来还将湮天神隼一族
  驱赶,占据了生长着众多奇珍异草的客形山。”
  “先前,我对此深信不疑,恨透了人族和程家,但现在却没想到,这一切的助长者,竟然就是我百般敬仰的师父……”说着,左承安的呼吸缓缓地凝起了冷气,透着种被压制下来的滔天恨意。
  “而后来,他们失败了。”左承安沉静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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