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敌性命相连 第39节
“对不起……曦年……”她摊开满是鲜血的双手,上面是一对闪着红光的晶体,她它们捂在手心,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山崖边上走去,眼泪像断线一般不断地落下山崖。
“母亲!”看着那名女子双脚轻轻踮起,如片落叶一般柔软又脆弱
地向那山崖坠去,左承安嘶吼地大喊一声,在崖边,那个婴儿的哭声也好像暴雨般回响得越来越剧烈。
看着她没有一丝滞留地就被风卷落山崖,左承安狼狈地跪着走到崖边,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着匍匐在山崖边,但那下面却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仿佛从来都没有什么坠落下去一样宁静。
他大脑一片空白地浅浅跌落在山崖边上,泪水不停地从眼里流下来,耳边那个婴孩的声音也在不绝如缕,仿佛这是一场跨越时间的悼念。
“母亲……”凄厉的冷风中,他衣发凌乱地倒在山崖边,他多想随着她一同坠落下去,但在那撕心裂肺的婴孩哭声中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一段过去的记忆,他没有改变,只有接受的余地。
“真是没用!”忽然,一个粗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将左承安从恍惚的悲痛中抽离出来。
“不过是派她去迷惑左曦年拿到血瞳,现在反倒动了情不说,竟还生下这个孽种!”
左承安随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声音艰难地撑起身来,就只见来者是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地走到山崖边上那哭泣的婴儿面前,便就鄙夷地停了下来。
“师……师父师叔?”左承安看着走上来的那两个年轻男子有些熟悉的脸仔细一看,却顿时心头猛地一颤,不愿相信走上来的那两个人,竟然就是与记忆中完整重合的两张面孔。
“快去,把她的尸体移上来!”走在前面那个年轻的师父又鄙夷地开口道,随即在他身后的师叔便听令地开始驱动灵力,双手蓄力地亮起一道明亮的蓝光,终于双手猛地一抬,一具全身白色衣衫都浸染鲜血的尸体便“砰”地重重落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握着捂在心口前。
“师兄。”颜仟屿朝符叔海轻唤一声,等着下一步的指令。
“哼,死了还要死死护着他的眼睛!”背手而立的符叔海鄙夷地痛斥一声,随后单手伸出用力猛地一抓,就强迫地用灵力将那具尸体上血肉模糊的手打开,从里面抓取出来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
“把这个叛徒和那个孩子一起再扔下山崖吧!”拿到想要的东西后,符叔海便冷笑着渺视道,满意地转身要从这片萧索又荒凉的山崖边上离开。
“等等!”他刚要离开,忽然一个身着粉衣的美丽女子便从山中走来,急促的脚步上衣摆飘荡,纤细又白净的手腕上一个清蓝色的手镯一晃一晃。
“娆儿?”颜仟屿的眼睛紧紧地跟着她,声音柔和地对她轻唤道。
“你们已经挖了左曦年的眼睛,又逼死了他的妻子,现在连他刚刚出生孩子,也不愿放过吗?”那美丽的粉衣女子没有理会颜仟屿,一走上来就咄咄地逼问着符叔海。
“娆儿。”符叔海平静地唤她一声,随即又打发驱赶她道:“这是哥哥与左曦年之间的事,你就听话地做好哥哥交给你的神女,其他的全都不要过问。”
“哥哥?”那粉衣女子不甘地哀怨一声,又伤痛地道:“污蔑左曦年,把他拉下王位,逼死他的妻儿,你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要我怎么坐视不理?”
“更何况,左曦年还是你的同门师弟!当初是你把他捡回来,一起拜在风灵医祖门下的啊!”她又嘶声地大喊道。
“你再敢提起这件事试试!”毫无预兆地,符叔海忽然愤怒地朝她呵斥道,随后又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将这个孽种从死人堆里捡回来!”
第51章
“要不是因为他,我的妖王之位也不会被夺去!”符叔海愤怒地紧紧攥着拳头。
“要说他为何会落得现在这个模样,那全都是怪他自己!怪他自己不信命,偏偏要为血瞳之主正名,明明千百年来都是沦为邪祟的存在,又怎么会因为他一朝成王就彻底抹灭?”符叔海咬着牙齿咄咄地贬低道,薄得尖锐的唇角得意地嗤笑道:“现在他才知道,赢的人,只会是我!”
“现在,只有我才是他们眼中的救世主,只有我才是他们眼中真正的王!哈哈哈……”符叔海淋漓地仰头大笑着,明明年轻英挺俊朗的脸上逐渐地漫上来一种狰狞的笑,魔鬼一般可怖地缓缓移向山崖边上的那个婴儿,厉声道:“快把那个孽种杀了!”
他说完,毫无感情的身子凌厉一转,就扬着尘土如阵萧索的冷风般快步地旋身而去。
留下颜仟屿和符娆神女两个人。
颜仟屿定在原地,有些迟疑地看着她,动作迟疑。
“你敢杀了他,就先杀了我!”符娆的眼眸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一般,闪着寒光地冷冷盯着他。
“娆儿,这是你哥哥的命令,你不要让我为难。”颜仟屿皱着脸,神色为难地看着她。
“他是他,你是你!”符娆决绝回道,“若你依旧还跟着他助纣为虐,我只会是看也不看你一眼!”
她眼神尖锐地审视着他。让他的心脏忍不住一颤,好像跌入到一个无尽深渊。
“娆儿……”他试图哀声地挽回她,但她却依旧是那个冷眼相对的神色。
他的嘴唇又无声地试图动了动,但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倔强,无论他怎么说也不会有作用。
他无力地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把他带走吧。”他低声地道,又缓慢地抬起头劝告地叮嘱她:“记得把他藏好,带到一个你哥哥找不到的地方,不然,他必定难逃一死。”
他的声音低冷地落下,沉沉地抬着眼看着她,随后便径自转身离开。
看见他的身影逐渐远走看不见影子时,她才沉缓地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把你保下来了,孩子。”她道,随即便缓缓地朝那个孩子走去,将他轻轻地从山崖边上抱起来,刚刚经过这么久撕心裂肺的哭闹,怀中的这个孩子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宁静休憩。
“放心,孩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让你平安长大的。”她轻声地对着怀中的那个孩子道,随即视线又顺着地面移到了一旁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
她复杂地看着那具尸体,眼睛里透出些哀伤的神色。
“对不起。”她哀痛地闭上双眼,随即衣袖高高一挥,便将一颗火星落在了那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上,那火星一下燃起,在呼啸的劲风中来回摇晃,用橙黄色的焰火猛烈地将她的血迹吞噬,将她的脸庞吞噬。
“母亲……”不久前才站起来的左承安看着那逐渐淹没越来越模糊的女子身影,膝盖又再次沉重地跪下来,磕到地面上响起一阵沉闷又巨大的声音。
但在这里,没有人能看到他的悲伤。符娆抱着怀中的孩子,明亮的火光倒映在她沉静悲伤的脸上,只静静地看着那场大火燃烧着,直到将尸首完全燃烧殆尽。
左承安沉痛地渐渐蜷缩起来,心脏好像都已经没有了跳动的知觉,直到他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忽然地降了下来。
“这是她的骨灰。”他的注意被一个有些空幽平静的声音吸引,迟疑地抬起头,就看见眼前的场景就变成了一个幽深山洞,原本在山崖边上目睹母亲火化的那名女子就手拿着一个四方的漆木盒子,将它放在父亲左曦年身旁凄婉地道。
他惊颤地看向那靠坐在石壁边上的父亲,只见他双眼都蒙着一块老旧的破布,始终毫无反应地冷着脸色,碰也不碰那名女子放下在旁边的骨灰盒。
“这是你们的孩子。”说着,那名女子又俯下身来,将怀中的孩子抱到左曦年身旁,听着那孩子发出些哼哼唧唧的娇软声音。
“她临死前,还用灵力好好地护住了你们的孩子。”她轻皱着眉,哀戚地对着面色冷峻毫无反应左曦年道:“无论怎样,这孩子都是无辜的。”
“把他杀了吧。”一直沉默着的左曦年忽然开口,冷漠的语气就好像片毫无一丝波澜的水面。
“这……这可是你们的孩子!”那神女惊愕不已地轻叫道。
“是有如何?”左曦年忽然冷淡地苦笑一声,又故意地刺痛她道:“把他们都带走吧。你也不用费尽心
机,继续在我面前卖弄假意。”
“你哥哥的错,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狠狠地痛斥道,紧紧握住的拳头痛恨地锤打在盘坐的膝盖上。
“你……”符娆一时竟然对他的绝情冷酷无言以对。
“我从没想过要乞求你能够原谅他。”她冷冷地道,又说:“我只是希望,你们之间的仇恨能够不要害了这个孩子。这可是你跟她的孩子,想当初你们成婚的时候……”
“够了!”左曦年忽然呵斥一声,直截地将她的话斩断,冰冷地斥道:“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她。”
符娆无声地沉静下来,无奈地看着面前这曾经风光无限,万人敬仰但如今却逐出妖宫,落魄不堪的妖王,她也没有办法挽回这一切。
她在心底沉痛地叹息着,便将放下他旁边的骨灰盒重新拿起,抱着怀中的婴儿起身向山洞外离开。
***
“这段记忆很长吗,他怎么还没醒来?”在桌前守着左承安的余长笙终于担忧地忍不住询问道,又用衣袖轻轻地擦着他额头上渗出来的细密汗珠,心底隐隐地传来一些不好的预感。
“姐姐你再耐心等等……”岁安明亮的声音轻笑着,不知为何,余长笙听着他的声音,脑袋里竟然开始恍惚地传来一种眩晕感。
她昏沉地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是不知为何,意识就好像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涣散,她视线模糊地看向湮天神隼,却看见那只小小的黑鸟早已经在空中降落下来,软趴趴地沉睡在木板地上。
“不好——”她反应过来,但下一秒,意识就像熄灭的火光般顿地一暗,沉沉地昏倒过去。
***
左承安看着那名女子的身影逐渐地消失在山洞外边,随即眼前就又忽然卷起一阵清烟,变成一片阴暗连绵雨天。
他紧紧地凝着面前逐渐变换的景物,就只见在一间陈旧荒废的庙宇里,是师祖和那名神女的身影。
“在妖宫的医书被盗时,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靠坐在庙门其中一侧的柱子上,师祖的声音怅然又愤怒响起来。
“为何?”那神女抱着怀中正在安睡的孩子,神色惊愕又不解地问道。
“你知道,妖宫里的医书为何一直都传出被盗的消息吗?”风灵医祖的眼睛紧紧盯着神女,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冷光。
神女皱紧了眉头,看不穿地盯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思绪复杂混乱。
“那是因为你哥哥。”风灵医祖侃然地苦笑道:“因为我这好徒儿为了完成他父亲的遗愿,所以便不惜一切代价要夺得妖王之位,甚至是整个妖国。”
“父亲的……遗愿……?”神女不敢相信,恍惚地轻声道:“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他们早已经接受了血瞳之主的存在和统治……”
“你啊,还是心思太过单纯了。”风灵医祖轻轻地侃笑一声,又低怅地道:“这之中,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为了夺得妖王之位,你哥哥他与东槐国医药大家程家合作,他们帮他夺得王位与血瞳,他便帮他们捕捉妖兽,偷盗医书,炼制长生不老药。”风灵医祖沉痛地缓缓道,脸上因为奔波而留下的沧桑痕迹在此刻变得更加深刻。
“哥哥他怎么会……”神女不敢置信地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心口的呼吸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唉,没有教好这个徒弟,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失败……”风灵医祖自嘲着,苦笑地闭上了眼睛,又继续道:“还记得当初那位被你替位的灵兔神女吗?其实她不是私自逃出灵塔,而是被你哥哥驱逐出去了。”
“啊……”神女顿时不敢相信地轻呼,“那神女……”她失语地看着面前的风灵医祖,心中有一阵猛烈的愧疚在肆意翻涌。
“哥哥他……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她的痛苦地颤抖全身,不能接受紧紧揪着手心。
“妖国的大难,就要来咯……”风灵医祖哀笑着摇摇头,双眼望着那天边连绵无尽的小雨,就好像看到了未来妖国那无尽的悲哀与绝望。
***
“我把她葬在了南方,一个叫飞花谷的地方。”连绵的雨水后面,画面一翻转又重新闪回到了那幽深的山洞里,先前那人依旧靠在那石壁上,但这次,他颓然不动的身影却终于微微有了些许颤动。
“还有这个孩子,我不能把他带回宫中。”说着,那神女便又弯下身,把怀中的婴儿交付到了左曦年手上。
“你终究是这孩子的父亲。”神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他应该交由你来抚养。”说完,她便决绝地往山洞外离去,她知道,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走出山洞,神女修长的淡青色身影便越来越模糊,逐渐地与日光下那些颤动的叶子融为一体,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山洞里,只剩下左曦年孤寂一人,还有怀中抱着的那个沉睡的孩子。
左承安凝着眼睛,紧紧地攥着双手努力地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那张被布条蒙住的脸庞后面,却看不到任何明显的反应。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怀中的孩子,一言不发。
原来这就是他的出生。如此罪孽深重,如此天地不容。他心口疼痛地看着父亲那一脸沉静的样子,全身已经疲惫到了一种不能再继续往下的程度。
他想放弃,他不想再看了,他只想要逃离。
他揪着心脏,但眼前随之一晃,耳边却又随之越来越明显地响起了树叶拂动的窸窣声,虫鸟悠长的鸣叫声,以及书本被吹得翻动的哗哗声。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明亮,拂照的阳光越来越和煦,他恍惚地又抬起眼睛,没想到这次呈现在眼前的场景,竟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浮灵山。
随之,一个痛苦的声音便忽然地传入耳中。
他顿着,又迟疑地往声音传来的声音看去,就只见树荫下,来回翻滚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孩子,捂着眼睛稚嫩的声音哀嚎着:“爹……我的眼睛好痛……就好像大火在烧一样……”
那是他自己。他的心里沉沉地落下一声哀叹。
而他的父亲左曦年,在翻阅着旁边那些层层叠叠的书本,一听到儿子的声音痛苦传来,便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摸索着衣襟里的药。但寻找了好几次后,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该死,关键时刻化神散怎么不见了!他在心底恨地冷斥一声。但耳边那痛苦的哀嚎声依旧在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