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敌性命相连 第16节
“好、好吧……”看着面前任灵姝居高临下的逼迫身影,叶荣尘无奈应道。
“记得那日宴会才刚开始,天空忽然就变成了黑夜,紧接着好像有一个刺客冲了出来,将军立马跟那人激烈打斗起来,最后用剑将那人刺伤了。”叶荣尘仔细回忆着道。
“然后那刺客抓到了吗?”任灵姝紧张询问。
“后来那刺客可能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将军,就逃走了。”说着,他又立马神秘地皱起眉头:“不过最离奇的是,那刺客逃走后,皇宫里派了很多人搜了好多天都搜不到,倒是宫里不少人都纷纷传言说那天看见天边出现了一头狼!”
“所以说……又是妖族挑事?”任灵姝怔怔问道。
“不知道。”叶荣尘摇摇头,又道:“现在这件事也已经被皇上封锁,谁都不能再提。不过……”
叶荣尘低声喃喃:“今日将军被召入宫后,皇上就是说要把将军派去瑞州边境监督围城的修缮的事……”
“瑞州边境?围城修缮?”任灵姝顿地惊愕起来:“那……那岂不是要去很久?”
“自古围城修缮都是一个大工程。”叶荣尘苦笑着默认,又道:“不过,皇上把监督围城修缮的事交给将军肯定是对将军的重视。再说将军以后可是要迎娶公主的,如果有更多的功名加身的话,自然是能得到更多人的信服和拥护。”
“你、你以后再在我面前说一次迎娶公主试试!”任灵姝忽然动怒了起来,吓得叶荣尘立马把嘴巴合上,委屈地低下头独自嘟囔:娶亲不是人之常事吗这都不让提……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她又道,随后又立马坚定地正声起来:“瑞州是吧,我也要去!”
***
皇上给的时间很紧,出发去瑞州的时间,就定在三日后。终归还是要跟她辞个别的。任知序长叹一声,放下正在批阅军务的笔,起身去吩咐备车,向皇宫驶去。
等抵达皇宫,踏进锦仪宫后,那股熟悉的瑞龙脑香又再次幽幽地沁入五感,薄凉又压制地向他包裹过来。
他有些深沉地吸了一口气,顺着宫女的引导向会客厅走去后,一道水红色的亮眼身影就远远地端坐在殿中,似乎是在专门等着他的到来。
“见过公主。”走到殿内后,他有些失神地微微欠身行礼,看这面前面不改色的尊贵公主毫无感情地开口道:“免礼。”
“任将军此次前来,是为去瑞州修
缮围城的事?“余长笙率先开口,这事,父皇早已经与她说过了。
“是。”任知序应下:“臣此次前来,就是来向公主辞别的。”
“哼……”余长笙的嘴角闪过一丝不苟言笑的神色,挑声道:“辞别是不用了,只是希望将军在临走前,能把几件事情交代清楚。”
说完,她的神色一暗又像夜一样沉冷下来:“他是妖……他说我父皇杀他父亲,屠他子民,将妖族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着,她的声音又锋利地提起几分质问:“你和他是故交,你知道他此次前来是为了报仇是不是?”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说?难道你也是……妖?”她顿着,眯起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不,我不是。”任知序立马坚定回绝,故作怅然无辜地道:“我仅仅只是……与他相识而已,并不知道他那么多的背景和目的。”
“你最好不要再骗我一次!”余长笙几乎咬牙切齿地朝他厉声道。
“臣自始至终所说的句句属实!”任知序话音忽然有些急促,而后又转为黯然道:“是公主不愿相信罢了。”
余长笙嘲讽地轻笑一声,摇头低声道:“好一个句句属实……”
任知序脸色轻怔,顿着沉默了下来。
“臣一直以来从无二心。”他低低地道,“倒是公主,接风宴那日为何会与他……痛感相通?”他说着,话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你在威胁我?”余长笙的眉头骤地一紧,反问道。
而他只是轻轻一笑,随后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柔和声音,“臣不敢,臣只是在为公主担心罢了。”
呵,好一个为公主担心!余长笙的脸上不屑地挂起一抹亳不信任的讥笑,“我今天才终于知道,就连你,我的未来夫婿,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任知序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礼貌得体地微微垂了垂头,回应着她。
“这次瑞州之行,我会随你一同前去。”气氛瑟缩的大殿内,余长笙忽然开口,却让任知序原本松下的心脏顿时捏起,一阵不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紧邻妖国,瑞州边境形势复杂,危机重重,公主三思啊。”绝对不能再让他们重遇。任知序在心里立马响起预警。
“是又如何?”余长笙冷笑一声,“我做的决定,从不会轻易改变。”
而这次前去瑞州,她一定要在找到左承安,解除他们之间的联系,然后,杀了他。
她冷厉地想。
***
三日后,天空还笼罩在一片茫茫的灰青色下,空旷的任府门前就悠悠地响起车马的啷当声,与天边颜色惨淡远山的相互呼应,很是一种凄清孤寂的味道。
这次前去瑞州,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会再回来。
任知序轻轻地拨开马车的帷子,一阵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缠绕回转:瑞州鱼龙混杂,把姝儿留在明诗,才是最安全的,而且只有在这里,谢寻才不会大胆地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看着晨光下越来越清晰的府邸,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抽回手放下马车帷子,声音明亮道:“启程。”
又回去了。余长笙掀开帷子,听着马车轱辘滚动下前后推搡着的树声,心底莫名又升起一阵伤感。
半年前,她是身份高贵的东槐国公主,无忧无虑,逍遥自在,自然也从未想过自己身后到底站着几人的问题。
但在一阵始料未及的时间后,心好像一连被抽空了好几次一样,先是父皇,然后是任知序,最后是左承安。
难道这当中所有的欺骗隐瞒和伤害,都是她身处的这个位置必须承受的吗?——承受这风涌云动的天下每个人复杂的目的和汹涌的仇恨。
而在这当中,她又该如何自立,如何自保……
余长笙放下帷子,一声叹息随车轮声湮没,回转过身来拿起桌子上的毒书继续研读。
无论何时何事,只有自己在身的本事和手段才是最有用最实在的,她在心底暗想。
马车里,随身的瑞龙脑香已经淡淡地染遍了整辆马车,路不知又走了几里,余长笙有些疲惫地靠在车壁上,小腿却不知为何忽然感到一阵轻碰。
车轮转了几圈后,那磕碰又更重地再次传来。
“吟夏?”她有些疑惑地抬起眸来看着一旁困倦得欲睡的吟夏,轻声问道。
忽然被问的吟夏赶地从困倦中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她:“公……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余长笙轻皱着眉,刚要哭笑地提醒她莫再磕到自己的腿了,可顺势低头一看,却见那盖着长布的桌子底下,一阵更明显的跌撞从里面传来,再次落到她腿上。
顿时,她的脑海闪过一丝诧然,而在一旁的吟夏更是直接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曾经那片黑紫色的压迫和恐惧刹地涌上心头。
第20章
“啊……好痛……”昏睡中,突然磕到额角的任灵姝轻嘶一声,猝然的刺痛让她从立马沉睡中清醒过来:去瑞州到底还有多远啊……
她欲哭无泪地揉揉阵痛的额角,手一抬起,却又传来一阵磕碰的触感,她立马兢兢地收回,心头讪讪:这样……不会被哥哥发现吧?
正想着,她又屏着呼吸要把身体往里面缩,可刚要动身,昏暗的桌脚布下就喇地刺进一片光,抬起布的那只手犹疑地定在桌脚上方,好似在试探着什么。
不会被发现了吧!任灵姝的肩膀一颤,又担忧地揪着心脏:哥哥不会把我赶回去吧?
正愁苦着,那桌布又被卷起了一大截。
与其被训斥驱赶回去,不如主动出击求哥哥把她留下!任灵姝的脑海刹地闪过如此想法,就看到那只卷着桌布的手又再次抬起,她紧地一按地板,扑起身来就大声央求:“哥哥你不要把我赶回去!”
她一扑在桌前那人腿上,耳边就“啊”地就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此起彼伏一阵阵地像是汹涌的海浪。
“哥……哥哥?”她疑惑着抖地松开那人的腿抬起头一看,却看眼前赫然出现两张花容失色的女子脸庞。
“你……你们……”任灵姝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怎……怎么会是你们!”
“你……你又怎么在这!”被吓得心惊肉跳的吟夏咄然开口,脸上依旧是青一阵白一阵的惊吓模样。
“我……我来找哥哥!”任灵姝怒地勃然回道:“倒是你们……怎么……怎么会在我哥哥的马车里!”
“发生什么了?”马车的帷幔被忽然掀起,从车外传来的是一个焦急却清润的声音。
哥哥!任灵姝的眼睛一亮,立马就坐起身来扑向车外的男子,委屈道:“哥哥!你怎么不在马车里啊……”
被她一把抱住的任知序微微愣了愣,才抬起手来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姝儿?你怎么会在这?你是……自己偷跟出来的是不是?”
“我……”任灵姝躲闪着他的眼睛,顿时不知所措地磕绊起来:“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去瑞州……你别把我赶回去……”她低声地央求道,眼睛里已经晶莹地盈了几滴泪珠。
“……是啊将军,我们这一路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把小姐单独送回去也怕会不安全,不如就让她继续跟着我们吧?”跟在任知序身后的叶荣尘劝说道。
“你们……简直就是胡闹!”任知序脸色少见地一黑,朝他们担忧地呵斥着:“瑞州环境复杂,若去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说完,任知序又郑重地扶起任灵姝的肩膀语重道:“姝儿,不是哥哥故意不让你去,只是瑞州……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哥哥……我就要去瑞州!”她的情绪越来越急,几乎地哭喊着道:“我就要跟哥哥在一起……”
“姝儿……”任知序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一口气:“听哥哥的话,留在明诗好好地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不……不好!哥哥……”任灵姝的泪珠如雨般莹莹落下,一抽一搭地哭泣着:“我就要跟哥哥在一起……我……我还想要回家看看……”
“回……回家……”任知序的嘴唇轻颤着,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雾霾忽然一暗,胸口有些困难的呼吸也好像气泡一样忽然碎裂开。
一瞬间,所有过去的开心,痛苦,担忧,惆怅都如爆开的气泡一样四下溅落开,把他的心搅得一塌糊涂:“回……回家……”他又低声失神地重复着。
***
天色渐暗,把覆盖下的一切都隐没在浓重的墨色里。
谢府里一片凄静,只有那屋檐上的鎏金匾额在亮红的灯笼下熠熠生辉,与大门下那哒哒传来的脚步声相互映照,由近及远地向府内深入而去。
“禀报郡公,潜伏在任府的密探留下消息,说任知序今日按皇上的旨意动身去了瑞州监督围城修缮,公主和那个叫任灵姝的也跟着一同走了。”
禀报完毕,高沙鸣依旧跪在书房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等面前垂眸沉思的谢寻发话吩咐。
“哦?”谢寻一握紧手中那块雕琢细致的白玉,冷地将眼神尽收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公主和她怎么也去了?”
高沙鸣跪在前方低着头一言不发,书房里静得一片沉闷无声。
谢寻定着,又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抚了抚手中那个雕着玉兰的玲珑白玉,眼睛似柔又似狠地落在上面,讪笑道:“正好,我也是时候该回老地方看看了。”
“沙鸣,”说着,他忽然语气一凝,正色道:“继续派人盯紧公主和任知序,一有什么情况迅速来报。”
“是!”
“至于她嘛……”暗暗地,谢寻又邪笑起来:“任灵姝,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现在……是该还回来的时候了吧。”
“啪嗒”一声,高沙鸣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倒下的茶杯一样,四处滚落尽是仓皇。先前他倒也不是没有服侍过这位原衡郡公,反倒是在六年前,高沙鸣便听从他爹谢锦穆的安排跟在了他身边。
起初,高沙鸣只是觉得这位同龄的少年郎性子狂乱,横行妄为,没想到在他父母尽亡搬迁到明诗后,更是变得喜怒无常,苛刻无情——尤其是对任知序和任灵姝两兄妹。
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但无论无何,又能怎样呢?
他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定地一抬,凝重地盯着面前这正摩挲着白玉石揣思的谢寻,端起手矜重地行了个礼后,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
从寂静到喧嚣,又从喧嚣到荒芜,马车在路上疲惫地奔波了几个日夜后,才终于碾着沙哑的轱辘驶到了瑞州与镜都交界的边境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