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敌性命相连 第14节

  “哦不,你应该还不想杀我。”说着,他又忽然玩味地邪笑一声,“你是为了救东槐国公主。”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他恨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紧咬牙间道。
  “不,左禾,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背叛你。我现在来,就是要跟你回去的。”他恳切地看着左承安哀求道,一步一步缓缓地朝他走过来。
  “你要我如何信你?”左承安紧紧地皱着眉头,虽神色凌厉,但也像是同样哀求地在质问他。
  “等我们一同回去,彻底复兴妖国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听着他在耳旁的低语,左承安心脏一颤,“真……”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阵直入心口的刺痛就让他立马清醒,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刚刚还说不背叛他的人,现在却又狠狠将刀刃插入他的心脏。
  “我说过,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他脸上依旧是无比柔和平静的表情,但口中的字句却字字让人骨肉彻寒,随即,他刺在他身体内里的匕首又冷厉一拧,一种血肉撕扯的感觉瞬间就在左承安体内刺痛蔓延开。
  “任、知、序……”左承安痛苦地唤着他的名字,而后手中的红光怒地炸开,一翻手就狠地将他打了出去。
  地面上,一个阵落地的声音重重响起,那人挣扎着,不知为何身体竟也同时逐渐化为了白雾,慢慢地了无踪迹。
  左承安看着眼前那空空如也的白雾,忽然感觉心中也有什么像是被什么抽走了一样,一阵落空,支撑不住地跌落在地。
  而等他再醒来时,眼前就是一片漆黑,耳边荡着河水缓缓流动的哗哗声。
  他的脑袋一紧,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痛苦中,他又下意识地往心口上一摸,没想到刚刚的一切,竟然又是梦魇……
  他失神地沉了一口气,眼睛恍惚地垂落着,一看身下,一壶透着浓郁香气的酒壶就已经被打翻,伶仃地躺在角落里。
  说什么牵挂之酒,不过都是背叛他的手段罢了!左承安嘲讽地冷笑着,入骨的恨意剧烈地撞上胸口,他双拳紧握地狠狠一捏,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个青色的铃铛。
  他惊诧地将手中的铃铛拿起,随之,一张几乎深埋在记忆深渊的脸就重新渐渐地浮现在眼前,“云……云依……?”恍惚中,他的心脏猛地一抖,好像置身于梦境之中。
  ***
  意识沉沉浮浮,像躺在一叶小船上荡漾了很久很久,余长笙苏醒地睁开眼睛,感觉这一觉绵长又宁静。
  房里也是安静漆黑的,没有一丝动静。看来所有人都已经歇息了。余长笙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起身来披好外衣,再无睡意。
  这次睡得可真够久的。余长笙走到书桌前,香雾流转中,一个香炉里的百刻香早已经燃尽,宫女又添了一炉上来。
  燃尽的百刻香香炉是她特地嘱咐宫女留下来的,现在看来,今夜已经是她沉睡的第二夜了。
  怎么偏偏是深夜时候醒了呢。余长笙脚步茫然,黯然地推开窗户,一股专属于深夜的凉风就习习地轻扑过来,还牵着海棠树上的叶子微微作响,浮现出一种似动似静的朦胧美感。
  再往那树下一看,竟微微晃晃地映射出一抹淡淡的烛光来,余长笙仔细地眨了眨眼睛,却看见那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清寂客房内,果真包裹着一层微光。
  他怎么还没睡?她看着那亮着光的房间,顿了顿后,就关上了窗户,朝院子走去。
  “你睡了吗?”左承安的房门外,余长笙叩了叩门,轻声在门外唤着。
  “左承安?”听里面没有回应,余长笙又继续试探。
  奇怪……在门外又候了一阵,那门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兴许他是睡了吧,余长笙有些失望地转过身去,一阵大门被拉响的悦耳声音却又忽地在耳后响起。
  “有事?”门后面是一个不太待见的冷漠声音。
  余长笙转过身去看着他,屋里微弱的烛光下,他那张精致深邃的脸在门后若隐若现,透露出一种疲惫破碎的不真实感。
  “啊……你,”余长笙愣地晃过神来,询问道:“你昨日出去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左承安没有说话,脸色是逐渐浮现上来的不耐烦和疏离冷漠。余长笙的心底忽然一冷,感觉面前的人好像是一片摸不透底的黑色。
  “你不在的时候任将军刚好来了……”见他不欢迎的脸色,余长笙试探地提示道,又说:“他说信收到了。”
  面前的男子微微垂了垂眸,平淡如霜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轻微的波动后,便再无其他。
  想起任知序那日的提示,还有面前左承安如此的反应,余长笙忽然感觉到呼吸有些紧促,还有些微的恐惧与不安夹杂在里面,不受控制地愈演愈烈。
  而那片隔在她与他面前的黑色,也好像正在他们之间无限展开,将他们隔成天各一方的距离。或许,这就是他们原本的距离——两个意外萍水相逢的过客,不曾踏进对方的世界一步,便会匆匆离开。她也没必要为他的其他事情所烦扰。
  夜色与微光交织中,余长笙的心一定,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道:“不过,他没说什么就走了。”声音低落,最后化为无声的放任。
  那张阴沉没有一丝生气的脸沉默着,摇曳的烛光映得他脸上的光影不断变换,玄幻飘渺。一瞬,余长笙好像感受到他脸上虚无地掠过一丝奇异的冷笑,随后带着半开的大门一并翕然合上。
  余长笙被隔在门外,又是一阵空茫浮上心头。
  第17章
  时间倒是很安然地又过了一日,随着城中浩浩荡荡的讯息传开,父皇的私访队伍果然如先前所说的那般在三日后按期抵达皇城,而宫中早就开始着手准备的接风宴就等着他们归来了。
  一边是久别的激动,一边又是隐隐的不安。
  在昨夜那难以入
  眠的思绪中,余长笙的心里便就一直萦绕着任知序那天说的话,逼迫着她不得不去接受思考左承安的真实身份,还有他接近她的真实目的。
  可一直纠结思索到天亮,她的心里也依旧是没有答案。
  卯时,她看着桌子上早就命人准备好的食盒,将昨晚一直纠结在手中的药粉缓缓地打开,往食盒里放了进去。
  虽然不知道任知序的话是否可信,但自己的怀疑与不安,她需要认真面对并提防。
  缓缓地将食盒里加了药粉的粥搅拌好后,余长笙便命吟夏提起食盒,亲自前往左承安的门前。
  虽不知他昨晚为何会是那样疲惫憔悴的状态,但按照他以往练剑的时间,现在应该已经醒了吧。
  余长笙推算着,伫立在了他安静无声的门外,刚准备要抬起手叩门,一个哗然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她抬起眼,恰好就对上了他在门后面的那张清俊脸庞,和昨夜的憔悴相比看起来似是精神了不少。
  “我有事想跟你说,就顺便一起给你送早膳来了。”余长笙认真地道,神色笃定丝毫不见慌乱。
  左承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定了定后,才转过身淡淡地引她入门。
  进门后,余长笙便随着他的步伐在桌前坐了下来,吟夏也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打开并将里面的糕点和芡实粥端出来,一一摆好。
  “吃吧,特意为你准备的。”余长笙有些苍白地对他轻笑道。
  左承安神色有些疑惑地微微蹙了蹙眼尾,顿着扫视了她一秒后,才不动声色地就拿起勺子,将浓粥一点一点送入口中。
  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配合。余长笙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她是不是不该如此不信他?况且他还救过她不止一次,她却只因旁人的几句挑拨,就对他如此算计。
  余长笙想着,心底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愧疚与后悔。
  但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能对他全无防备。任知序的话不能全然相信,也不能全然不信。攥着收手心直到看着面前的他把整整一碗粥全部喝完时,余长笙才舒缓地轻轻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早膳如何?”见他毫无察觉地神色平常,余长笙故作轻快地向他试探道。
  “还行。”左承安放下勺子,淡淡地道,更让余长笙放心地松了心神。
  “对了,我要跟你说的事就是我父皇今日回来了。”余长笙认真地看着他,叮嘱道:“不过呢今日你得先在这房里待着哪也不要去,等到明日我再带你去见他。”
  左承安抬起眸子,对上了面前这神色认真的女子,脸上顿时浮现出丝微意味深长的复杂神色,但很快又被他掩盖下去。
  而在心底,他终于得偿所愿地发出一声长长的邪笑,面色却平静得如水地乖张对她应下道:“好。”
  ***
  临近端午,再加皇帝归来,这宫中自然是少不了一次盛大的接风洗尘宴。
  这次宴会设在皇宫南方的金恭殿内,此殿内有香樟树亭亭如盖,可遮得此中的温度更加清爽阴凉,舒适宜人。
  而此时宴会刚刚开场,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宾客前来入座。
  殿内树影摇晃的长廊中,余长笙独自地慢步着,一个身着浅蓝衣衫的颀长身影便在斑驳的光影中迎面而来,伴着一声清雅的声音道:“见过公主殿下。”
  “任将军?”余长笙有些微微惊讶地看着他,而他的脸色依旧是如往常一般平静温润。
  “公主,宴会即将开始,皇上命臣前来照看公主,与公主一同接待宾客。”他声音温润地道。
  余长笙脸上的诧然淡淡散去,转而是眼眸一弯地轻轻笑道:“那便辛苦将军了。”
  “公主金安啊!”
  忽然,一个洪亮又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插入二人,余长笙跟着任知序一同齐齐地回过头去,才看到来者,正是谢寻。
  “原衡郡公。”余长笙轻缓的语气里有些疑惑,眉头也不自觉地轻轻蹙了蹙。
  “向公主问好!”谢寻清朗地对她柔声笑道,很快又把眼睛紧紧地移到任知序身上,提声道:“任将军今日怎么早早地就到了?”
  说着,他的的神色又闪过一抹邪坏,故意为难他道:“之前可不见将军如此准时啊?”
  任知序紧闭着双唇没说话,脸上的神色也早已由刚刚的温和转向生铁一般的沉冷。
  “原衡郡公见笑了。”任知序终于轻轻嗤笑一声,声音冷硬地道。
  “呵!这说的是哪里话?”谢寻又故意地嘲讽他道,“将军不知平日里我最痛恨的便是失约迟到之人,不过好在,将军今日的表现倒还算在我心里挽回了一些形象。”
  他越说,任知序脸上的神色就越明显地挂不住色彩。他紧抿着嘴唇,牙齿也沉默地越咬越紧。
  怪不得上次在宴会上问谢寻任知序的消息他会是那样的反应。余长笙想,原来是因为他如此在意任知序的失约。
  可从前偶尔就听说过他们两个是至交,如今又为何会闹到这种地步?余长笙百思不得其解地思索着,她对身边这位从天而降的救命恩人兼未婚夫,可谓是一点也不了解。
  “公主,宴中宾客已经陆续到来,臣还奉命需去巡查接待,先失陪一下。”
  余长笙正想着,耳边便忽然响起任知序有些沉冷的声音,像是故意要逃离谢寻的刁难。
  “嗯,你且去吧。”余长笙轻声地应允道,随即任知序很快就利落转身,大步地往宴会走去。
  而望着他逃避远走的背影,谢寻心中瞬间就没了兴趣,冷笑了一声后,也仓促地向余长笙告辞转身离开,向宴中走去。
  等到宴会正式开始时,殿内所有宾客都已经落座在了宴桌上,只等着最后登场的主角大人物。
  父皇他终于回来了!一段时间没见,分离之前又是那样的矛盾争吵,余长笙坐在宴桌上焦灼地盼望着,但心里又有些丝丝的忧愁。
  “皇上驾到……”但很快,随着一声久违高亢的通报声起,余长笙的思绪便瞬间被打断,宴上的宾客也一下变得平静下来,郑重地站起身向前来的皇帝恭敬行礼。
  一片宁静肃重的大殿内,余长笙更是虔诚得如一个信徒一般,满脸肃穆地低下身来,迎接着东槐国圣明的君主——亦是她最敬重的父皇——尽管他们会争吵,会动气。
  而随着众人的等待,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终于不负众望,掷地有声地回应着他忠诚的臣民。
  一旁的余长笙满脸殷切地抬起头,看见那依旧庄重威武的父皇一挥衣袖,就沉稳地落下座来,高喊道:“众卿平身。”
  而这样一个肃穆的声音里,却是平静透着温和的。
  随后,众人缓缓起身,陆陆地端坐在宴桌上。
  宴中气氛正盛,但天空却猛地一闪,原本明艳的日光不知为何忽然浑然倒转,竟变成了茫茫一片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四座顿时被吓得一片哑然。
  余长笙紧张地视察着四方,忽然,一道烛光就在身侧微弱燃起,重新明亮过来的视线让她刚刚松神,一道迅疾的黑影就从房檐上忽然凌空跃起,握着一柄亮白的长剑直直地朝她眼前刺来。
  “父皇!”千钧一发之际,余长笙嘶声大喊,就只见眼前的把柄长剑,竟目标明确地直直朝父皇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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