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564节

  “歇歇……让我缓、缓缓。”
  江书乖乖停了手。
  她抬头,见沈无妄脸色苍白得吓人,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整个人如从冷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江书只觉心口一颤。
  不管他是不是天赋异禀,当真死不了。
  今日这么重的伤,都是为了救她……
  江书好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有些泛滥。
  偏她这一星泪意,正被沈无妄看到。男人抽着冷气:“不是死不了吗?别、别哭……”
  江书:“忍不住……”
  “呵……哭什么呢?”沈无妄低笑,“都没事了。”
  不过是吃些苦,受些痛罢了,以前又不是没经过……
  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她,哭了。
  为什么要哭呢?
  难不成是……是心疼自己?
  沈无妄确觉得四肢百骸中,又有了力气。他攥了攥江书的手,吸引她注意,“帮我……”
  “好、好!”
  江书擦干眼睛。
  沈无妄:“我有些没力气了,你、你用力拉……把我拉开去,便好了。”
  他张了张口,还不及再叮嘱一句“慢些”。
  冷不防江书开始用力。
  为了弥补,江书这一下子,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拉。
  沈无妄受不住,“呃……”
  他的声音都来自胸腔,挤出的气息都化作这一声痛呼。
  到底是,在她面前,没能忍住……
  沈无妄只觉身子一轻,钟乳石离了身体。
  他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瞬间大量的失血,让沈无妄一瞬间失去视力。
  这不是第一次,从前也是有过。
  短则几息,长则……几月。
  就像在溧陵的那一次……
  眼前完全沉入黑暗,是沈无妄最怕,也是最脆弱的时刻。
  沈无妄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一次为那人试毒,整整瞎了三个月。
  那男人定是以为他不中用了。
  小小的沈无妄什么都看不见,耳边能听见的,唯有那人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你怎么瞎了呢?瞎了,以后可怎么办?”
  过了几日,他的眼睛还不见好。
  那男人便愈加烦躁:“难道,这竟是好不了了?一个瞎子,一个瞎子……如何能?真叫人失望……”
  在后来,他便和死狗一般,被拖进囚室。
  一日三餐不曾短了他的。
  可那吃食,却是被草草盛在托盘中,扔在地上。
  看守他的人,想看他在地上爬行摸索。
  畜生一般。
  又是过去了很久。
  连沈无妄自己都觉得,这次,怕是好不了了。
  他摸到手里的吃食越来越差,甚至……摸到过死老鼠。
  还有一次,他在饭食中,摸到了刀片。
  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割开孩子稚嫩的手指,血涌出来,钻心的痛。
  看守他的那些弟子,平日里都道貌岸然。可沈无妄知道,他们私下里怕他,憎他。
  一边羡慕他不会死,一边说他是怪物,是古墓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可现在这恶鬼瞎了。
  至高无上的主人、尊者,一眼都不曾来看过沈无妄。
  他们于是愈发肆无忌惮。
  “小妄儿,你猜猜,这暗处有什么?嘻嘻,给你的,全都是给你的……”
  第698章 她连沈无妄都不相信了
  那些弟子会扯着沈无妄的手,强迫他……
  握上寒冰、刀剑,又用他赤裸着、尚未愈合的伤口,去触碰盐水、辣椒粉,甚至是一些蚀骨的毒物……
  很久以后,沈无妄才知道,他受过的那些苦,那高高在上的尊者金仙,全都知道。
  可他不发一言。
  全不在乎。
  从那以后,沈无妄极厌恶黑暗。
  就连睡着,也要在身边留一灯盏。
  他不知道,那暗处究竟有什么,也从来都不想知道。
  知道自己这次是重伤,眼前的黑暗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散去。沈无妄告诉江书真相,“我看不见了。”
  江书早察觉出男人异样。
  她小心翼翼扶着沈无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心口往下一沉。
  地动初歇,也不知会不会有下一次。如今沈无妄伤成这个样子,又什么都看不见,他们两人还能出去了吗?
  沈无妄:“若嫌累赘,你可自己逃生……我自有法子、有法子活下去……”
  “这怎么行?”江书断然拒绝,而且有些生气,“在沈大人眼中,我就是这样没用的小人?”
  “不、不是……”沈无妄虚弱苦笑,“只是……我看不见,怕耽误了娘娘的事。”
  他说这几句话,已觉得耗尽了心力,身子软软地靠在江书身上。
  他需要休息,需要慢慢愈伤。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沈无妄只听江书轻轻的声音:“别怕,我……我陪着你。”
  见沈无妄闭上眼睛,江书有那么一刻,慌极了。
  他不会是……死了吧?
  知道看到男人胸口微弱起伏,江书才出了口气。
  此刻才觉得自己身上也痛得厉害。
  背对着沈无妄,江书检查了一下自己,所幸除了小贞为她留下的那一道创痕,剩余的不过一些青紫,没有大碍。
  再看沈无妄,就凄惨得多。
  就算肩上、掌心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可刚才那钟乳石插出来的大洞,却深可见骨。
  在愈合之前,怕是男人连移动都难。
  事到如今,江书也根本不敢再想出去、回宫的事。
  也不知这一场大地动过后,鸿庆帝的恒山行宫还在不在。此处,距离盛京那么近,也不知盛京可否受到什么影响。彤妃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吗……
  江书摇摇头,现在想不了那么遥远。
  还是先顾着眼前,保住自己和沈无妄两条性命。
  不过,沈无妄……
  他从前,与她那般亲近,都有了婚约,却也不曾告诉过她,他的特殊体质。
  是……不相信她,还是?
  江书叹了口气,对自己这样喜欢胡思乱想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压住情绪,到底不忍心看着沈无妄伤口就那样裸露在外,撕开自己内里裙摆,干净的一段,尝试着塞住那个不住流血的创口。
  好容易处理完了伤口,江书却发现,沈无妄眉头紧拧,牙关也咬着。
  竟是在发热。
  不少人受了创伤后,都会发热。
  若是在外面,江书自有法子给他把热度降下来。
  可现在……
  江书打量着四周。
  他们两人置身于地宫残垣断壁之上,三五步开外,一面倔强挺立的墙壁上,仅剩了最后一盏长明灯。江书走过去,吃力地把那灯从墙壁上雕刻的宫人像手中,夺了过来。
  可惜,这坍塌的地宫里,除了一盏长明灯外,什么都没有。
  没法子给沈无妄降温。
  “呃……冷……”烧得昏迷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吟。
  江书脱下沈无妄之前给的大氅,裹住他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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