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467节
沈无妄痛得发木。
他听见江书对他说,“你是不是好痛?别、别忍着了……”
沈无妄摇头,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大太阳底下的雪人,就要这样被一点点地晒化,彻底消失。
这就是他的结局吗?
好不甘心,可是……
他看到彤妃在对紫浔摇头,也看到彤妃对江书说,“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是因为他,救不活了吗?
好不舍得,真的好不舍得……可他尽力了,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他好累啊……
不知道为什么,沈无妄只觉自己是度过了格外漫长的一生,他脑海中,那些属于他的,或是旁人编造的记忆,纷纷涌入,吉光片羽,却什么都看不清。
唯一真实的,好像就是江书的脸。
他吃力地瞪大眼睛。
再让他看一看吧,让他记住这张脸,永远……
“别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微弱又沙哑,“让我记住你……笑的样子……”
江书在努力地笑着。
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紫浔和彤妃交换的眼神她看到了,沈无妄这个样子,是断绝了最后的生机……他们,还是没做到人定胜天。
输了啊……
可这时。
紫浔的声音响起,“江妃娘娘、彤妃娘娘,奴婢……或许有个法子。”
隔着眼中的泪,江书颤巍巍地:“快、快做!”
紫浔略一犹豫。
还是彤妃稳住了心神,她也希望沈无妄活着。彤妃看向紫浔:“什么法子,可有把握?”
“也、也没有什么把握,”紫浔皱眉,“家师有一套针法,原是给熬不过痛的人止痛,叫那人昏睡的。”
江书忍不住看向床榻上的沈无妄,他嘴唇都咬出了血,却硬是一声不吭。可她知道,他这是痛极了的模样。
一旁,彤妃皱眉,“命都要没了,还在乎痛不痛吗?”
“不、不是,”紫浔连忙辩解,“家师这套针法的厉害之处,就是能叫病人无痛昏睡最多十二个时辰,而且这十二个时辰中,这人,一定是活着的。”
“哦?”彤妃眼睛猛地一亮。
江书眼中也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她们还能为沈无妄多争取到十二个时辰,且不用他这般苦熬!
彤妃:“那十二个时辰后呢?”
“可再次施针,”紫浔顿了顿,“不过,这第二次施针,就只能睡得六个时辰,且不一定成功……总之,同一套针法,于是往后,效果就越是递减……除此之外,倒没有旁的副作用了。”
床榻上,沈无妄听了个清清楚楚。
能不能多活那十二个时辰,他不在乎。
可,为了江书……
沈无妄哑着嗓子,“来吧,施针吧。”
大不了,就是十二个时辰后,他再和她告一次别。
第585章 轮到幕亓一干活
紫浔果然好手段,银针刺入沈无妄身上几处大穴,男人面上痛苦的神情稍缓,眉头舒展开来,沉沉睡去。
紫浔舒了一口气。
彤妃却向江书,“江妃娘娘,我、我……”
江书知道,彤妃的法子,看来是未能奏效。
虽如此,可到底也不能怪彤妃。江书突然觉得身上疲累得不行,张了张口,却连一句话都没力气对彤妃说。
她只能摆了摆手,好半晌才沙哑道:“不怪你。”
可,怪谁呢?
怪彤妃后面那个野心甚大,心狠手辣的主子?
怪鸿庆帝对沈无妄一而再地下手?
怪……怪自己?还是怪沈无妄不多加小心?
似乎都是,也都不是。
这大概……
就是命。
江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中疲色更浓,“彤妃娘娘,还有十二个时辰,可还能想到什么旁的法子?”
“没有了,”彤妃遗憾的摇头,“我想不出旁的法子。就算有,我手头的蛊虫也不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江书面容平静地看向紫浔,“你呢?”
“奴婢也没有。”紫浔满脸愧色,“彤妃娘娘说的这个法子,奴婢从前听都没听过,实在不知如何破解。”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真的听到两人说出,江书还是觉得心口剧痛。
所以,她们今日做的,就只是叫沈无妄再苟延残喘一天?真是命运和她江书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片刻后,江书缓过一口气来,又一次看向彤妃,“你和沈无妄背后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从来不曾听沈无妄提到过。
不过,彤妃说沈无妄被甘皇后捡到时,就被抹除了幼年时期的记忆,八成是这么多年来,根本不记得自己有那么一个“主子”。
“主子他……”彤妃张了张口,终还是叹了口气,摇头道,“江妃娘娘,我不能说。”
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心口,苦笑,“我的蛊术,都是自主子那里学来的。我的体内,又怎么会没有他的蛊?”
江书默然。
她身子微微一晃,紫浔连忙扶住。
江书:“我、我想见见那位主子。”
彤妃又是苦笑摇头,“只有他通知人见我们的份儿,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那他如何联络你?”
彤妃纤细的手指,扣响腰间的银管,“是靠这些小虫。”
那些小虫连人都不是,自然也没法子被胁迫,被收买。这是彻底绝了江书见那位主子的路。
难道就真没法子救沈无妄了?
江书黯然,彤妃也有些说不出来了。如今,连沈无妄都熬不过,若未来要对抗镇魂钉和忘忧蛊的人是她,或者,她的孩子……
不,不!
看来,决不能背叛主人!
彤妃暗自下了决定。
她想了想,还是自自己的银色小筒里,倒出了一只白色的菜粉蝶。
那小蝴蝶在彤妃指尖徘徊,洒下银色磷粉,十分好看。
江书无心欣赏。
彤妃放飞了那只小蝴蝶,才向江书:“这蝴蝶是我唯一能联系上主子的法子,但放出去十次,主子有九次都不应。如今……也只是看运气了。”
可江书知道,她的运气一向不好。
不然也不会……
但想到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江书看向彤妃:“你的主子在这宫中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能说吗?”
彤妃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眼神有些闪烁,“自然是我的孩子能登上帝位……”
“可你,跟你的主子,可有血缘关系?”
彤妃一滞,片刻后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有。”
主子就只是主子,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子。
她小时候不懂事,把主子看成过父亲。现在……却是再也不会了。
彤妃下意识皱眉,“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江书声音疲倦嘶哑,“可若是你的主子有觊觎天下的野心,他为什么不扶植自己的孩子登临大宝,而非要你的孩子?”
彤妃一愣,“这、这……”
她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她竟然答不上来!
是啊,为什么是她的孩子?
打小儿,主子就教育他们,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这天下,选一个完美的主人。这么做,当然是要为了黎民苍生的福祉。说这话的时候,主子的脸,慈悲如庙里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可……
主人说得冠冕堂皇。
这天下的主人,怎么选?
彤妃爱她腹中的孩子,可这孩子,真的能成为天下的主人吗?就因为孩子身上流着鸿庆帝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