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419节

  “是。”
  越六随着众人退下。
  毕竟是在灵前,不好喧哗,顾慎也不曾留人在身边伺候,只他和吴名两个,默默吃菜。
  吃了片刻,顾慎终是忍不住,倒出一杯酒水:“兄这心里,实在是……唉……”
  吴名眸光一闪,伸手压住顾慎手腕:“顾兄,明日一早还要送老夫人出殡,你还是……”别喝了。
  顾慎不听。
  他只觉进来诸事不顺,压抑得不行,真恨不得能敞开胸怀。
  到底没忍住,顾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眼睛立时红了,“吴兄弟,我不迫你。”
  可主人的杯子见了底,吴名怎好独善其身?没奈何,只好陪了一杯。
  这顾家,不愧是盛京城内第一等富贵的世家,下人们拿上来的酒醇香美味,让人喝了一口,就只想着下一口。
  不过片刻功夫,吴名才惊觉,自己好像有些……用得太多了。
  他眼前,顾慎的身影摇摇晃晃。
  自己只觉眼眶火辣辣的,却是如何想要大睁,也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目。
  可他走南闯北,素来量大,如何两三杯下去,便醉了?
  “嗒”
  吴名重重放下酒杯,杯中浅黄色的酒水飞溅出来,洒在手指上。
  凉凉的。
  吴名抬手,用力地揉着眼睛,可是……看不清,还是看不清。
  他心中一沉。这顾家,处处透着诡异,自己怕不是……着道了。
  吴名眼前,顾慎也觉头晕得不同寻常,简直就是天旋地转,胸口也一阵阵撕裂一般的疼痛。这不像是喝醉,倒像是……
  有毒!
  可、可这就是自家准备的啊。
  总不会是爹、爹想要自己的命吧?
  可……可为什么啊?
  顾慎心中又急又气,可舌头也跟着一阵阵地发麻,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眼看着着对面的吴名,上半身完全爬在了圆桌上,不省人事。
  顾慎虽然身上一点力气都无,听力却变得格外敏锐似得。
  只听得身后大门又是一声轻响。
  一串脚步声,慢慢、慢慢地逼近。
  这脚步声,他听了三十多年,熟悉得不行。
  是……
  “爹……”顾慎眼眶火辣辣的,“你、你为什么……”
  一句话不及说完。
  “夺!”地一声。
  一道寒光,直插入顾慎眼前的木桌上。
  是一柄短刀。
  顾刚则声音冷冷地想起:“慎儿,你这朋友,是个巨贼。杀了他,就算是你大功一件。”
  第523章 不是他,就是你
  “爹?怎么、怎么可能?”
  顾慎只觉舌头麻木,说话都十分吃力,可他自觉脑子还是清明的,“吴……是朋友,救了儿子的命,如何、如何是什么贼?再说、再说,就算他有什么,也该、也该叫官府裁夺,如何需要……需要你我出手?”
  他眼眶热得烫人,只觉有一般灼热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慢慢流下。
  好像血。
  却是泪。
  顾慎:“娘……娘的出殡大事,爹,你为何要在娘灵前,逼我……杀人?”
  顾慎和顾刚则不一样,顾刚则有从龙之功,随着顼帝一路北上入京,这一辈子,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
  儿子却是生来便是太平盛世,虽也拿剑,虽也会武,却从不曾……亲自杀人。
  更何况是杀一个一路以来称兄道弟的人。
  顾刚则此举,顾慎根本理解不了:“爹,为什么啊……”
  若是普通人家,要用吴名这可大好人头,做向上爬的敲门砖,顾慎也认了。
  可顾刚则早就位极人臣,没必要争这抓一个小毛贼的功!
  除非……除非……
  顾慎转动眼睛,吃力地看向眼前人事不知的吴名。除非他根本不是什么贼……
  或者说,他这个贼,想偷的……是这个大盛。
  “他……谋反?”
  顾慎瞪大眼睛,看着顾刚则冷笑了一声,“你还不算太蠢。你可知道,你这位吴兄,到底是谁?”
  “是、是谁?”
  “呵,”顾刚则的冷笑声,十分尖锐瘆人,“他啊……你自幼就辅佐在他身旁,怎么都认不出来吗?”
  “儿子……自幼……辅佐?”
  顾慎只觉自己心跳都慢了半拍,“四、四皇子……不对,现在该叫……王爷了。”
  “可、可他和王爷,长得全不一样啊!”
  “蠢货,没听说过现在的易容术,已是可以出神入化了?”
  顾慎只觉自己一肚子的酒都早吓醒了,可身上还是半点力气都无。他张大嘴,愣了又愣,“可是、可是,爹……”
  “怎么,下不去手?”
  顾慎低下头去。
  如果对面是景瀚,他确实……下不去这个手。
  他从七八岁上,就被顾刚则送到景瀚身边,做皇子的陪读。那时候,姑母还是顾贵妃。
  贵妃望子成龙,对景翰十分严厉,动辄便罚跪着背书。可姑母对他却十分疼爱,要什么给什么。那时候,顾慎甚至觉得景瀚堂堂一个皇子,活得还不如自己,当真可怜。
  所以姑母塞给他的精致糕点,他常常背着人,分给景瀚。
  两人是一同长大的情分。
  可最后……
  是他,将顼帝暴毙的消息,晚了半日才告诉景瀚,累他兵败……从此从尊贵无匹的皇子,变成了阶下囚。
  他顾慎,他顾家却凭借着又一次“从龙之功”,更上了一层楼。
  事到如今,爹还要他杀了他……
  他不是个全然冷血的出声,还真做不出来。
  “就知道你没胆,”顾刚则声音尖锐刻薄,“慎儿,你要想好,若不杀他,你便没有活路……”
  “什、什么?”
  “你,你们两个,都中了这酒里的毒。”顾刚则指尖敲了敲桌面,“可解药吗,只有一人份。”
  顾慎一下子张大了嘴,“爹,这毒、毒……”
  后半截话,他只觉心如刀绞,根本说不出口。
  顾刚则替顾慎说了出来,“对,是我下的。”他顿了顿,还是细心道:“景瀚为人谨慎,你不吃的东西,他又怎会入口。”
  就因为这个?
  顾慎只觉胸口火烧火燎,好像在被烧红的烙铁反复地烙。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爹连他这个唯一的儿子,都要舍弃?
  外界都说顾刚则最是冷血,可、可虎毒不食子,再冷血无穷,他也是他的爹啊!就为了景瀚,爹就要让他冒生命的危险。
  他……还是爹吗?
  顾慎眼中泪水根本止不住。
  “别弄得这么难看,”顾刚则冷哼一声,“你杀了他,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就算你不动手,没有解药,他也活不了,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你亲自动手,给他个痛快。”
  沉默良久。
  顾慎用尽全身力气。
  摇了摇头。
  顾刚则脸色一变,“你不敢?”
  “不、不是不敢……是……是不愿。”
  “不愿?为何?”
  顾慎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不愿对全无抵抗能力的朋友下手,不愿听从父亲的话,不愿面对……这样一个顾刚则!
  “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你还不如你妹妹……”顾刚则冷道。
  顾慎却只是摇头流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