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170节
开庭那日。
果然在京兆府不间断的宣传下,围观众人早早地就把衙门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更好奇那传闻中勾搭皇帝,风姿绰约的女官长得什么狐媚样子。
甚至也有不少女子身披兜帽,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女官一事,连累得整个大盛女子风评都跟着受损,不少好人家的女儿这几日连上街都不敢,更别说像这般抛头露面。
想着这几个混在人群中的女子,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挤在女子身后的男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拼命地向前挤,眼看着就要把女子挤倒。
斜刺里突地横伸过来一只脚。
那几个男子正得意间,冷不防脚下被绊,身子不稳,竟一个叠着一个地摔倒。
身后人反应不及,全都拥了上来,又在他们背上留下了几个脚印。
小山子护着江书避到一旁。
人到底是太多,纵是小山子勉力护着,两人还是被挤得身子有些不稳。江书一个不小心,便被挤到了身后小山子怀里。
她挣了几下,人实在太多,竟没挣起来。
“姑娘别动。”小山子的声音是江书从未听过的低沉,温暖的气息喷在她耳后,“我会护住姑娘,你放松就好。”
江书挣了几下,只好放弃,“那就……劳烦你了。”
小山子内功应当不错,人群拥挤着,江书被他圈在怀里,竟然慢慢地觉得身周松快了一些。只是,每当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偏生就会涌来一股子人流,叫她被捆在小山子怀里,动弹不得。
江书有些气恼,今日这人群,仿若刻意同她作对一般。
可她在小山子怀里,靠得更不舒服,总觉得他的钱袋还是短刀或是旁的什么,硬硬地顶着自己的后腰。
这感觉……
莫名地江书想起了沈无妄。
三个月了,他渺无音讯,也不知在宫外过得还好吗。现在想想,甘太后给她和沈无妄定下的婚约,缥缈得如前世一般。
正想着,堂前响起一声惊堂木。
身周人群一下子既然无声。
小山子展开披风,护着江书避到一旁的廊柱下,他向江书低声:“姑娘别怕,一会儿无论什么事,我定会护姑娘周全。”
这话听得耳熟。
江书不禁抬头,看了小山子一眼。
今日出宫,小山子除了灰扑扑的太监服饰,整个人身子仿佛舒展开一般,挺拔了许多。
他说的这话,跟从前幕亓一说过的,极像。
江书摇了摇头,甩掉脑中漫无目的念头,注意力集中到堂前。
三个女官被推搡着,跪在堂前。她们都身披破旧的褐袍,头低低地垂着,委顿在地,叫人全看不清兜帽下的脸色。
这三人一出现,人群中的议论立时就压不住了。
“这便是女官?为何一点威仪都无,见了京兆尹还不是委顿在地,跟一滩烂泥一样?”
“什么女官,女子本就懦弱胆小,没准早就吓尿了。”
“我倒要看看,这起子女官长成什么模样,竟敢勾引陛下。”
虽然知道对于此时,民间物议多半不会好听,江书还是不自觉地颦眉。鸿庆帝这招确实是毒,往一群女子身上泼这般的脏水,一下子就抹杀了女官所有的功绩,把这整个群体都变得花楼女子一般卑贱无比。
怕是从今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女官”二字,就要与淫荡、卑贱联系在一起。
京兆尹陈大人端坐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缩在一起的三个女子。这三个人,若是不曾去官,职阶可远远在他之上。
他之前也没想到,自己也有审判她们的这一天。
女人吗,这官位是靠身体换来的,自然轻贱,与他这样的大男人自然不同。
京兆尹美美等着下面的民众骂了个痛快,才清了清嗓子:“肃静。升堂!”
第215章 裸身小相
陈大人一双老眼挨个看向躺下跪坐的女子,她们都以兜帽遮面,想必是根本不敢露脸。
女人本就不该抛头露面,她们非掐尖要强,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又怨得了谁?
陛下可是明示过,这三人可以不死,也不用判得很重,重点是要在这明堂之上,把她们的龌龊心思公之于众,好叫天下民众看个清楚。
“啪!”
惊堂木一拍。
京兆尹:“下首犯女赵氏、何氏、戚氏,你们可认罪?”
他声音极大,大老爷的派头拿得也足。果然一声断喝,下首三个小女子身子抖得厉害,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敢辩驳,也不说认罪。
京兆尹:“你们不愿认?不认也没用,肖女御临死前已经把明明白白供出了你等的龌龊心思!你等既敢想敢做,就别怕让旁人知道!”
“你,赵氏,日日涂脂抹粉,衣着暴露,借女官身居宫中之便,日日潜伏在陛下下朝必经之处,扭捏作态,淫词艳舞,冲撞陛下,意图引起陛下注意。你,认是不认?”
赵氏身子瑟瑟发抖,只把身上的褐袍裹得更严密了些。
“你,何氏,明明已婚嫁与人,还对陛下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甚至几次拦下贵妃娘娘圣驾,借女官身份冲撞娘娘,硬要娘娘把你荐给陛下。简直全无廉耻,你认不认罪?”
那何氏跪坐的身姿稍直了些。她闻言一愣,梗起脖子正要说些什么,被身旁戚氏用力地扯着衣袖,又按了下去。
这是个骨头硬的,待会儿要着重敲打。
京兆尹最后看向戚氏,“你日日在奏章中夹杂淫诗呈给陛下,陛下早不胜其扰,念着你是女子,本不忍发落。可谁知你不知悔改,竟在奏章中夹带自己裸身小相,你!你玷污陛下双眼,本就罪该万死!”
说着,京兆尹手一挥,果真是一副绘在薄绢的女子小相。
只是围观众人因离得极远,抻长了脖子也看不清楚那小相上的女子是不是裸身。
却都已经认定了那褐袍下的戚氏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女子居然能做女官?!真真丢了天下女子的脸!”
“就算本是好女子,去了女官所,出来也不干净了。诸位家中有女儿的,还是不要叫女子读书,读了书,心思就活,就不定要做出什么丑事给家族抹黑。”
“可不是……”
“女子吗,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女子不安分,就是大罪,若不是陛下仁慈,统统都改浸猪笼!”
这几人议论的声音并不小,那高高坐在上首的京兆尹听得一清二楚,不仅没有喝止,还捻着胡子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几人八成是安排进人群中,左右众人观感的暗桩。
为了抹黑女官,鸿庆帝真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耳听着围观众人纷纷点头,小声地表示着认同。
一道声音,从江书头顶传来,“诸位急什么,这几位女官不是还没认罪吗?万一,根本不是她们做的,诸位又当如何?”
江书抬头,正对上小山子目光。
她瞪大眼睛,纤细的手指从暗色衣袍中探出,指了指自己鼻子。
这是她的台词啊!
今日小山子跟她出宫,是因为皇后担心她的人身安全,小山子只要护住她别被人挤到就好。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小山子后背依着廊柱,面上笑笑的,修长的手指握住江书的手,对她微微摇头。
当下江书也不及问太多,只有随着众人目光,又看向堂上。
那委顿在地的三位女官中,不知是谁声音细弱地哽咽出了一声,“我……我没有。”
“没有?那你们就是不认罪了?”京兆尹冷笑。
她们会不认,他早就料到了。
那肖女御临死前留下的名单,就真的只是个名单而已,孤零零地写着这三个名字。一应罪状……全靠他编。
可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坐了十多年,陈大人最清楚,什么样的脏水泼向女子,她们洗都没法子洗。
为何陛下要以淫荡罪名端掉女官所?敲打天下不知安分的女子固然是原因之一,可更重要的是
旁的罪名,都需有确着的证据方能定罪。
只有这生性淫荡,品行不端。
栽派到一个女子脑袋上,再难洗净。
她怎么证明自己并不淫荡,没有过品行不端?她证明不了。
不想认,也只能认。
想着,陈大人眯起眼睛,把下首瑟瑟发抖的三条身影一一看过,“没做过?你们有证据吗?”
让一个女子自证她并不淫荡。没人自证得了。
除非是一头撞死在大殿上,以生命为代价,以全名节。
陈大人觉得,她们不敢。
“怎的不说话了?本官难道会冤枉了你们不成?”陈大人得意洋洋。
他知道他说的这些子虚乌有,下面的女子也都知道,可她们偏生无法辩驳。没法子,谁叫她们是女人,又心比天高,惹怒了陛下。
她们活该。
陈大人稳稳端坐高堂之上,放出常年上位者的周身威压,想叫这些女子知道所谓的女官所早已大势已去,乖乖认罪伏法,还能逃出一条活路。
他也不是非要掀开她们的面纱,羞辱她们致死不可。
谁料下首那三个女子一丝儿反应没有,倒是那个戚氏挺直了身子,“我说,我没有。大人说的这些,我统统没有做过,我冤枉!”
“放肆!”陈大人一拍惊堂木,“戚氏,你生性淫荡,最是厚颜无耻。你的裸身小相都在此,还敢狡辩不认!来人!叫大家看清楚那小相画的,是怎样一张面皮!”
说着,陈大人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