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150节

  鸿庆帝:“你就不怕朕把你那哥哥的尸体,给千刀万剐?再掷还崔家?你家立得起来的,只剩下你祖母和你娘,你觉得他们妇人,能承受得住?”
  靠得近了,鸿庆帝才瞧见,崔思宜眼底闪过的,是一抹锐意。
  “我哥哥没死。”
  是陈述句,不带一丝一毫的疑问。
  鸿庆帝身子僵住一瞬,“你……”
  崔思宜淡然道:“昨日晚些时候,娘已得了哥哥寄来的家书。”她顿了顿,“我玄甲军已在北疆整肃。”
  “你、你……”鸿庆帝难掩眼中惊惧。
  玄甲军不能收归他用,是他日日夜夜的梦魇!
  崔家不敢反,他们不敢!再说,自己是甘太后的儿子,崔拙岂会伤他?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鸿庆帝垂下眼皮,一线的眸光,全是阴狠,“你殿前失仪,不怕朕废了你?”
  崔思宜轻轻地笑了。
  看啊,她过去十年,都喜欢了个什么人啊?真叫她恶心。
  崔思宜:“你不敢。”
  她抬头,直视鸿庆帝:“昨日的家书中说,爹不在北疆的这段日子,朝国日日陈兵于边境,也有战马兵卒,妄图涉过绿水江。”
  江对岸,就是大盛国土!
  鸿庆帝冷哼一声,“撮尔小国,你不会以为朕会怕……”
  “或许吧。”崔思宜一哂,“可朝国军队中,有探子瞧见了沙国铁骑。”
  鸿庆帝眼睛猛地瞪大。
  沙国!
  富源广袤,兵强马壮。
  与大盛有一战之力。
  薄汗沁湿了礼服,被冷风一吹,鸿庆帝只觉背后一阵寒凉。他低头,对上崔思宜澄澈的眸子。
  崔思宜声音寡淡至极,只是在陈述事实:“朝国与沙国联手,一旦北疆被破,镇海关孤掌难鸣,陷落也就在瞬息之间。”她收起软鞭,提起裙摆,优雅地站到鸿庆帝身边,“陛下,您要废了我吗?”
  玄甲军是大盛最强的军队。
  又常年守护边疆,一直在一线战场上历练。
  与护卫京师的几支禁军队伍的战斗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若他们放进了朝、沙两国联军。
  鸿庆帝的日子,还能过得这般舒服吗?
  心思电转间,鸿庆帝向崔思宜伸出手去。
  丹陛石下,万吟儿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她一见她的陛下,对崔思宜表露出亲近的姿态,口中忍不住哀叫:“陛下!”
  鸿庆帝心烦意乱,“贵妃殿前失仪,先扶她下去。”
  什么?
  万吟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到底还是不敢再说什么,叫谷公公亲自扶着手臂,扯下下去。
  崔思宜心底冷笑。
  爹说的对,兵符攥在她手里,玄甲军在哥哥手里。殿前失仪的人,就不会是她。
  身侧,浓重的龙涎香香气钻入鼻孔,是鸿庆帝伸出手来,要挽住崔思宜手臂。
  她不动神色地微侧过身子,避过鸿庆帝。
  崔思宜:“陛下,封后大典还要继续下去。臣妾还要陪着您,一同去祭告天地,列祖列宗,本宫今日始,便是大盛皇后了。”
  鸿庆帝深吸一口气,好半晌:“皇后说得对。”
  两人并肩而立那一刻。
  礼乐奏响,金灿灿的太阳,自大政殿后冉冉升起。
  群臣山呼万岁,声音一波一波地,传出去很远很远。
  致此,大婚礼成。
  群臣之首,崔拙看着女儿一身红装,越走越远,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帝后仪仗还未进福康宫。
  鸿庆帝便收到了消息。
  甘太后在自己的宫室中,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鸿庆帝动作一僵,手指在宽大的袍袖下,紧紧地攥起。
  他明明吩咐过母妃,手下留情,无论如何,留那甘氏一条性命。他没想叫她今日就死,是她自己没福气。
  谁叫她偷了他,养着他,却对他那样狠心!
  忍心送他去镇北王麾下,说是历练,可刀剑无眼,若不是他自己机警,他早就被甘氏害死在战场上了!
  害死他,好叫甘氏自己的亲儿子景瀚上位?
  可惜,他景庆福大命大,他偏偏就活着回来了!还因军功,被父王立为了太子,这甘氏才不敢动他……
  往昔种种在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
  鸿庆帝呼出一口浊气。
  帝后两人行至福康宫门口。
  福康宫掌事大太监躬身来迎,引着鸿庆帝,“陛下,太后娘娘心疼您,请您进去歇一歇,喝口热茶,再行大礼也不迟。”
  到底是母妃心疼他!
  鸿庆帝:“嗯。”
  他身旁,崔思宜刚要跟上。
  被太监伸臂拦住,“娘娘且慢。太后有几句体己话,要和陛下交代。您就在这大殿门口等上一等。您最是孝顺,想必不会怪太后娘娘的,对吗?”
  第188章 太后难为
  崔思宜进宫以前,阿爹不止一次说过,只要不是刺王杀驾的大事,旁的事,她都可以信任甘太后。
  前几日,家里的两个嬷嬷也曾进宫,为她向太后寻求庇护。
  无论如何,甘太后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崔家子弟去死。
  思及此,崔思宜恭顺俯身:“是。”
  这大婚礼成,她便是大盛皇后,孝顺婆母的功夫,无论如何都得做。
  崔思宜领着身后的陪嫁、宫人,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等候。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大婚定在正月十五,天气尚十分寒冷,福康宫门口又极宽敞。一阵冷风吹来,众人躲都没地方躲。
  寒风穿透皇后服制,细细密密的钢针般,刺入身体。崔思宜只觉一双脚站得已是僵了,像被牢牢冻实在了青砖地上。
  透骨的寒凉。
  太后有什么体己话,要与皇帝说那么久?
  难道是……
  冻得有些迟缓的脑子尚未转完。
  “吱嘎——”
  福康宫大门,再次打开。却只是一条窄窄的缝隙,全不足以皇后仪仗通过。
  出来的人,又是刚才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太监。
  太监躬身急趋到崔思宜跟前,“皇后娘娘,太后她老人家懿旨。您性子刚烈,殿前失仪,太后罚您就在这儿,跪上一跪。”
  “什么?”
  崔思宜身后,从崔家带来的掌事嬷嬷惊呼出声。
  今日是大婚,虽说观礼大典已经结束,可臣子均在大政殿门口集结,命妇也按品依次进入后宫。
  众人远远地,都能看到福康宫前,广场上的景象。
  自然也能瞧见,皇后罚跪。
  这怎么行?
  可若是不跪……
  崔思宜伸手,按住身后嬷嬷,“臣妾,接旨。”
  爹从前常说,甘太后最是心地善良,绝不会为难他崔拙的孩子。可现在……或许是太后听说了刚才大典上那一幕,对她有所不满吧?
  想在这宫里得甘太后的庇护,好好活下去,崔思宜知道自己今日不跪也得跪。
  福康宫连个像样点的蒲团都未曾给她准备,崔思宜就这样双膝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寒气像一只只冷凝成实质的小手,慢慢攀上她小腿。不到一炷香时间,崔思宜便觉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这样下去,不行。
  崔思宜知道,她短暂地跪一下,没有问题。可跪的时间长了,臣子、命妇探究的目光,几乎要把她单薄的后背,烧出一个洞来。
  甘太后这是要给她立规矩,要打她崔家的脸?
  爹真是看错了人……
  “郡主,这么跪下去不行。”身后,嬷嬷玉荷凑上来,“老奴为郡主去请太后出来,受您的礼。”
  崔思宜:“小心行事。”
  “无妨。”玉荷飞快地笑了一下,“老奴和太后有旧,想必太后不会难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