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147节
正百思不得其解,顾太贵妃冷笑传来,“本宫来干什么,甘姐姐猜不出来?”
隔着屏风上半透明的纱帘,江书隐约瞧见,顾氏站起身来,在甘太后面前,缓缓转了个圈,像是在展示她漂亮的新朝服。
和太后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顾氏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群人,遮住殿外渐次亮起的天光。
顾氏:“本宫自然是来,取代姐姐的啊!”
屏风后,江书猛地捂住嘴。
另一边。
崔家,崔思宜一身红装,端坐在秀床上。
何氏的声音,自屋外隐隐传来,“今日是郡主大喜的日子,不可见哭声。你们都记住了没有?”可她自己的声音,带着强压的哭腔。
听得崔思宜一阵心酸。
奶奶和娘,都要她代替爹爹上缴兵符,换回哥哥尸首。爹满脸的不赞同,可却一句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绣满凤凰翎羽的大袖下,崔思宜纤细的手指,攥紧冷硬的兵符。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
武安侯府。
幕亓一早早便一身远行的黑衣,随武安侯一同出了大门。
两人都是骑马,身后的轿子里,拉着此行最为开心的晚樱。
吴氏追出来,硬是把一件厚极的大氅,裹在幕亓一身上,“天黑没亮,侯爷就非要走得这么早,冻着可怎么是好?”
她像小时候一样,亲自为幕亓一把大氅直直拉到下颌下,才紧紧系上,生怕被一丝寒风钻入。
吴氏含泪:“待到了,记得写信给家里。”
她还要再说什么。
武安侯打断:“大婚马上就要开始,到时候几条街道都要戒严,我和阿一今日就出不去了。”他顿了顿,“别哭哭啼啼的,又不是往后见不着了。叫有心人瞧见,又是一档子麻烦。”
吴氏吞声,抹了抹眼底,“去罢!”
车轮碌碌开始滚动。
都走出半里地,轿子里的晚樱偷偷拉开窗边暖帘,还能瞧见武安侯府大门口处,吴氏静静地站着,目送他们远去。
幕亓一一次都没有回头。
宫中。
皇帝已穿上了大红的婚服。
与民间一味追求华贵喜气不同,帝王的婚服,威严多过喜气。
鸿庆帝对这套礼服十分满意,他背着手,站在自己大政殿檐下,远远地看着渐次亮起的天光。
皇帝身后,谷公公踮着脚儿靠近,“陛下。”
“崔家的话,可带到了?”
“带到了带到了。只是……王府只剩下三个女人,一个老,一个懦,都拿不定什么主意。”
“王府的女人也是女人,女人能拿什么像样儿的主意?”鸿庆帝不屑,“一会儿,只看郡主听不听话了。”他脸上浮上笑意,“镇北王抬进宫里了吗?”
“奴才已经叫人去办了,太医也在一旁备上了,定要叫老王爷把这场大婚完完整整地,从头看到尾。”
“好,你办事不错。”鸿庆帝点头笑道,他目光望向福康宫方向,“母后那边……”
“奴才也着人去办了。”
这次,鸿庆帝脸上的笑意淡了点,“嘱咐那位,注意点分寸。她……毕竟养了朕一场。”
谷公公心中耸然一惊。
皇帝这是……后悔了?
他前几日还说,定要、定要叫他真正的母后,风风光光地受天下人之朝拜。
可是一句都没提甘太后啊!
他以为……
鸿庆帝是要要甘太后的性命。
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这……
那顾氏……年轻时性子就最为嚣张跋扈,忍了甘太后大半辈子,现在一朝得势,岂会手下留情?!
福康宫的卓公公,又被他带人给废了。现在的福康宫,没人能护住甘太后性命。日后,皇帝若又想起养母的好来,他……他还有活路吗?
掌心渗出密密层层汗水,谷公公只觉慌得连近在咫尺的皇帝的脸都看不清了。
察觉到身边人有些不对,鸿庆帝轻轻:“嗯?”
谷公公身子耸然一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奴才疏忽,奴才这就派人,去保护……保护太后!”
福康宫内。
甘太后的正殿,被顾氏带人堵得死死的,一丝声息都透不出来。
殿内,顾氏的声音,残忍地响起:“甘姐姐,你聪明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你辛辛苦苦扶上皇位的,是本宫的孩子吧?”
第184章 骗了她一世
什么?!!
屏风后,江书拼命起咬着自己指节,才抑制住一声惊呼。
可到底是心情激荡,身子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发出了些许声响。
糟了!
她一个小女官,若是被人发现偷听到了这天大的皇家秘闻。她怕是要死无全尸!
江书脑子飞转,正想着如何弥缝。
只见甘太后缓缓起身,身子挡在了屏风那边。她的动作衣裙淅索,恰好遮过了江书方才弄出来的声响。
江书眼眶有酸又胀,她无声地扶正自己身子,再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甘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顾妹妹得了失心疯不成,浑说些什么?!”
“是不是浑说,甘姐姐难道心里一点数儿都没有?”顾太贵妃心情极好地笑着,“当年,我发动明明要比你早,却因难产,生了三天三夜,险些去了半条命,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回忆过去,甘太后缓缓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她是正宫皇后,即便是自己动了胎气,也处在生产的剧痛之中,还不忘派身边之人去顾妃宫里探看。
顾太贵妃:“你生了大半天,孩儿就呱呱落地,本宫的孩儿紧随其后。甘姐姐,当年,本宫根本不曾难产,本宫就是在等你的皇子落地啊!”
“荒唐!”
可甘皇后自己知道,月子里时,她打发去瞧顾妃的宫人,没一个能近到顾妃跟前。当时,她还以为顾氏是气她的孩儿抢了自己孩儿三皇子的位置,在赌气呢。
却没想到,这顾氏的机心,这么深!
顾太贵妃:“出了月子,你不止一次夸过本宫,遭了那么大罪,身子恢复得倒快。甘姐姐,你还记不记得?”
太后缓缓点头。确实如此。
出了月子的顾妃容色惊人,恩宠更盛从前,丝毫不像一个被难产折磨了三天三夜之人。
可是……
甘太后:“哀家不信。”
“嗯,”顾太贵妃低头摆弄着自己华贵的护甲,“本宫猜到姐姐必不会信。”她飞快地笑了一下,“皇帝右边大腿内侧,有三颗红色小痣,呈一字型排列。这痣,是落地那天,就有的。”
甘太后皱眉,“你可以买通皇帝身边的宫人。”
“不见黄河不死心。”顾太贵妃凑过来,在太后耳边轻轻说了声什么。
太后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她那张保养得宜,甚至还显出几分妖艳的脸。“你、你怎会知道?!”
“呵呵,”顾氏笑得张狂肆意,“当初,就是这一点,本宫不满意,才把孩子换给了你。”
“你、你竟然……”太后拼尽全力,一耳光抽在顾氏脸上,“你不配为人母!”
顾氏挨了这一下,竟也不恼。她捂着脸,慢慢直起身子,笑出泪来,“甘姐姐,与你直说了吧。我也后悔过。”
甘太后剧烈地喘息着,抬头看向顾氏,“后悔?后悔说明,你还是个人!”
“哈哈哈哈哈……”顾氏笑声愈发张狂,“本宫后悔的时候,想本宫的孩子的时候,就折磨你的孩子啊。景瀚小时候有多惨,你不记得了吗?!”
甘太后身形一下子凝住,“景……景瀚……”
她脑海中,无数过往的片段一下子涌出。
有景瀚在宫道上罚跪的,有景瀚瘦弱的身躯淋着大雨的,有景瀚被顾氏身边的太监抽耳光大嘴的。
甘太后从前只觉得,顾妃对景瀚过于严厉。毕竟,这普天之下,哪有母亲不爱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现在看来,顾妃……那是故意的。
顾家明面上与幕家联姻,一起帮扶顾妃所出的皇四子景瀚。但其实,背地里几次筹谋,真正拥护之人,从来都是景庆。
看看现在顾家在朝堂上的位置!再看看已经被边缘化了的幕家……
甘太后只觉一阵恍惚。看惯了的殿宇,高高的雕花穹顶,就这样忽忽悠悠地向她压来,压得她喘不上气。
“不会的,不会的!你、你定是在骗哀家!骗哀家!”
甘太后不信,她也不能信。这太荒谬了!
可眼睛,为什么要流泪呢?
甘太后:“皇帝……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咱们这位皇帝啊,”顾太贵妃声音中,满是愉悦与自豪,“他一直都知道。”
“他叫你的每一声母亲,都是假的。他从始至终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