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115节

  钱英:“本小姐就好心教教你。”
  感受到众人目光集于一身,钱英起身,挺身凹肚,刻意摆出优美姿态,声音郎朗道:“你勾搭主君就是错!不知廉耻,厚颜跟着未来主母进宫,就是错!你需知,你这种人,纵是在后宅里再得宠,也是没资格出现在人前的!你来了,便是把主家的颜面放在地上踩!你的存在,你这个人,对你的主家来说,便是屈辱!”
  顾如烟变了脸色。
  钱英这一番话,说到席间大多数贵女的心中,人人脸上自然而然地都带了高贵倨傲的神色,居高临下地俯瞰江书。
  目光中带着审判意味。
  钱英心底冷笑。这丫鬟看着胆小,被她这么一说,怕是腿早软了,撑不住就要跪下。
  光让她跪在殿里,也甚是无趣。
  钱英看向江书,声色愈厉,“今日就罚你脱了衣裳钗环,跪到殿外,磕头请罪!”
  在钱家,她娘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扒了她爹那两个妾的外裳,叫她们长天大日头地跪在天井里。不然就要磋磨那两个妾生的孩子。
  钱英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义正词严地惩处侍妾,是这样爽快的一件事!
  她高高仰着头,心安理得接受众小姐钦佩的目光。
  “谢钱小姐教诲。”江书声音柔和,带着笑意,看上去心悦诚服。
  只是没脱衣裳,也没跪。
  她看向钱英,“只是……我进宫赴宴,名字身份都是报给了礼部,早有备案。就是说,陛下知道我来,也恩准了。钱小姐罚我出去跪着,莫不是替陛下,替未来的皇后娘娘做决定?”
  “本小姐罚你,一个丫鬟而已,岂用惊动陛下?”钱英冷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我自是不配惊动陛下,可钱小姐也没资格罚我。”江书淡淡道,“我生是大盛子民,是如烟小姐的家生子奴婢。我不曾触犯律法,陛下没说罚我,我家小姐没说罚我,钱小姐为何觉得自己有权利罚我?”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逼问,“在陛下的殿宇里,罚陛下准许赴宴之人,钱小姐,你这不是越俎代庖,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不满陛下如此决定?”
  江书唇边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恭顺,人畜无害,“那我倒是可以陪着小姐,去陛下面前,请陛下示下。”
  她一个丫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怕闹到御前。
  可钱英怕。
  “你、你怎敢惊扰陛下,有几个脑袋够砍?”
  “我自然只有一颗脑袋,可钱小姐,你难道就有两颗头不成?还是说——”江书盯着钱英,唇边笑容浅淡了下去,“也对,钱家满门,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可有百十颗大好头颅吧?我用一颗头陪你,不亏。”
  “你……”
  江书:“我是奴婢,一条贱命没什么的。可若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便要有事无事便来踩我一脚,那钱小姐可要掂量掂量,我舍得就死,你舍得吗?”
  江书一步步走向钱英,钱英退无可退,脚下一绊,居然软倒在自己坐席上。
  叫一个丫鬟吓唬住,说出去丢死人了。
  钱英一张精致的小脸白了,嘴唇颤了半晌,只挤出一句:“跟本小姐你啊我的,连一句奴婢都不会说,真没规矩……”
  顾如烟:“我就喜欢她没规矩。没规矩也是本小姐调教出来的,与你何干?”
  江书笑道:“钱小姐最重礼的,当真不肯跟我去御前?”
  不甘地低下头,钱英再不敢说话。
  倒是一旁的周灵素,似笑非笑地道:“钱姐姐不知道,这丫鬟素来牙尖嘴利,不过仗着那慕世子宠罢了。”
  她冷哼一声,看向顾如烟:“说起来,有人疼爱撑腰,就是一个丫鬟,也能活得这般恣意。还是不被疼爱的女人最可怜,你说是吧,顾姐姐?”
  懒得听她呱噪,顾如烟浅浅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便以气闷,想出去透透气为借口,带着就江书走出了南殿。
  一出来,便有小太监接应,“顾小姐,请这边走。”
  见江书神色有些惊疑不定,顾如烟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是要先去见一个人。家里人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她顿了顿,“那人……身份特殊,我不能提前跟你说。抱歉。”
  江书觉出,顾如烟抓着自己的手指冰凉冰凉。
  顾如烟:“我们见了这人,便去拜见太贵妃。之后我就托故立刻出宫。江书你放心,我必会护你周全。”
  “奴婢斗胆,咱们要去见的人,到底是……”
  窥着四周无人,顾如烟压低声音:“是我表哥。”
  “太贵妃的亲生儿子,今上的四弟,景瀚。”
  第140章 江书不可为幕家妾
  江书一愣。
  她在顾家做婢女的时候,没少听家人私底下传说这位四皇子。都说他为人谦和,又有决断,是先帝七位皇子中,最受父皇宠爱的一位。
  顼帝对他的疼爱,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超越了太子。
  顾家下人中,也有人半开玩笑地说,“咱们四皇子,前途可是不可限量。”
  虽是玩笑,说这话的下人事后也被顾相狠狠惩处,可他说的,就是顾家众人所想。
  四皇子处处都比皇后生的太子强,顾贵妃又盛宠多年,四皇子怎么就不能一步登天呢?
  更何况,他舅家是顾家,又联姻了武安侯府,一文一武,论朝堂上的势力,不比太子差。
  只可惜,顼帝死得太早了……
  鸿庆帝登基后,江书就被埋在了墓里,爬出来后又窝在溧陵。已经很久都没听到四皇子这个人了。
  见江书惊诧,人也有些愣愣的,顾如烟还以为是被吓得,连忙压低声音安抚道:“我这表哥被圈禁了三年,今日才得了恩诏,放出来一日。可圣上只叫他在福康宫门口,远远地磕头,连姑母一面都不让见,这未免也太……”
  她咬唇,顿了顿才道:“爹叫我去看看表哥,问问他有什么话要带给姑母的。”她拍拍江书手背,“姑母得了表哥的消息,定是高兴,想来也不会十分为难你了。”
  说着,两人绕过梅树,只见树下一道清瘦身影,缓缓转过头来。
  领路的小太监躬身,“主子说快些,奴才在外面把风。”
  树下只剩了三人。
  顾如烟向景瀚拜下,声音有几分哽咽:“表哥……”
  江书也跟着行礼。
  “快起来。”景瀚伸手虚扶。
  往日在顾家,江书也远远窥见过景瀚身影,当时只觉得是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通身贵不可言。
  今日一见,三年的磋磨,让景瀚身子极为瘦削,脸色也稍嫌苍白。
  只眉目间的温润,和唇角的坚毅,还不曾被雨打风吹去。
  看向顾如烟,景瀚含着笑,“如烟妹妹,你长大了。”
  “表哥……”顾如烟鼻音有点重,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表哥可有什么话,要对太贵妃、对顾家说?”
  提起母亲,景瀚眸光一闪,看向顾如烟身后的江书。
  顾如烟忙道:“不打紧。江书是自己人。”
  “江书?”
  江书第一次听到景瀚嗓音中,有些沙哑。
  她忙躬身:“奴婢是如烟小姐的丫鬟。”
  景瀚:“你……不是在幕家?”
  四皇子竟知道她一个丫鬟的去留,江书心中微动。她不敢抬头,只能如实应道:“奴婢是如烟小姐的试婚丫鬟,比小姐前一步去了侯府。”
  “试婚的事,本皇子知道。”
  江书不抬头,也能感觉到景瀚盯着自己的目光。
  景瀚:“如烟和阿一,大婚在即,你往后怎么个打算?”
  江书抿唇。
  还是顾如烟替她解围,“侯夫人已答应了,我完婚后,江书就会被抬为妾室。她……很得阿一的宠爱,是个可信赖的……”
  “不可。”景瀚声音嘶哑,“江书,不可为幕家妾!”
  顾如烟抬头,满眼难以置信,“表哥?”
  正待多问。
  梅树后,远远传来小太监给旁人请安的声响。
  三人只能噤声,静静等待。
  半炷香后,小太监才自言自语般地:“四下里无人咯……”
  三人紧绷的脊柱才各自松懈下来。
  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景瀚不再看江书,只拉着顾如烟:“我今番怕是又要回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你若能见我母妃,只告诉她我样样都好,不可叫她多挂心。”
  “如烟知道。”
  “对舅舅,现在……我也只能说一句,抱歉。是我无能,连累了顾家……”
  “表哥,你别这样说。”
  “还有一句要紧的话,你务必带到!”景瀚眸中,迸发出精光,“我大盛,怕是……很快就不会再有异姓王侯!你定要舅舅,早做打算!”
  别过景瀚,江书只觉自己双腿面条一样软。
  她扶着顾如烟,觉出顾如烟身子也在轻轻颤抖。
  看江书脸色不好,顾如烟安抚:“别怕,我这表哥被圈禁了三年,自是不知道你和阿一的感情。这话,我回去也不会说……”
  江书怕的显然不是这个。
  而是……
  若大盛没了异姓王,那是不是……也不会有姓崔的皇后?
  顾如烟还未想到这一点,她自顾自说着,“众人都说,我能嫁入侯府是好事,可我自己……”她长叹一声,“女子不嫁人,又能如何?左右都是要嫁的,至少嫁进了侯府,我还有你。”
  江书笑了,真心实意:“有如烟小姐,是奴婢的福气。”
  两人走了一阵子,身前引路的小太监换了一个。“顾小姐,这边请,太贵妃等您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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