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温黎,你!”被羞辱一番的彭原狠狠地指着温黎的鼻子,想要冲上去凑他一拳,被临近的陈越峥死死拦住,摁在了座位上。
沈月白沉着脸挥了挥手,“好了,彭公子醉了,来人,把彭公子请出去,好生送回彭府。”
“沈月白你敢这样对我?!”彭原又立马跳起来,怒目圆睁着恨不得摔锅打碗,但侍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两边一架就“请”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温黎感觉十分难堪,他眼神愧疚地看了沈月白一眼,恳切道:“抱歉。”
宴席还没有结束,温黎就离开了,他没有坐马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整个神武大街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众人皆是成群结队,唯有温黎是孤身一个人,步履缓慢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什么兴趣。
虽然在席面上他冷静自持,可是心里还是有波动的,他很是后悔来参加宴席,本应该开心的事情却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好像自己是个罪人一样。
在这一刻,温黎十分痛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事事都要注意,为什么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如果他能有一副健康壮硕的身体该有多好啊。
温黎心里一时之间堵得难受,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上不去下不来,都快让他喘不上气来了,眼睛无比酸涩,用力地用袖子擦了擦,留下了两道明显水痕。
街边正好有家酒肆,酒香飘散了出来,卖力叫喊声吸引了温黎的注意,他想到了宴席上被摆在自己面前又纹丝不动的酒。
不甘与屈辱的情绪占据上风,温黎用袖子狠狠地擦着眼睛和脸颊,擦得一片通红才肯罢休,然后吸了吸鼻子走了过去,琳琅满目的酒看得他眼花缭乱,脑子一热就给了一枚银锭子,“我要一壶。”
温黎不认识酒的名字,更不知道有哪些品种,也分不清店家口中所介绍的品名好坏,最后还是店家给他挑了最贵的一款。
然后拿着酒壶坐在了街边的石阶上,双腿并拢地坐着,像个乖宝宝,又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
随着盖子被打开,一股浓烈的酒气席卷而来,熏得他眼睛都被刺了一下,轻轻地嗅了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刺鼻还是刺鼻。
温黎抿了抿嘴唇,做了半天心理建树,然后闭上眼睛憋着一股劲儿,仰起头猛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直冲脑门,仅仅一瞬间来不及全部咽下的酒液都吐了出来。
他不住地咳嗽着,眼底都沁出了泪花,嗓子火辣辣地疼,好像火烧一样,整个人无力地跪了下来,趴在了路边,扶着墙呕吐着,可本来就没有吃什么东西,能吐出来的只有酸水,恨不得把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划过喉咙的时候有一阵疼痛,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
这真是一个很糟糕的经历,喝毒药也不过如此了,温黎不禁想着。
下一刻,闻辞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将温黎扶起,满脸焦躁不安,“你怎么倒在这儿啊,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事了?没事吧?”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温黎头昏眼花,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好了,只得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面上尽是失落,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德福说你来赴宴,但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宫,我很担心,”闻辞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番。
他闻到了温黎身上的酒味,又看见一旁翻到的酒壶,拿起了闻了闻,气味浓烈到他都不禁呛了一下,“你怎么能喝这样的酒,不顾身体了吗?!”语气急了一些,既心疼又担忧。
提到“酒”这个字温黎又忍不住捂着嘴巴干呕了两声,等平复下来后才道:“我就是……就是被酒呛到了,我只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没想到竟然这般受不住……”
闻辞一把将温黎横抱了起来,塞进了马车,阴沉着的脸表现出很生气的模样,“若想喝酒也该喝些温和的,这般浓烈的来我都受不了,何况是你呢。”
“我就是想尝尝看我能不能喝得了,可是……为何我喝不了酒啊。”说着说着一滴清泪便从眼角滑落,落在了闻辞的手指上,只觉一阵滚烫。
这显然已经明显不是喝不喝得了酒的问题了。
闻辞捧着温黎的脸蛋,揉了揉他发红的眼角,笃定道:“有人欺负你。”
温黎侧过脸,被闻辞的手心一压不自觉嘟起了嘴巴,一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闷闷道:“没有,我就是……”他还想辩解些什么。
可是闻辞的眸子更沉了,他都快要气炸了,但还是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紧紧地盯着他看,“温黎,要我把沈府的人全都抓起来仔细盘问一遍吗?”
第24章 好想亲啊
温黎被闻辞这副模样给吓到了, 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把今晚在沈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闻辞越听脸色越是阴沉,比暑天的雷雨季还要阴沉可怖,不禁咬了咬后槽牙,忍了又忍才找回了自己往常的语气, “蜀地旱灾, 有不少难民逃往京都, 在城西大规模地闹了起来并且散布谣言, 此事是你父亲在查, 但查到了燕王的头上, 彭家与燕王府是姻亲, 关系甚笃, 因这层关系他看你不顺眼了。”
温黎听得一愣一愣的,湿润的眼睫毛还挂着泪珠,摇摇欲落,他在翰林院一心只编撰典籍,两耳不闻窗外事, 甚少了解朝堂上的事情, 但这么一说就能解释得通了。
蜀地难民之事, 温黎也有所耳闻,一大批的人逃到了京都,怨声载道,有不少对皇帝不满的谣言传出,甚至说出了闻言殷只“贪图享乐,不顾黎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闹得人心惶惶。
闻言殷登基之初就有不少这样的谣言,但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快刀斩乱麻地查到幕后之人直接堵住源头。
燕王是闻言殷的庶兄, 行三,在夺嫡之争中一直处于中立的态度,默默无闻到差点儿令人忘记了存在,所以才能在闻言殷登基之后能够依旧待在燕王府内颐养天年。
而此等谣言的出处源自于燕王府,因为皇权而争斗不休,已经平息了十几年了,此事若是被掀起来,又无确切的证据证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按上“皇帝不仁,赶尽杀绝”的名头,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可此事尚未有定论,彭家就这般急着跳脚,也很令人怀疑啊。
闻辞用帕子细细地擦去了温黎的泪珠,“不过现在这件事交给了陈之昂去办了,你父亲不蹚这趟浑水也是好的。”
“事情是由父亲查出来的,不管有无实证,这个梁子是肯定要结下的,不然彭原不会当众给我难堪,我得提醒父亲这两日要小心一些。”温黎不免开始担忧,众目睽睽之下都敢这样,暗地里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闻辞拍了拍温黎的肩膀,安慰着,“嗯,我会派人去告诉他的。”
温黎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马车咕噜咕噜地滚动着,似乎是硌到了一块石头,车身颠簸了一下,温黎的脑袋耷拉到了左边,靠在了车厢上,依靠着就再也没有起来。
渐渐地,闻辞发现了不对劲,捧起了温黎的脸蛋,“脸怎么这么红?”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手心一片滚烫,不禁大惊失色,“怎么还这么烫啊?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黎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但无无济于事,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可能是……是喝酒了吧……”
“你赌气喝什么酒,不能喝就不要喝了,你直接把桌子掀了就是了,谁让不好过大家都不要好过了,万事有我给你撑腰。”闻辞简直是又气又急,让外头的马夫脚程快点,又转头冲着温黎说教,但他始终不敢用多重的语气。
温黎开始迷迷蒙蒙了起来,只觉得耳边叽叽喳喳的,好吵啊,而且自己的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看向闻辞的时候发现他有两个脑袋,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皱起了秀气的小眉头,“啊?”
闻辞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面觉得温黎这样超级可爱,另一面又关心则乱,虎着张脸,“啊什么啊,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平时看着不是挺聪明的!”
最后一句温黎听清楚了,以为闻辞是在夸他呢,嘿嘿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很聪明哒。”
“……”闻辞气笑了,轻轻地戳了戳温黎的脸颊,“小笨蛋。”
温黎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坏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闻辞,气呼呼着,“我不是笨蛋,是聪明蛋。”
“哪有聪明蛋的说法啊。”闻辞趁机牵住了温黎的手,摸了摸他的脉搏。
所谓久病成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算是学到了些许皮毛,应对一些小毛小病还是不成问题的,观其脉象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
“就是有啊,不和你说话了!”温黎更气了,气得眼泪汪汪的,把自己的手缩进了衣袖里,又往旁边挪了挪,恨不得贴边缩着,让闻辞想捉都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