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颜洛君说了个数字,姜舒言问:“方荷呢?不在?”
  “洗漱去了,”许唯芝打开炒河粉,香气顿时飘了出来,“你给她放桌上吧。”
  三人各开始吃宵夜,过了会儿方荷回来,转身掩上门:“一股饭味儿。”
  “那你别吃,”姜舒言怼道,“我和颜老师跋山涉水千辛万苦顶着风霜雨雪买回来的。”
  方荷啧了声:“如果我没记错,现在才刚十月。你就穿着两件单衣面对室外的风霜雨雪?”
  “对啊多可怜啊,”姜舒言说,“有我这样的好室友你还不早点回家?你说对吧颜老师?”
  “嗯?”颜洛君意义不明地应了声,“室内味道确实很大,开窗通风吧。”
  她径自走到阳台前开了窗,许唯芝嘶了一声:“冷!”
  姜舒言拍了拍手:“这下好了,每天都会上演的宿舍开关窗争夺战,又开始了。瓜子花生矿泉水,香烟啤酒八宝粥。”
  方荷端着炒方便面倚在床梯上,侧身从姜舒言的芝士年糕里夹了一块:“自取了,谢谢。”
  颜洛君没什么情绪地回道:“闷。”
  姜舒言说:“这才10月能冷到哪儿去,确实是要常开窗通风嘛。”
  方荷给出致命一击:“我们老家那边室内都是要关窗的。”
  许唯芝:“对呀,不关窗会感冒的。”
  姜舒言:“我们老家那边室内都是要开窗的。”
  ……
  这完全是无休止的争吵,每回吵到南北方习俗不同的室内开关窗问题,场面都会陷入僵局。最后往往以其中一方暂时的妥协为解决方案,譬如关窗,而后开窗党趁主张关窗的人上床睡觉,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根本没睡着的人会再下床,将窗户关上……
  没有尽头。
  颜洛君后来一直怀疑自己能和姜舒言走得比较近,是因为宿舍四人之中南北分明,生活习惯差异使她们在某些问题上很难达成共识。而她和姜舒言,至少都来自所谓的南方。
  宿舍制度完全是大学最令人无语的制度,不提前做调研便将来自天南海北的几个人强行聚集在一起,并且要求她们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共同生活整整四年,实际生活中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事都能将人逼疯。
  颜洛君今晚不准备睡觉,专业课的笔记背不完,无论如何都是得通宵的。她在床下坐到凌晨一点,方荷已经爬上床拉过帘子,缝隙处隐隐透出台灯的光;两点时许唯芝出门洗漱;三点时姜舒言给她发消息闲聊,问她今晚还睡吗。
  “通宵,”颜洛君第无数次表达出这句话,“真的背不完了。”
  读本科的时候觉得一个期中考试都像是在赴死。颜洛君手边摆着瑞士卷雪花酥巧克力果冻等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六点多的时候她在桌上趴了会儿,其实根本没睡着,七点半起床洗漱和姜舒言结伴往教室走。
  “你脸色不好,”姜舒言担忧地道,“吃早饭没?”
  “两块饼干一杯冷水,宿舍的饮水机又坏了,”颜洛君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泪,“无所谓,一会儿考完买杯热牛奶,喝完回宿舍睡。”
  通宵后胃不舒服很正常,颜洛君没放在心上。闭卷做得头晕眼花,总之考到的都没背,背过的都没考,鬼知道老师从什么角落里挖出来的画让判断年代和画派。太阳逐渐升起来,教室里闷热得人心烦。
  颜洛君写完论述,半个字也编不出来,提前交卷出了考场。刚才说要买杯热牛奶这件事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回宿舍又就着冷水吃了个小面包,终于上床拉过床帘睡了。
  第13章 傅瑞文用力反握住了她的手指。
  颜洛君这一觉睡到傍晚才醒,许唯芝提着外卖回来,正小心翼翼地撕开袋子,听颜洛君说:“我醒了,开灯吧。”
  许唯芝舒了口气,折返回门前开灯。颜洛君抬手挡了下骤然亮起的光线,脑子一团乱麻。
  “洛君期中季结束啦?”许唯芝点开一部电视剧下饭。
  颜洛君半梦半醒,捕捉到话语中为数不多的关键词:“……没有。”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晚上有个闭卷论文。”
  “天啊,”许唯芝感慨道,“这绝对是最恶心的考核方式没有之一——不过,你说今晚?现在已经六点了呀。”
  颜洛君垂死病中惊坐起,想起考试在晚上六点半,距离开考时间不足半小时。她从床上弹起来,穿好衣服抓了校园卡和一只笔就往外走——
  “洛君?你没吃饭吧,带点小零食?”许唯芝拉开帘子递出两块饼干,但颜洛君已经跑出了宿舍。
  “咋了这是?”姜舒言从*外边回来,几乎是紧随着颜洛君推开了门。
  “考试,”许唯芝说,“该死的期中。”
  姜舒言走到床位边坐下:“我走的时候她还在睡呢。一天没吃东西吧?”
  。
  终于折腾完学术垃圾,颜洛君交卷走出考场,已经快八点。
  这时候食堂肯定是关了,在便利店转了一圈,对冰冷的蛋糕和速食都没兴趣。她一面往宿舍走,一面刷外卖软件,点了份馄饨,预计送达时间三十分钟后。
  胃里烧得恶心,颜洛君只喝了点冷水挨过三十分钟,拿了外卖回来,打开后发现商家拌错调料,塑料碗里是鲜亮的辣椒油。
  算了。
  但还是翻车了。入夜后开始胃痛,颜洛君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宿舍里一片安静,似乎舍友们都已经睡了。片刻后姜舒言合上电脑,翻身下床,颜洛君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舒言,能不能请你陪我去医院?”
  姜舒言怔了下:“现在吗?”
  隔壁床传来翻身的动静,她不确定对方是否醒着,动作倒是很快,没等颜洛君再攒够力气回答:“稍等,我披件衣服。”
  颜洛君深吸一口气,也下床换衣服。
  校医院从来鸡肋,离学校最近的医院打车也得二十分钟。深夜校园偏门已经关了,想出校得绕过很长一片宿舍楼往正门去……姜舒言扶着她,她掩唇好几次,最终还是在路边弯腰吐了。
  “……好狼狈,”她很轻地笑了,“谢谢啊,舒言。”
  “没关系的颜老师,”姜舒言在打车软件输入目的地,“慢点走不急,车还有一会儿才到。”
  无比漫长的半个小时过后,二人终于到医院挂好号,在候诊厅的椅子上坐下。姜舒言去一旁的自动贩卖机给她买水,颜洛君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又想吐,姜舒言不在,她带的垃圾袋刚才用过了,身前走过一个穿护士白衣的人,她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请问有垃圾袋吗?”
  那人似乎顿了下,紧接着传来一个温和又有些耳熟的声音:“稍等。”
  她无暇顾及这股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片刻后眼前被递过一个塑料袋。吐到最后胃里几乎不剩东西,她微微抬头,方才的护士已经不见踪影。
  估计也很忙吧。
  她闭上眼休息片刻,耳边再次响起那个声音:“喝点温水吧。”
  她道谢,接过,胃痛使她暂时失去了思考的逻辑性,温水入口才反应过来眼前人并非姜舒言,挣扎着抬头:“谢……”
  她微微睁大了眼:“是你?”
  她还记得被口罩掩了一半面容的脸,几乎只露出一双淌着温柔的眼睛,眼下有着睡眠不足的微微乌青。
  傅瑞文嗯了一声,颜洛君察觉她在打量自己,以及周围的环境。孤身一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单据和身份证一起被手机压在一旁。
  她伸手从单据里拿出一张,在身后的机器上扫码:“要先签到。”
  “傅瑞文,”有护士推着配药车走过,“带教姐叫你。”
  她说声“知道了”,然后转头对颜洛君说:“签过到了,等屏幕上显示叫号就行。”
  颜洛君点点头,傅瑞文没再找到话要说。她动了动嘴唇,颜洛君没看见,这时候姜舒言从另一边快步走来:“总算买到了,这一片的贩卖机缺货……诶,你已经喝上了?”
  傅瑞文看看她,又低头瞥了眼颜洛君手上的纸杯,低声道:“我先走了。”
  颜洛君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
  “‘请先签到再等候就诊’,我看看啊,”姜舒言将条码对上扫描口,“诶,已经扫过了吗?”
  颜洛君点头,姜舒言于是坐了回去,“水也喝上了。嗯,看来颜老师是不需要我了呜呜。”
  颜洛君没力气理会她假得不能再假的假哭,等到叫号后就诊,领了吊水的药往输液室走。偌大的输液室只有一个护士半弯着腰,正在给一位老人扎针,约莫余光瞥见有人进来,说声:“先坐会儿,我马上来。”
  颜洛君知道又是傅瑞文,但姜舒言神色如常。等人的时候颜洛君问她:“你没听出来?”
  姜舒言莫名其妙:“听出来什么?”
  颜洛君摇摇头:“没什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