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靳开羽弯腰俯身。香风拂来,洁白的手帕轻柔擦过她的额角,鼻尖,脸侧,手帕由于贴身带着的缘故,几乎被染上了渠秋霜身上的味道,靳开羽呼吸短暂停下。
  她垂眸,渠秋霜眉毛轻蹙着,但目光很专注,她今天没有涂口红,唇色很自然,可能这两天确实休息得不错,不点而朱。
  靳开羽闭上眼。等到柔软触感消失才睁开。
  她抬步欲走,渠秋霜拿书脊敲了敲旁边的椅子:“不累吗?陪我坐一会儿。”
  靳开羽一顿,可是她说“陪她坐一会儿”,靳开羽只好拖着步子,把自己放到旁边的躺椅里。
  渠秋霜翻开书,并不看靳开羽:“刚才怎么不加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没料到她突然发问竟然是说这个,靳开羽放下心来:“啊?”
  渠秋霜目光还在书页上:“我以为你会有兴趣。毕竟你走的时候还专程和她说再见。”
  靳开羽讶异地看她一眼,不悦道:“我又不喜欢她。”
  渠秋霜不太赞同:“你才刚和她打了照面,就说不喜欢,都没有熟悉怎么知道。”
  靳开羽偏头,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这种不用熟悉的,没有可能的事情,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啊。”
  渠秋霜幽幽叹口气:“大好春光,还是要和同龄人多接触啊。”
  靳开羽眨了眨眼,想说我现在就很开心,和你在一起我超快乐,不用和别人接触,但想起刚才的误会。
  她没有接这个话茬,拿过那块手帕,盖在头顶:“不听不听,我困了,要睡一会儿,您有事喊我哦。”
  盖上手帕,靳开羽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唯独嗅觉清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都是浅淡花香,可就像饮鸩止渴,怎么都填不满。
  人声,风声,绿涛荡漾的声音都在此刻变得恍惚,书页翻转声却仿佛贴在耳边,她一张一张数着,数到第十张,终于忍不住,掀了手帕。
  动静大,手帕带出破风声,渠秋霜指尖又翻过一页:“不是要睡觉吗?”
  靳开羽硬生生憋了一个呵欠:“我睡好啦。要吃水果吗?我刚才洗好的!”
  渠秋霜:“暂时不想。”
  靳开羽心里有些燥,她弯身端起杯中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流进胃里,神经被刺激,痛感盖过燥意,那种闷堵感终于好了很多。
  她挪了挪自己的椅子,拉进距离,头凑近:“在看什么?我也要看。”
  渠秋霜看了眼她和自己肩上还保持着一点点空隙的下巴,略抬了肩膀,腾出一只手压了压她头顶。
  于是靳开羽的头对她不设防,结结实实地靠到了她的肩上,靳开羽眼睛瞪大,一时愣住。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歪了歪颈侧,调整了姿势,几不可查地低了下头,鼻尖味道和方才一样,可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靳开羽垂眼看书,书上写着:
  “当我拥你入怀,我便拥有了一切
  沙子,时间,雨树
  万物生机勃勃,我遂能生机勃勃“*
  渠秋霜阅读速度快,轻轻扫了一眼便要翻过去,靳开羽连忙按住:“我还没有看完呢,再等一等我。”
  渠秋霜眉间微动,任由她继续看着,目光转到悠悠湖面。
  靳开羽认真读完一页诗,余音绕在舌尖,胸口饱胀,千言万语,启唇正欲评价。
  余光偷眼看她,却见她侧脸寂静幽深,有些心不在焉。
  靳开羽饱胀的情绪倏然停下,她眨了眨眼,凝过她玉白的颈,咫尺之距,却又感觉无比遥远。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视,渠秋霜收回视线,低眸问她:“怎么了?”
  她神情无知无觉,靳开羽挪了挪下巴,退开一点,轻松笑道:“没怎么。”
  阳光温柔的春日午后,靳开羽生机勃勃的心里却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雨。
  第17章 第17章
  周一渠秋霜也开始上班,渠秋霜早上八点就有课,靳开羽正式上班的时间在九点钟。
  刘阿姨一早就来了,边包馄饨边朝同样挤在厨房里的靳开羽抱怨:“自从搬来你这边,我就像没上这个班似的。”
  靳开羽不理解:“这还不好,您白拿工资不干活,多少人的梦想。”
  刘阿姨十分不屑,她是勤劳的劳动人民:“我可没这么大脸。”
  靳开羽打开冰箱,正准备大展身手,上周五做的三明治渠秋霜没有给她反馈。
  刘阿姨见她动作,赶紧拦住:“你可别忙活了。渠老师昨天交代过了,她就知道你又要表现。”
  靳开羽对她这个用词很不满:“什么叫‘表现’?你不要借机乱用词。”
  “渠老师没这么说,但我瞧着你就是想抢我工作,你可歇着吧。她原话说你要上班又要准备早餐会很累,让我提早过来的。”刘阿姨边说边挥手。
  靳开羽本来很不高兴,但一听到后半句,又瞬间屈服,勉强关上冰箱,步子轻快地出了厨房。
  虽然她不怕累,但是渠秋霜在关心她。算了,今天交给刘阿姨表现吧。
  刘阿姨今天做的虾仁小馄饨,放在餐桌上晾了一会儿,渠秋霜才从房间出来。
  她今天穿搭不是平常的风格,一套休闲的西装,靳开羽头一次见她穿黑色的衣服,那种长相和气质带来的温和也稍稍冲淡了些。
  有点冷淡的渠秋霜今天有种冷艳的美。
  靳开羽视线匆匆流过她全身,克制地收回视线,顿了顿,朝她招手:“早上好!”
  “早上好。”渠秋霜坐到她旁边,看了眼桌面明显出自刘阿姨的手笔,淡淡评价道:“还算听话。”
  刘阿姨听到,远远地喊:“什么听话。一大早就跟我挤在一起。”
  靳开羽闻言,恶狠狠地瞪了瞪刘阿姨,怎么还要告状的。
  渠秋霜扫她一眼,靳开羽收回威胁,立刻心虚转移话题:“我吃饭了,食不言寝不语。不许再说我。”
  说完她迅速埋头,一副我很忙没空和你说话的神情。
  渠秋霜舀起一颗馄饨,忽然道:“刘阿姨做的早餐果然好吃。”
  果然,靳开羽连忙抬头,也顾不得会被批评,好胜心顿时起来了:“难道比我上周五做的要好吃很多吗?”
  “你不是上周五自己还说,觉得不好吃就不要勉强吗?”渠秋霜擦了擦唇角,不答反问。
  “我就随便说一下。”靳开羽转了转眼珠,看了眼她小臂,慢吞吞收回伸到一半的手,转去捋自己的头发:“您得说清楚,更喜欢哪一个?”
  渠秋霜微笑不语,将勺子里的馄饨送到唇边,仿佛是在用行动作答。
  靳开羽大不悦,也愤愤吃了一颗,吃完又超经意拉踩:“香油放多了,有点腻的。”
  拉踩的话没有获得赞同,渠秋霜依旧慢条斯理用餐。
  靳开羽低下头,又吃了一口馄饨,这次非常认真地品鉴。但说实话,她在没有偏向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武断下定义。
  “可能上周放得太久了,我明天再试试,肯定让你刮目相看。”
  她今晚可以看视频教程补习一遍,一定提升很大,下次她可以一举拉高平均分。
  渠秋霜终于抬眸:“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靳开羽神情凝固,泄气道:“好吧,那反正刘阿姨比较厉害,就让她来吧。”
  渠秋霜搁了勺子,转头看她,眼波依旧柔和。
  开始回答靳开羽方才的问题:“当然是更喜欢小羽,小羽更厉害,但是你不累吗?”
  她支起下巴,悠悠感叹:“我也年轻过,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都睡不够啊。”
  得到赞许,可靳开羽并不开心,她不喜欢这样说,她这样讲仿佛她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距离一样。
  她胸口酸涩,张了张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现在也很年轻,不要说得好像和我是两代人。”
  “难道不是吗?”渠秋霜睨她一眼,把她的话轻慢地重复了一遍:“您现在也很年轻。”
  在第一个字那里,陡然加重了语气强调。
  靳开羽脸蓦地一红,酸涩变成窘迫:“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渠秋霜似笑非笑:“那你是什么意思?每天用敬语不是在提醒我吗?”
  没想到原来回旋镖能扎到自己身上,靳开羽皱了皱鼻子:“那我以后不用了。”
  渠秋霜又旧话重提:“昨天别人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也说不出口。”
  靳开羽这下是真的沉默了。
  渠秋霜瞥过她几乎僵硬的神情,不经意地扬了扬手。
  靳开羽几乎瞬时就将目光挪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纤细的指端戴着一枚银色的素戒,上面有浅浅的纹样,似乎是霜花的纹路,靳开羽第一次注意到这枚戒指的存在,又认真看了几眼,才别开脸。
  她是别人的妻子,即使那个“别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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