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其实自从那天得知学校的新校长是裴晚烟之后，乔之澈的第一想法是逃，她甚至都想小卖部不续合同了直接转让给别人，但再一想，凭什么啊？先来这里的是她乔之澈，她生活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都在这开两年店了，凭什么裴晚烟一来自己就得走？
她就不走，现在的自己缺钱得很。
乔之澈不是老师，裴晚烟并不是她的顶头上司，但她这店子也是依托学校生存的，所以如果一校之长要想给自己穿小鞋是非常方便的事情，虽然以乔之澈对裴晚烟的那点了解，对方大概率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但是好歹是自己要求人办事，她这边先主动软下态度也是应该的。
虽然早上撞车的时候，裴晚烟瞧着不是很待见自己的样子，但也可能不是因为她乔之澈本身的原因呢，毕竟谁开车碰上逆行的自行车应该都不会开心吧？
乔之澈安慰自己，都过了好几年了，当年她俩也就浅浅谈了一个月，嘴都没亲过几次，说不定人家早没放心上了，而且这么久了，人家八成恋爱都谈了好几段了，前任估计都不止她一个，对自己有没有印象都难说呢。
而且裴晚烟应该是公是公、私是私的人，说不定她签得很爽快呢。
打定主意，乔之澈点开名片，手指徘徊了半晌，终于还是点击了好友申请。
做完这个动作，乔之澈立刻熄屏了手机。
她心跳还有点小小的加速。
意识到这一点，乔之澈一惊，怎么可能？她乔之澈都谈过多少段了，妥妥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又不是什么纯情小学生，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儿就心跳加速？
她咳了一声，去收银台接过洛久手里的扫码枪，干活转移注意力。
一个瘦瘦的马尾女孩子怯生生地过来结账，手里拿着一瓶老干妈。
七块。乔之澈扫完码，看见女生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沓钱，但基本都是五毛的、一块的，她数了半天，结果手上所有的钱加起来都还差了五毛，脸蹭得一下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明天来买。
我说错了，乔之澈改口：是六块钱，价签贴错了，本来想换来着忘了。
啊？女生犹豫道：可是我之前买一直都是七块钱。
乔之澈：哦，降价了，前几天降的。
洛久在一旁扒着饭，听到这话后看了乔之澈一眼，心领神会地接话道：唉唉是的！我忘了改价签啦乔姐，是我的错不好意思啊小妹妹。
啧，乔之澈假装训道：你看看你，做事就不细心。
洛久吐吐舌头：我等下就去改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还真把女生唬住了，她微松一口气，扬起笑脸：乔姐，那我现在就买了吧。
等她买完单走了，洛久回忆了一下：这个小妹妹，月初也过来买过一瓶老干妈，哦，好像上个月也买过一瓶老干妈。
按道理光顾小卖部的这么多学生，洛久不一定都能记住的，但这个女孩子还蛮有特点的，每次过来基本不买其他东西，只买一瓶老干妈，而且每次都是掏出来这样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钱。
她感慨：这小妹妹好喜欢吃老干妈啊。
乔之澈想了想：可能并不是因为喜欢吃。
虽然学生们都是穿的校服，她有注意到刚刚那女生的鞋子，是一双已经穿得很旧了的杂牌帆布鞋，由此可以看出大概又是个家境不怎么好的孩子。
想到这一点，乔之澈心里叹了口气。
宁知县是三线县城，还靠近山区，经济水平本来就落后一些，虽然梧桐中学已经是全县最好的初中，但还是会有不少家境贫寒的孩子。
学校已经免了学生们的学杂费，但伙食费这些还是需要自己承担，那女孩子经常买老干妈，可能是因为每次就打点便宜的素菜，然后再搭配辣椒油，这样既能够下饭，也能节省很多伙食费，这种情况她之前有听王莉莉说过。
她示意洛久：去把老干妈的价格改了吧。
洛久诧异：啊？还真降价啊？
不然呢，下次她过来再买然后发现又涨价成了七块？当孩子傻吗？乔之澈好笑道：话都说出去了，还能反悔不成，也就一块钱的事情，降了吧。
好咧。洛久应了一声，过去将货架上老干妈的价签都改了，一边改的时候，她还一边在心里感慨，别看乔姐表面看着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其实心细得很，对很多同学尤其是家庭条件相对没那么好的孩子都是多有照顾，能帮则帮，也难怪这么受这群学生的欢迎。
洛久觉得，乔姐这样的人，就是自己值得学习的榜样。
来来往往的学生陆续光顾，等到上课铃响，最后一个叼着面包的男生迈开腿往教学楼狂奔，店里又恢复了安静，乔之澈终于有空拿出手机。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点开微信，却发现发出去的好友申请迟迟没有动静。
这都快两小时了吧？
难道没看到？太忙了？也对啊，她刚当上校长，肯定很多事吧，不过再多事，也不会忙到这么长时间了手机都看不了吧？难道是自己的好友申请没有发过去？
心里抱着疑问，再次检查了一下刚刚自己发过去的验证消息，乔之澈有点被自己蠢到，她刚刚发申请的时候居然忘了备注自己的名字。
瞬间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裴晚烟肯定以为是什么陌生人，这才没有理会自己的消息。
斟酌了半天语气，乔之澈重新编辑了一条验证消息：【裴校长你好，我是乔之澈。】
点击完发送，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等下她要是通过了，自己应该说什么呢？怎么开场？是直接开门见山聊小卖部合同的事情，还是寒暄一会儿叙叙旧？
不行，不能叙旧，这不是找死呢么。
本来就是自己这边理亏，要是对方原本已经忘了，突然叙旧叙着叙着把不好回忆给想起来了咋办。
她纠结地盯着微信，本来还以为又要再等很久，结果发过去不到三分钟，手机就叮咚一声：
【对方拒绝了您的验证消息】
乔之澈：
第6章 来者不善
乔之澈在校长办公室门外徘徊。
校长办公室不在教学楼，在学校政务楼顶层，离教学楼要跨越快两个操场加一个食堂的距离，离小卖部更是要再多加近五六百米，连走过去都要十分钟。
以前乔之澈也来过这里，都是在每年签合同的时候，老校长因为跟郑叔认识很好说话，合同签得也爽快，所以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啥特别的感觉，但她万万没想到，现在坐拥这间办公室的会是裴晚烟。
她整个人现在莫名有种像学生第一次进校长办公室的紧张感。
前几天裴晚烟拒绝了她的好友申请，乔之澈一开始是真的有被气到，但冷静了几天，还是觉得，不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现在是求人办事，小卖部现在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不可能放弃，无论如何也是要争取续签合同的。
况且当年的事情也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
乔之澈深呼吸一口气，屈指小心地敲了敲木制的那张门。
请进。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握住门把手，乔之澈再次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推门而入。
原来的校长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士，办公室装修也是非常老中式的红木风格，一进门乔之澈就发现整个办公室变了个样。
原本厚重的雕花桌椅已经搬走，换成了一套都市白领常用的纯灰色简约办公桌，绣花牡丹式样的窗帘换成了米白色，老校长爱喝茶，办公室右角落原本还有一张茶桌，现在也替换成了一张同样灰色系的书柜，柜子里已经整齐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简约、都市，乍一看以为进来是哪家时尚公司的高管办公室。
新任校长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低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乔之澈看着她，女人依然穿着西装，长发一丝不苟的盘成了发髻，精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莫名多了些知性，但气质又有些凛然。
一时之间，乔之澈都快差点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也快忘了这人曾是自己的前任，只顾着在心中感慨一句：真御啊。
其实学生时代的裴晚烟就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御姐，经过几年的成长和沉淀，已完全进化成为成熟形态的御，整个人给人一种眼风扫过来，就让人很想腿软跪下来大叫女王的既视感。
学校里老教师多，之前乔之澈还想着裴晚烟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太过年轻就担任一校之长，会不会不容易服众，但这样一看，至少气势上还是挺让人有信服感的。